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但是,按照现在这么个请应龙帮忙的频率,就算闻听非不差钱,这“供奉”的花销,也不能一直让她自己掏腰包……
  话音还没落下,楼道里一扇窗户突然被推开,随着一阵夹着清新水气的寒风袭来,刘胖和龚法医同时冻得一哆嗦,闻听非猛地抬头,就看到,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冰雾中,应龙手里还捧着几杯奶茶的身影便陡然间出现在了窗边。
  “我来了!”应龙温声说道。
  刘胖和龚法医明显都被惊了一下。
  虽然应龙在电话里说的就是“马上到”,但是,谁都没想到,应龙的“马上到”和普通人概念里的立刻出门过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应龙还特别热情友善的将自己手里的几杯闻听非之前买给他的奶茶,借花献佛,又分给了闻听非、刘胖和龚法医三人。
  “啊,都凉了,要不要我帮你们热一下!”应龙一边分着,还忍不住微微睁大眼睛,随口嘀咕了一句。
  “不用麻烦了。”也说不出什么理由,闻听非却是本能的当即拒绝道,大概是因为,之前看到应龙出手时,连火焰都是冰冷的感觉?
  闻听非抬起头看了应龙一眼。
  明明是个面容极为清隽的男人,但是,一头墨色长发却丝毫不显女气,而是周身都流露出一种极为从容的古典雅韵。
  ——下午还在那位倒霉的年轻村书记的养猪场里愤怒爆发了,不过这会儿,应龙显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一时间,闻听非都忍不住有些好奇,应龙这截然不同的两面,到底哪个算是常态……
  算上应龙,闻听非一行四个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住院部。
  然而,刚进大楼,正往电梯方向走的时候,应龙突然若有所觉的一抬头,轻轻的发出了一个感叹词,“咦?”
  闻听非三人也顺着应龙的方向望过去,发现竟然又是刚刚才在医院门诊大厅那边碰到的山海大学校长之后,龚法医和刘胖顿时也惊了。
  “那位校长比咱们走得还快!”刘胖一开始还没想太多。
  龚法医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复杂的耐人寻味了。
  “我们刚刚是抄近路……而且,那位校长刚刚是往外走的,和这边方向是反着的,他怎么可能走到咱们前面?”
  就算刚刚应龙到的时候,开窗关窗那会儿耽误了半分钟时间,也完全不足以让一位老校长赶上来。
  闻听非就直白多了,反正也没有白思衍在这里卖关子,她直接就向应龙问道:“应龙,你知道那位老校长的本体是什么吗?”
  “知道啊!看一眼就知道了。”应龙回答得干脆利落,不过,就是在形容上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是好像有点不太好说。”
  如果说刘胖和龚法医刚刚还是惊讶居多,那么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只剩下惊悚了。
  “哈?”刘胖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会儿,应龙差不多已经组织好语言了,一边继续瞅着老校长,一边还嘀咕道:“怎么着它的本体还是古今结合的。就,先是有个比较大的虚影,古代私塾那种,你知道吧?带着笔墨纸砚案戒尺什么的,然后,桌案上还放着个大喇叭,有点像是今天咱们在养猪场的时候,村子里看到绑在电线杆子上放广播的那种——”
  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应龙突然“啊”的一声,轻快道:“我明白了!它的本体应该就是那个喇叭,不过,它能成精,却是因为那个私塾里的东西都把自己的愿景给它了,所以才带着那么大的一片虚影。唔,这么说的话,它有点像是信仰流的那种妖怪啊。说真的,现在信仰流的妖怪好像都不剩下几个了,它们的本体存在感一般都很弱的。”
  不过,就像是应龙所说的,闻听非发现,山海大学的这位校长,不但本体存在感微弱,其实,他对这边的感知也并不敏感。
  ——就因为隔了一段距离,闻听非和应龙这边都盯着老校长的身影讨论半天了,那位校长都没察觉到什么。甚至于,他连应龙这种力量强大的大妖怪,似乎都不怎么能感知得到。
  而且,闻听非心里也清楚,从白思衍和应龙来看,大妖怪明显都是具有很强的领域概念的,但是,老校长却没有。若非今天正好在医院里碰见了,应龙之前都住在山海大学的宿舍里面了,都愣是没注意到校长的存在。
  “信仰?”闻听非一怔,突然回过神来,有些古怪的说道:“是老师们教书育人、桃李满园的期待,还是学生家长望子成龙、尊师重道的信念?”
  应龙一摊手,“这哪看得出来呀!信仰流的妖怪,究竟是收集什么信仰和祈愿存在的,只有它们自己知道,要不然,但凡有两个靠得住的大妖朋友,随便多念它们两句,凭着这点意思意思的信仰,它们也不会消失那么多。”
  说到这里,应龙还突然灌起了鸡汤,深有感触的说道:“所以说,指望别人的信仰其实是靠不住的,万事还是要靠自己!”
  闻听非、刘胖和龚法医:“……”
  你一个在天地间应运而生、而且生来就是世间仅有一只的应龙、并且不管是力量还是寿命都天生这么强大的大妖怪是怎么好意思这么给人灌鸡汤的!?
  第178章
  得知了校长的身份, 又被应龙灌完鸡汤,闻听非一行四人总算是找到了庄新怡所在的病房。
  因为她的情况特殊, 再加上,老城区派出所这边也接到了周队的指示,特意留了两个人在这边守着,所以, 警方还特意和医院协调过, 专门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
  双方一碰面,那两个派出所民警便认出了刘胖来,至于龚法医, 差不多也是脸熟。不过, 到了闻听非和应龙之后, 就极为陌生了, 还特意请刘胖帮忙介绍了一下。
  病房里, 庄新怡躺在床上, 应该是睡着了。她的父母闻声出来, 看到闻听非一行,得知他们是市局刑侦总队的警察之后, 还忍不住楞了一下。
  大概因为应龙那一头长发和他们想象中的警察实在是不搭, 庄新怡的父母还多看了他好几眼。
  女儿突然浑身是血的躺在家中床上, 对于只是普通人的家长来说, 这个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即使庄新怡安好的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她的妈妈到现在脸上的血色都没能恢复过来。
  因为病床上的毕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刘胖朝着闻听非示意了一个眼色。
  闻听非微微颔首, 主动上前一步,和庄新怡的父母道:“我们想和庄新怡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方便吗?”
  庄新怡的父亲迟疑道:“新怡睡着了,这……”
  “可以,我这去叫醒她!”庄新怡苍白着脸的母亲却突然打断了她父亲的话语,异常果断的表示道:“不过,医生也说了,新怡的身体现在很虚弱,这位警察同志,等下有什么问题的话,可能需要你在病床旁边问她了。而且,我能陪在旁边吗?”
  显然,对于庄新怡的母亲来说,女儿受到了这么可怕的伤害,那么,第一时间破案然后抓出凶手,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当然。”闻听非轻声道。
  庄新怡的父亲还在迟疑,刘胖索性客客气气的拉过他,然后也问了问当时家中出事的情况。
  闻听非走到了病床旁,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拿出了笔录本。
  因为之前的大量失血,庄新怡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的苍白,唇色也是病态的灰败,不过,睡颜却很安宁。
  庄新怡的母亲小心翼翼的将女儿唤醒后,看到女儿朦胧之中还有些失神的眼眸,心中顿时又是一片揪紧的心疼。
  “新怡,”庄新怡的母亲声音极为温柔,和刚刚的坚强果断截然不同。
  “妈……”庄新怡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片刻后,目光才缓缓的落在了闻听非的脸上,顿了顿,嘴唇开合,轻声道:“闻警官。”
  闻听非点了点头,又关心了庄新怡两句,刚要引入正题,结果,庄新怡反而是冲着她妈妈摇了摇头,轻声道:“妈,我想单独和闻警官聊聊。”
  庄新怡那个刚刚还表现得强势又果断的母亲听到女儿的要求,顿时还流露出了几份手足无措的意味。
  “事关我舍友的一些事情。”庄新怡轻声说道:“妈妈,我很抱歉。”
  庄新怡的母亲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尊重女儿的要求,有些为难的看了闻听非一眼,然后才点点头,犹有几分不安的起身,再三回头后,才终于从病房里出去,只留下了自己的女儿和闻听非。
  闻听非也有些惊讶于这个始料不及的情况,看向庄新怡的眼神都有些复杂起来了,“你——”
  “我和邹秋娟身上的伤势几乎一模一样,我知道。”庄新怡轻声说道。
  对上闻听非认真中透着几许无言以对的目光,明明都伤成了这个样子,庄新怡居然还微微笑了出来。
  庄新怡的声音里也透着虚弱,但是,闻听非却从她有些诡异的从容淡定中,察觉到了一丝隐藏的疯狂。
  “这个故事有些长,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吧!”庄新怡声音很轻的悠然道。
  闻听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面前这个女孩。
  显然,之前邹秋娟遇害的时候,庄新怡一定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信息,而且,她的心中,似乎也远非她当时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安和惊恐。
  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表里不一的伪装起来时,不管是闻听非还是刘胖,当时居然都没能觉察出来,单就这份心性,便已经不容小觑了。
  庄新怡这个说来有些长的故事,其实是一个最经典也最老套不过的“我的闺蜜撬了我的墙角、抢了我的男人”的故事。
  不得不说,因为家庭生长环境的原因,邹秋娟的性格上,其实是存在一些问题的。
  一个本应内向、孤僻、甚至还有些偏执、固执己见的女孩,初入大学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同宿舍的舍友,庄新怡。
  而庄新怡,虽然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让闻听非隐隐有些担忧,但是之前,起码表面上,庄新怡都是那种脾气很温柔、在班级里人缘也很好的女孩子。
  两个大一的新生,迅速结下友谊,然后开始一起行动,似乎是最常见的模式。因为邹秋娟的内向、孤僻,其实,就连最初打游戏,都是庄新怡领着她的。
  庄新怡的眼神有些飘忽的悠远,轻声道:“最初玩着邹秋娟那个游戏账号的人,其实是我。”
  闻听非尽量平静的说道:“我们联系游戏公司查过那个账号,注册的身份证信息是邹秋娟的。”
  “是啊,要不然,也不会被那个男人盯上是不是?”庄新怡语气微妙的冷笑道。
  闻听非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
  “后来,大概猜到了。”庄新怡突然闷闷的咳嗽了两声,或许是牵累到了伤口,她突然就疼得脸色一白。
  闻听非也不敢贸然碰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碰到她别的伤口弄疼她。
  咳嗽了一会儿,稍稍缓过来之后,还是庄新怡自己轻轻的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却意外冷静的开口道:“我没事。”
  庄新怡缓缓的舒了口气,这才继续轻声解释道:“女生里玩游戏的人一直都是少数,更别说是这种竞技类的游戏了。最初,其实是我带着邹秋娟一起玩的,要不然,她一个从农村出来、此前高中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学校里、也从来没机会去接触过网游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想起来去打游戏,而且还是这种需要组队、需要配合的网游?”
  邹秋娟的家庭是很普通的农村家庭,不算穷,但是,从一个堪称高考大省的县城高中考到山海大学,邹秋娟的高中有多辛苦、单调和枯燥,可想而知。
  闻听非微微点了点头,考虑到邹秋娟颇为孤僻、和周围同学几乎没什么交流,大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的性子,庄新怡的说法,其实有些道理。
  开了一个头之后,后面的故事,庄新怡说起来,反而流畅了许多。
  “我自己有排位的大号在别的服,所以,当时和邹秋娟一起建了小号冲分,不过那个小号很快就扔下了。”庄新怡简单说明了,网络游戏公司给警方提供信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涉及到她的理由,然后继续道:“而且,我们两个在同一个宿舍,就算是不同人在登陆,ip地址都是相同的,游戏公司也好、一起玩的好友也罢,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号的后面其实是两个人。”
  闻听非一边飞快的在本子上做笔录,一边还帮庄新怡提示了一下思路,“你刚刚说,是你先认识那个男人的。”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闻听非的心中也是忍不住的腹诽,也不知道,如果庄新怡知道,那个搅和在她们两个之间的男人本体居然是一只野鸡精的话,庄新怡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庄新怡却突然扯了扯嘴角,笑得古怪又自嘲,眼角甚至还带着些湿润的痕迹。
  “嗯,排位冲分的队友,技术很不错。是他主动找上我的,不过,后来我才从邹秋娟那里知道,他想要找的,其实是那个游戏账号注册人代表的生辰信息。”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游戏小白,邹秋娟玩这种陌生的竞技游戏、还要和队友组排冲分的难度,可想而知。
  庄新怡最初是带着她组排的,等到后来,她自己的大号也要冲分,实在分不出精力来,索性就把那个小号给弃了,直接拿过邹秋娟的账号帮忙打。
  再说了,一起打游戏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一人一台电脑才可以。庄新怡上号冲排位的时候,邹秋娟就挨着她坐在一起,在旁边时不时发出赞叹和惊呼,有时还会主动往庄新怡嘴里递水果、喂零食,这样子,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挤做一团,就拿着一个账号,玩得同样开心。
  又不是每个妖怪都是团团,庄新怡和邹秋娟也不怎么开麦,隔着网线,那个主动找上来的男人,当然也分不清游戏账号背后的两个女孩子。
  再加上,庄新怡和邹秋娟的学院专业完全不一样,上课的时间也经常是错开的,所以,两个人单独在宿舍上游戏的时候,隔着网络,免不了都会和那个男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更何况,那个男人一开始本身也目的不纯。
  邹秋娟内向又孤僻,因为家庭的原因,又格外的渴求别人的关爱,对于这种隔着网络的、不会让她过于紧张不安的亲密和宠溺,很容易就彻头彻尾的陷了进去。
  至于庄新怡,虽然和邹秋娟性格不同,但是,毕竟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被撩得久了,难免意动,只不过,她终究还是分得清网络和现实,她不介意在游戏里和合得来的男性玩伴暧昧一下,却从来没想过把这种关系代入现实。
  闻听非一边做着笔录,听到庄新怡格外冷静的剖析她自己的内心,以及心动时的想法和对以后的打算时,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
  从外表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小姑娘其实颇有那种玩得起、放得下、从不动心的“渣女”潜质。如果那个男人不是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又掺杂了不科学的灵异元素,这件事也只是一个单纯的网络替身三角恋的话,估计,那个男人反而会被庄新怡给渣掉……
  “后来,邹秋娟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我拦了,却拦不住。”大概是想到了邹秋娟的死状,庄新怡一直冷静陈述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些许失控的颤抖。
  对于庄新怡的应对,闻听非又是有些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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