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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节

  听得多了, 云深自然免不了小瞧陶公。
  陶然听了家将认错, 大度的宽恕了他,然后再把云深请来, 请他说说现在这个情形该怎么办。
  现在是花万里没见到, 陶家已经倒下大半。
  陶然自己也是想不到会是这样。他自负英明, 平时只恨自己生不逢时, 前头还有个徐家挡路, 如果让他生在徐公那时, 成就一定不比徐公小。
  可出来一趟才发现,至少养子孙的本事他是比不上徐公的。徐家别说儿子,弟子放出去都能独领一面。徐公最不成器的弟子是白哥,平时里没少骂他,这是左右都知道的。第一次出门,就是当皇帝的使者去诸侯国宣旨,后来如何风光大家也都知道了。
  只是此时此地不是教子侄的时候,他要先顾着自己。
  他知道之前是他对云深太冷落,怕他不肯据实相告,真心相助,所以特意先安排家将认错,再由他来亲自道歉,给足了云深面子。
  云深也没有拿架子,说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队伍里病重的,要命呢就现在送回去,不要命呢,就先放在这里;第二,好人继续往前走,直接去迎花大将军,等见到花大将军了,直接就说身后有刺客尾随,求花大将军救命。
  这样做,如果这刺客是花大将军派的,他们找上门去,花万里总不见得敢当着面害了陶然;如果不是花万里的人,那陶然投奔了花万里,花万里哪怕是碍着面子都不能让刺客在他眼皮底下收了陶然的性命。
  如此,方得万全。
  陶然听了以后也没多犹豫,让人去问那些又惊又吓又苦又累后病倒的儿孙弟子,是要跟着他呢?还是要留在这里休养,等日后他再让人来接呢?
  跟着走要赶路,当然不会照顾病人的身体,说不定这一赶路,命就葬送了。这几天好歹还是有停下休息,也有埋锅做饭煮药;赶路时别说停下休息煮饭吃了,喝的是生水,啃的是干粮,睡都睡不安稳,全看自己的病够不够硬。
  病倒的人中有人骂,有人害怕,也有人硬气的说要跟着陶公走,不管是死是活都要追随陶公。
  如果有坐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的命,他们又怎么会投到陶然名下?既然来了,又怎么能在此时退缩呢?生不能富贵,死至少要荣华——如果真死在这里了,自己的家人,陶公肯定不会撒手不管。
  陶然问请所有人的选择后,没有再浪费时间,将要留的留下后,剩下的人就在家将和云深的带领下往前跑,去迎花万里了。
  云深带头探路,不到十天就发现了前方花大将军的踪迹。他回来禀报陶然后,陶然大喜,他现在也是面无人色,被从人扶着坐起来,对云深说:“快,快去禀报大将军!”
  云深就单人单骑的去了,生怕人带多了被当成刺客。就算这样,他这代表陶公的人在花大将军的人眼中也不算好人。
  云深往前迎出不远,花万里那边就有探马过来了,两边跑到一旁,开始互报家门,互问来意。
  云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来人就说:“如此,你便随我去见大将军。”然后就收了云深身上的兵器,也不让他驾马,由人在前牵着马缰,带他过去。
  花万里这边已经停下来了。
  他是自己一个人,带上一千两百多人,这是他能带的极限了。就算这样,只怕这一千多人也不许进城门。
  但如果一切顺利,他也根本不用进去。
  他与姜武定下的计策是,姜武扮成盗贼,夜袭营地,意外杀了陶公,之后花万里就去追啊,这就不用进凤凰台了不是吗?
  他跟姜武说,我追你,肯定不会真的要拿你,你跑就行了,最后我故意让你跑掉,过上几年你再回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但事实上,他早就安排下了暗兵,打算在背后埋伏姜武,等姜武跑到陷阱处,他在后面追,前面加上埋伏,正好要了姜武的性命。
  这样,陶公死了,他也能洗清自己。
  他在营中等候,见到云深,听云深说陶公出城后不久就有刺客尾随,现在陶公那里有不少人都受惊生病了,就连陶公都不太好了,就觉得这是姜武干的,心中暗喜,面上惊慌:“何人如何大胆?快快快!快去迎接陶公!”
  云深怀疑的刺客就是花万里指使的,所以从进军营以后就十分警觉。
  他观察花万里军中军纪严明,不亏是花家,世家将门。如果他不是身在云家,还真有心要跟花家互相较量一番。
  花万里带人一路急行,很快找到了陶公,见到陶公病重,花万里当即洒泪,跪在车前,说都是他不好,如果因为他叫陶公有个什么万一,那他万死难辞。
  陶然也要表现得好一点,所以特意让人扶下车来,亲自扶起花万里,温言勉励,像个长辈的样子。
  花万里再请陶然进车,他亲自替陶然驾车。
  到了黄昏扎下营来时,根本没走多远。陶然重病,花万里说为了陶公的身体,还是慢一点好,想必皇帝也不会怪罪。还让人去把陶公留下的那些人给接来。
  两日后,那些死死活活的人都给“接”来了。一番折腾后,死了三个,剩下的也是半死不活,只差一口气。
  陶然心里愤怒,可花万里把他看得牢牢的,已经露出了不善。他索性装起了病,顾不上他的儿孙弟子,只把云深拘在身边,问他可有把握救他出去,云深坦言,只有一双拳头,如果要救陶然一个人,还有点希望,但如果带上所有陶家人,那就不可能了。
  陶然“犹豫”起来。他的儿子陶郭就跪求云深只救老父出去,他会和其他人在此拖延,给父亲争取活命的机会。父子俩抱头痛哭后,定下此计。
  云深就假装出去,找到马在何处,干粮又在何处,又偷了弓箭等兵器藏起来,只等时机。
  时机很快就来了。
  是夜,无月无星,天地间一片昏暗。
  云深睡在陶然的帐中,突然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
  他猛得从地上弹起来,先把帐中其他守卫给杀了,然后悄悄摸到帐外,果然见不远处花万里的帐前起了骚动。
  他回来,陶然已经醒了,他推醒陶郭,陶郭就上榻来,装成陶然躺下。
  陶然换上倒在地上的士兵的衣服后,跟在云深身后出去。
  “只怕是有人袭营。”云深小声说。
  花万里那里已经乱起来了,许多声音,许多人。云深把这附近的火炬都给用土盖熄,拉着陶然在黑暗中摸到马圈,把陶然扶上马背,他也跟着上去,再取来干粮、弓箭等。
  “我们趁乱出去。”他说。
  陶然觉得这个时机来的实在太巧,有些生疑。
  云深说:“之前,可能是我等料错了。那些刺客跟着大人许久都不见动手,应该并不是冲着大人来的。”
  陶然悟道:“你是说,他们是想害花万里!”
  云深点头,“也算凑巧,我们快走!”
  两人没有再多说,趁乱溜了出去。
  营外,早就埋伏好的姜武看到有两人逃走了,让人追上去,“只可伤人,不可杀了他们。”
  自有一队人跟上去了。
  剩下的仍站在姜武身边,看着那乱起来的营地:“将军,我们何时冲进去啊。”
  姜武说:“做戏嘛,自然要做得像一点。来,再射一轮箭进去,这回可以往帐顶、草料上射了,带上火啊。”
  “好啊!!”
  “得令!!”
  一群早就习惯了趁黑抢劫的汉子们弯弓冲天齐射,箭头带着石磷,窜到空中就冒出了火星,像一道道金线,划过夜空,落到前方的营地中,不一会儿,星火点点,把前方的营地给点着了,点亮了,趁着火光,能看到营中那里是睡人的,人正在乱糟糟的跑来跑去,哪里又是圈马的,马在圈里跳来跳去。
  姜武身边就有人眼馋了,“将军,我去把马放出来吧。”
  这马可是好东西啊!
  姜武点头,这人立刻像箭一般带着他那一队人趁夜奔了过去。趁着这时把马从圈里放出来,赶到外头去,追在后面,等跑远了就可以把马再赶到一起,收到自己的口袋里了呵呵呵呵呵!
  本来就是做惯了的生意,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也都心痒痒了。
  将军都说做戏要做好一点嘛。
  “将军,我看到他们的粮仓了……”
  姜武点点头:“可以去了。”
  一队人又如狼似虎的冲出去了。
  “将军!我知道花家他们的武库在哪里!”
  姜武嗯了一声,举手挥下,另一队人也风驰电掣的冲了。
  姜武又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天都泛白了,才见花万里带兵出营,追击“凶徒”。
  他这才带人悄悄尾随在后,让剩下的人进营去料理营中余下的人。“一个不留。”他说。
  花万里是刻意等到此刻的。他的人早就来报,说陶然跑了,帐中只有陶然的儿子。他猜,要么是姜武的人干的,要么是陶然自己跑了。
  就算是陶然自己跑了,没落到姜武手里,他现在追上去,也要取了他的性命。
  可他刚离营不过十里,就发现身后有人追上来了。
  是谁?
  他让人去后面喊话,报出姓名,他这边要继续跑。
  如果来人是敌非友,那他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时是不会跟他们打的。不过他早在前面不远处埋伏下了人,只要跑到那里,他也不必怕身后的人。
  如果是友非敌,那听到他的名号就该报出来意了。
  可他觉得,不会是朋友。
  就连刚才姜武带人袭营,虽然没有冲着人来,但也毁了不少的帐篷,粮草也被烧了,马也跑了,连兵器库都被毁了。
  现在想起来,似乎有些不对。
  可他觉得以姜武的城府来说,只怕是没这个心计。难道是有人知道他与姜武定下的计策,特意埋伏在后面,打算捡个便宜?
  这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起他的心腹,他平时爱喝酒,酒后无德,又爱吹嘘,说不定就是从他那里泄露出来的。这回如果侥幸回去了,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很快有人来报,刚才派过去后面喊话的人已经被杀了。
  花万里没有迟疑,一边让人去前方埋伏处报信,速叫人来救援,一边让人去探路,哪里适合逃,哪里适合反击。
  也是他没想到这个,这附近的地势不大熟悉,说不定就会吃亏了。
  姜武追在后面,让人去前面包抄。
  “兔子往坑里跑了,你们绕过去。绣儿带人把兔子给冲散了,你们捡小的杀光!”
  浑名“绣儿”的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闻言一抱拳,带着他的人就从左边绕过去了。
  姜武看着前方只顾逃命的花万里,想起姜姬的话。
  ——留他一条命,让他重伤,养个三五年还好不了的那种。我还等他回凤凰台继续跟别人斗呢。
  那就在腿上砍一下,只要救得及时,不会丢命,只是断了腿的将军,日后想领兵,就只能坐着车上战场了。
  第585章 请君入瓮
  陶然和云深一路向西,往河谷方向去。
  这里距离河谷尚远, 但据云深所知, 河谷祁家在这里有一座坞寨。
  这个寨中没有外人, 全是祁姓, 所食所用全是祁家供给, 所以外人不怎么知道——除非是被祁家本家的人带着进去过。
  陶然从营中逃出后就替云深指路, 却不肯说这是要往哪里逃。如果不是云深听云青兰提过,都想不到陶公竟然跟祁家暗通款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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