第56节

  顾不得问他怎么知道给自己送外卖,打开饭盒,苏杏再一次狼吞虎咽。猫狗的粮食有现成的,而她的没有,忙了一个晚上和早上,她早饭还没吃饿得要命。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柏少君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离那炉子老远,嗡声嗡气道,“亭飞什么时候来的?昨晚?”
  “嗯。”
  除夕那晚跟婷玉提起改名的事,正好晚上柏少君给她们送来美味佳肴,苏杏以亭飞这个名字给两人介绍。
  苏杏吃到一半才有些力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脑海里掠过一张面孔,不会又是他吧?
  “陆易大老远闻到你院里飘出来的味,说你可能生病了得吃些好的补补。”柏少君如实说道,“他说你平时吃的太差,管饱但没营养,正常人肯定受不了,你能撑到现在绝对是个奇迹。”
  苏杏:“……”鼓着腮帮子嚼呀嚼,无语望天。
  看走眼了,原来易哥是个温柔的腹黑货,外表看着很阳光,心眼贼多,嘴巴蔫坏。
  无可否认的是,他说得对。
  所以她晚上经常带着小福它们午夜上山扫荡寻找猎物,但最近不行了,婷玉一直昏睡不醒,连喂药都是她捏着下巴强硬喂进去的,差点被昏睡中的她逮住捏碎手腕。
  半夜还得拧毛巾给她退烧,有时间的话就趴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全身酸痛软,她实在抽不出精力上山。
  没辙,苏杏终于如柏少君所愿,让他白天牵着狗绳带小福它们上山打猎加菜,顺便给她捡些枯枝干柴、带些鲜肉回来熬汤喝。
  因为家里有伤者,需要肉食滋补。
  婷玉警觉性很高,苏杏端着药刚一近身她便噔地睁开眼睛,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向她抓来。好在苏杏反应也不差,速度比对方高出n个等级,连声轻唤:
  “别慌,我是苏苏,你该喝药了。”
  不停地喊几遍对方的眼神才逐渐恢复平和,而后继续沉睡。每逢这种时候,她偶尔配合地张嘴喝药,偶尔需要苏杏想方设法给她灌进去,费了不少力气。
  就这么过了四五天,烧退了,她身上的药换了三次,伤口一天一个模样在慢慢愈合,婷玉终于醒了。
  “苏苏,以后要麻烦你了,请多关照。”这是她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失望了么?终于想开了?
  苏杏浅嫣一笑,“好。”
  互相关照吧,一个人住挺无聊的。
  所以,婷玉尚未痊愈,但情况良好。苏杏再也支撑不住,当晚病倒。
  第二天,柏少君兴冲冲地进屋欲带四只汪上山打猎,却见蹲在药炉前的是另外一个人。她闻声抬头,一双眼尾细长微微上翘如凤尾的眼眸,清冷的双眸如神光内蕴,潋滟逼人。
  “亭、亭飞?”尽管不懂得看人眼色,柏少君也不由得退后半步,神色迟疑指指院里的四只汪,“我……来带它们上山打猎,苏苏吩咐的。”
  婷玉朝他微颔首,神态依旧冷淡,“辛苦你了。”继续看火煎药。
  给四只乖乖等待牵绳的汪套上狗带,柏少君小心翼翼牵着它们往院门走,尽量走路无声。刚起步,他忽然回头问了句:“苏苏呢?”今天怎么不见她?
  “她病了。”
  啊?柏少君哑然,死撑的姑娘终于“狗带”了……
  春分时节,梅林村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小麦拔节,油菜花香。
  而云岭村最近也挺热闹的,除了休闲居多了一些固定的客人,村里还零零散散地有货车拉建材进来,拉面积,打地基,开始新一轮的建房计划。
  大片田野种满了庄稼,往日的土坯房被推倒,然后重新建造新房子。
  “……听说政府有规划,在云岭村建的房子不能超过三层。”白姨说完,喝了一口甜茶润润喉。
  她现在一有空闲就出来梅林村找周家人闲聊八卦。云岭村如今住的全部是年轻人,还有老外,她不是很适应,尽管他们都说华语,平日见面也能聊几句。
  而唯一的女孩子生病了,好在有朋友与她同住贴身照顾着,否则一村的男人……以后还不知被外边的人说成什么样呢。
  唉,自古以来,世人针对女性的舆论压迫一直很严苛。
  “不知政府怎么想的,三层楼能做什么?听说余文凤想在云岭村建一栋假日酒店协助开发,可惜没通过。”
  说起村子的未来,周叔一脸愁苦。
  第96章
  “可能是为了大家好,毕竟云岭地势特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或许吧。”
  两人聊着时,门口进来两个人。
  一个年约三十五四岁的妇人,一个面容稚嫩估计十几岁,她们有说有笑手里提着菜和肉,想必刚从菜市场回来。
  “大叔,”三十几岁的妇人笑容满面,见了白姨愣了下,“这位大姨是……”
  “回来了,”周叔忙替她们介绍,“你们叫她白姨吧,我村里的住客。白大姐,这是玲子大姐何翠,那是她们大哥的孩子何小飞,今年刚好十八,读技校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便过来玩几天。”
  何翠、何小飞忙向人打招呼,然后两人进入内屋。这房子的前边是门面,后边能住人。
  “玲子不在,店里不能缺人,所以叫她大姐过来顶一阵子。”周叔苦笑着说,“至于小飞,白大姐,我正好有事想麻烦你。”
  “哦?你说。”
  “小飞这孩子挺聪明的,就有些眼高手低,一般单位她看不上。听说咱村里来了洋人还开了洋餐厅,想进去学习学习顺便练练外语。你看,出了玲子那事我也不好意思见他们。所以……”
  白姨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神色迟疑。
  “可我跟他们也不是很熟,怕是帮不了。”
  周叔帮摆摆手,“不用怎么帮,你帮忙留意一下他们餐厅招不招人,比如收银什么的,她会打字。如果招,我豁出这张老脸带她去看看,唉,一把年纪了,脸皮厚,不怕人家笑话。”
  老人笑呵呵的脸上挂着一丝苦涩,如果不是儿媳妇得罪了村里那位,直接找她更方便,毕竟她与他们最熟稔。
  “那行,我尽管帮你们问问。”白姨笑着应下,望望天色,“哎哟,今天不多聊了,最近这天老是阴沉沉怕是要下雨,我得赶紧去一趟市场多买些菜回家囤着。”
  “去吧去吧。”周叔忙把人送出门口,“菜没了就上我家菜地拔去,别跟我们客气。”
  “哎,行。”白姨笑呵呵地挥挥手,骑着自己那辆电动三轮走了。
  周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路上有些行人好奇地往周家店里瞄两眼,却没兴趣进来看一下。他叹了一下,背负双手心情沉重地返回后屋。
  “爸,白姨走了?”
  令人意外的是,对外说回娘家的何玲坐在客厅翘着二郎腿,和大姐、侄女啃着刚刚买回来的鸡脚,嘴巴和双手满是油腻。赵婶送孙子上学后在家闲不住,串门去了。
  赵婶不怎么爱说话,出来之后负责起家里的杂务事和带孩子。以前村里人少,有话无处说,如今出来梅林村如鱼得水,做完家务就喜欢到别家店里听人说八卦。
  “叔,这儿有鸭肾,您吃。”何翠忙将桌上一堆辣食推到周叔面前,油汁红彤彤,像泡在辣椒油里似的。
  极少吃辣的周叔哪里敢吃?
  “不了不了,你们吃。”
  何玲扔了骨头,吮吮手指,“爸,怎样?白姨肯不肯帮忙?”
  “毕竟是城里来的人,不想添事。所以我让她回去看看招不招人,如果不招就没办法了。”
  何玲听罢略有些失望,可是没办法,自己精明,人家也不傻,无缘无故的凭啥给你大包大揽?能帮忙说上两句好话就不错了。
  “小飞,以后见了人家白姨嘴巴甜些,别像今天那样翘着个下巴看人,晓得不?”
  “知道了。”何小飞不耐地又拿起一只鸭爪啃了起来,对工作一事漠不关心。
  她进过厂当车衣女工,手脚灵活,组长和其他同事常夸她。不过她在技校读过两年会计,认为自己当个普通工人屈才了,天生我才必有用,不用她是别人的损失,她不着急。
  何小飞这副模样,看得三人直叹气,无奈至极。
  春季,来梅林村旅游的旅客肯定比往常多,何玲舍不得家里的生意,在娘家呆了一天一夜便坐不住赶回来了。正好富贵清闲的大姐在家没事干,过来帮她一阵子。
  这么一来,既不怕人笑话又能看着家里的生意。
  “可是玲子,你村那间餐厅不招人怎么办?小飞总不能这样游手好闲,你看她越来越懒了。”何小飞吃完零食径自回房,不是看小说就是躺着玩手机,何翠看得心烦。
  何玲往侄女住的房间看一眼,“死丫头被哥惯坏了,没事,我村里不行,梅林村大把工作机会。余岚带了一群洋人回来搞绿色蔬菜,肯定需要人手,到时让国兵去问问要不要人。”
  丈夫忠厚老实,以前曾在余岚姐妹受欺负时替她们说过话。余薇没良心,可余岚是个知恩图报的必定给周国兵几分面子。所以,如果云岭村行不通,大侄女在梅林村一样有机会。
  “那干嘛不直接找姓余的?”何翠万般不解。
  她是一根筋,不像妹子那么多心眼。
  “你不知道,我村里那些洋人年轻。”辣食很入味,何玲又拎起一只啃了起来,边吃边说,“小飞细皮嫩肉的,是咱村里长得最好的姑娘,如果能攀上一个咱们家就得上高香了。”
  真有那么一天就不是她何玲难看,而是姓苏的难做人,看她怎么有脸在村里住下去。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人品怎样?你有没了解过?”
  “嗐,男人嘛都一个德行,有店子在,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姐妹俩吧啦吧啦。
  当晚,半空咔地一声炸响,迟来的第一道春雷从天而至,来得十分突然,惊醒犹在地下沉眠的所有生灵。接着狂风大作,在电闪雷鸣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油下得太多也挺伤脑筋的。”倚在床头的苏杏望着窗外唉声叹气,“希望这场雨过后,我那块地里的薯藤还活着。”薯藤种下后就浇过一次水,如今不知死活。
  窗户关得严密,一滴雨也洒不进来。拉开窗帘,外边的景致显得格外清晰。
  屋外狂风暴雨,室内的婷玉心不动,眼不斜,兀自站在床前神色冷淡地看着苏杏。试图岔开话题失败,苏杏一脸纠纷地看向床头柜边摆着的一碗黑麻麻的药汤。
  “不是我不想喝,可这药怎么越喝味道越怪呢?之前不是这个味道的。”苦不怕,就怕又酸又苦,今早喝时全身汗毛掉了一地,差点把胆囊一并吐出来。
  第97章
  婷玉冷哼,“我喝的是粉,你喝的是水。”大家都是病号,知足吧你。
  苏杏:“……”
  明知不可逆转,仍垂死挣扎中,“下次能不能换一种口味,这味道实在不行。”不管多么不情愿,她捏着鼻子努力将苦药想象成一碗白开水,一口喝尽。
  那股酸爽让苏杏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并且连续抖了好几下。
  婷玉端着空碗正要出去,忽然身后冒出一句,“婷玉,要不要回去报仇?”虽然可能晚了,过了这么些天仇家早就离开了。在苏杏的印象中,这位小巫女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否则吃不香睡不甜,这一回连提都没提,甚是蹊跷。
  室内静默,半晌之后才听到她的声音,语气平平,凉凉的,“忘恩负义之人,自有天收拾。”言毕,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耶?居然有这种觉悟?好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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