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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好几百个?”这就难怪了,上代大王封那么多贵族,现在的燕王不多砍几个怎么行?他不砍都有别人帮他砍,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阿默那里,她得知燕王有封贵族的习俗,而且是封完爹封儿子,一家兄弟好几个都有头衔很正常,而且家中的头衔越多越风光。
  不像鲁国,一家出去就一个姓氏。
  贵族的作用是帮燕王管理官吏和奴隶,也帮燕王打仗,出钱出力出人,但这样一来就容易造成贵族比燕王更厉害,在燕国历史上贵族把燕王砍了自己当燕王的事就发生过两三回,所以目前这个姓萧的燕王已经很厉害了,至少当了四百年的燕王。
  萧氏历代燕王都保证自己手上的领地最大,奴隶最多,而且都有砍贵族的习惯,只是砍完会封更多贵族,理所当然,反对他们砍贵族的人就不多了。
  但燕王封贵族是要给领地的,贵族越来越多,领地也跟着变得不够分,砍再多也比不上封的速度。现在这个燕王已经很丧心病狂了,用抢妻子的方式来砍贵族。但下一任燕王仍然需要更多的土地,越多越好。
  阿默走后,蟠儿发现公主在沉思。
  “公主,何事忧愁?”他担心的问。
  “没什么。”姜姬笑了一下。
  她只是在想——其实可以趁漆钩运粮时,在滨河设伏,凿沉他们的运粮船;或者在河中狭窄处沉石,让运粮船过不去;或者令尖石伏于河底,运粮船吃水深,船过时船底被尖石划伤,再行一段路自然而然就会沉了。
  这样的燕国,还是越弱越好。
  不过,这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只是明明看到却不能做,就像有便宜不能占一样,好心急!
  第104章 宫中月
  长山脚下,车队排成了长龙。无数个人围着车队,呼喝不休。车上放着半丈高的麻包,每个麻包都有二百五十斤重。66股的麻绳几乎都有男子手腕粗细,它们浸过了油,可以防雨雪,落到河里也会浮起来,老鼠也咬不透这粗大的麻绳,它们纤陌交错编织成麻包,里面装满了粮食。
  姜武手中握着一根空心竹杆,前端削成锐角,走到一辆车前,把尖头对准麻绳的缝隙处一下子刺入,随着哗啦啦一阵响声,粮食顺着空心竹杆流泄在地。
  早有一个人跟在姜武身后,连忙把粮食都捡到袋子里,他抓起一把,也不顾里面混着沙石就往嘴里填,香甜的嚼着说:“是麦!”
  每辆车前都有一个人检查,他们要检查每一包。有的人会故意让竹杆多插一会儿,好多拿一些粮食。
  漆钩的从人看到,心疼不已,对漆钩道:“不如,我去求一求姜将军?”
  漆钩摇头,一点粮食还是损失得起的。
  天已经黑了,姜武还让人继续检查,他带来的人几乎都是饿过肚子的流民,没人想休息,所有人都想趁着天黑多拿一点粮。
  “每一包都要检查!”姜武喝道,他看到不远处有几辆车前的人走得太快了,“你们!过来!”
  那些人一怔,早有人争着跑过去把人抓来,还有想跑的,结果就是被更多的人围住。
  漆钩叹道:“这个将军倒不是虚有其名。”本来看他年轻,又是大王回国前收的养子,还以为他看不住手下的这些兵,没想到恰恰相反,这些军奴倒是都很服他。
  那几人都被抓到姜武面前,背上的袋子也都打开了,其他人争先恐后的把他们的袋子倒了个底朝天,见里面有很多的小麦,有一些麻籽,还有几把黑豆。
  姜武一看就知道了,这几人嫌麻籽和黑豆不好吃,就不肯好好检查,急着去查下一辆车找更好吃的粮食。
  “让他们去背东西,你们把他们袋里的分了吧。”姜武说完就走了,跪在地上的人想求饶却被其他人打了一顿,他们的袋中不止有偷来的粮食,还有出发时分给他们的干粮,这下全没了。
  其他人都很高兴,但看到这几人的下场后,就不敢偷懒了,哪怕碰到不想吃的粮食也每一袋粮食都查一遍,然后匆匆去查下一辆车。
  日升月落,几天过去,姜武对漆钩说:“已经查了二百辆车了,你可以先带着这些车走了。”二百辆车刚好够装一船。
  漆钩不是第一次运粮回国,也不是第一次跟鲁人打交道,但不管是蒋淑的人还是赵肃的人,都没有姜武这样一板一眼的认真。他真的每一辆车、每一袋粮食都检查,没有一袋能逃过。
  漆钩拱手,没有多言,上马带着车赶往滨河口。
  漆钩走后,姜武照样还是认真检查,他带来的人轮班查车,还有人为了多占些粮食而抢占别人查车的机会。
  当掌握住窍门后,他们检查的速度更快了。
  长山附近的村落一开始看到有军队来都跑了,过了一阵却又回来了,因为这个挂着凤鸟旗的将军不但不抓男人,军队里还有人卖粮食。
  偷的粮食太多,除了自己吃和能带走的以外,还有很多,因为他们每一天每一人都至少能偷出两袋粮食。这些人就开始拿粮食与周围的村落交换女人,村落的人发现了以后,反而主动送上了门。
  他们想把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送给姜武。
  姜武当然不肯要,因为那个女人在站在他面前之前怀里还抱着个吃奶的孩子,被村人拉过来之后,她才赶紧把孩子交给其他人,然后脱下衣服。
  他摆摆手,女人愣了一下,跪下来摸他的膝盖,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推出门去,还从那个村人手中把孩子抓出来扔给她。
  村人第二天送过来一个比姜姬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
  姜武想起姜姬,拿了半袋粮食给她,怕她被人抢,袋中多是麻籽与黑豆。
  村人第三次来,送给姜武一座木雕的神像!神像雕得头大身小,含胸驼背,像个小老头。如果不是身上用红色绘着他旗帜上的凤头鸟,他真认不出来这是他。
  村人称姜武为凤鸟将军,祝他以后百战百胜。没有再找姜武交换什么,村里的女人和小孩竟然跟军奴们更友好了,甚至有的人想跟军奴走。
  村人不知道鲁王已经换了,甚至不知道伪王的事,他们认为鲁王还是先王,如果先王活到现在,少说也要九十高龄了。
  姜武告诉他们大王已经换了三个了,现在这个大王有个女儿叫摘星公主。他说了很多姜姬的事,在他们离开前,村人已经又雕了一个神女像,两个神像摆在一起盖了座神庙。姜武带着军奴押送最后一批粮食离开时,那些村人欢送他,齐声歌唱:鲁王有一个鲜花一样的女儿,她是天上的星星落下来,她名叫摘星,她骑着四只凤鸟落到地上,她有一个将军,那个将军是她的丈夫……
  姜武听不太懂,问军奴中的长山人,“他们唱的什么?”
  军奴听懂了可不敢答,只好含糊的说:“在唱公主,唱将军和公主很好很好……”
  姜武听了很高兴。
  阿默偷偷回到了照明宫躲了起来,但还是被别的侍女找到:“阿默!你回来怎么不去见夫人?快跟我去!”
  姑嬷看到阿默,问她跟公主都说了什么?
  阿默不敢说谎,吱吱唔唔的说:“……只讲了一些从街上听来的故事。”
  姑嬷皱眉:“人怎么能听街上的闲言闲语呢?那都是些无聊的人编来骗人的!”
  阿默缩着头不敢开口。
  冯乔安慰道:“姑嬷,不要怪她了。如果公主想听,她怎么能不说呢?”
  姑嬷见她心情好,就没有难为阿默。
  阿默赶紧溜回了房间,捂着激跳的心口说:“我都吓坏了,还以为姑嬷会罚我呢!”
  别的侍女给她端来干饼和清水,小声说:“半子一直在金潞宫。”
  阿默压低声,惊讶道:“她前天就去了吧!一直没回来?”
  侍女点点头,发愁道:“姑嬷担心阿乔会难过。”
  阿默说:“可我看阿乔心情很好啊。”
  姑嬷也在问冯乔,“这几日我本来很担心你,但你似乎并不在意,这就好,你和半子是姐妹,半子对你感情深厚,你能这么平和,才算不辜负她对你的感情。”
  冯乔轻轻捂住小腹,偷偷对姑嬷说:“姑嬷,我可能有孩子了。”她忍了好久,一直保密,谁也不敢说,但欢喜在她的胸口不停翻涌,终于忍不住了,她想说出来。
  姑嬷吓得猛得往后一躲,瞪大双目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你、你、你……”她跳起来去把门窗都关紧,还把在走廊外流连的侍女都赶走,这才回来抓住冯乔问:“怎么回事!”冯乔是几时得了大王的宠爱?如果不是大王又是谁?
  冯乔的脸红起来,她眨着眼睛说:“我做了个梦,梦中,大王来了,我与大王在梦中相会,大王爱我、重我,就像书中的一样!然后,我就有了孩子。”
  姑嬷惊疑不定,一时认为冯乔说的是假话,可她相信冯乔不会对她说谎!
  可男女梦会产子,她只听过,却没见过。
  姑嬷道:“先不要说,我们等等再看。”
  冯乔捂住小腹,欣喜的点头,告诉姑嬷后,她就觉得放心多了,也有了依靠。“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月事了,肯定是有了孩子的。”她说。
  姑嬷听到这里,也升起一丝喜意。既然有人这样生下过孩子,说不定阿乔也会呢?
  她轻轻摸着冯乔的小腹,道:“那你现在要小心了,不能再受凉,我让人煮一些姜汤给你喝,喝下之后,孩子会好好长大的。”
  新年是鲁国的大节日,从新年到十五的近二十天里,乐城不禁夜,不闭城门,南市与北市都有无数的人涌入,因为这几天鲁王是有可能出宫的。
  姜元不打算出宫,他只和亲近臣子在金潞宫宴饮。在这几天里,他叫过蒋丝娘、叫过茉娘、半子更是日日陪伴在身边,唯独没有冯乔。
  冯营还是没有进宫,仍在“生病”。冯丙每日数次往来于莲花台与城中各大家族,忙得脚不沾地,冯瑄与龚香要时刻陪伴在姜元身边,记下他与别人的谈话,寸步难离。冯甲与冯宾只注意到了大王重用冯家子,心中安慰不已。
  今日是蒋丝娘与茉娘陪伴姜元,她二人坐在屏风后,远离大王与他人宴饮的地方。
  龚香说起了折腰舞,冯瑄笑称“折腰舞只有细腰女子才能跳得好看”。
  姜元笑道:“玉郎果然见多识广!”
  冯瑄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尚不足百数。”
  众人哄笑起来,纷纷道:“见过近百女子为他跳折腰舞还要在这里笑话我们!”
  “玉郎,玉郎,不知让多少女子为你伤心啊!”
  屏风后的蒋丝娘欣喜的拍拍脸色发白的茉娘,“茉娘,你可曾为大王跳过折腰舞?”
  茉娘垂下头,低声道:“不曾。”
  蒋丝娘看她这样,以为她是在为半子受宠而伤心,心疼的抱住她说:“茉娘别急,那冯家子得意不了多久的。现在天寒,等天暖和了,你为大王舞一曲,不信大王不为你心动!”
  说起茉娘并不受宠,甚至还被半子比下去,蒋丝娘并不奇怪。纵使茉娘长得美,但只要想到茉娘的母亲就没能得到蒋淑的心就知道,说明她们母女都是空有美貌,但茉娘有她帮忙,只要稍加努力,茉娘一定可以把大王夺过来的。
  茉娘在蒋丝娘怀里瑟瑟发抖,咬紧嘴唇一个字都不敢说。
  龚香趁着席上人多,踱到殿外。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洁白的圆月悬在正当中。他呼出一口口白气,看向不远处的摘星楼。楼顶放置着巨大的油鼎,鼎中点火,令摘星楼成了夜空中的另一颗星。
  公主就像现在这贫瘠的鲁国中的一颗明星。
  龚香笑了。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因为不禁夜,乐城人都从家中出来消夜。
  姜旦穿着脏污的衣服,坐在一个人的肩上,嘴里含着一颗大黄糖。他是趁姜谷和姜粟没注意,从墙上翻出来的。
  之前,这人在墙外喊他,说他是商人,想进来。姜旦骂他,让他滚。这人就说小公子别生气,我请你吃糖。
  姜旦很久没吃过糖了,一听就忍不住垂涎。他乖乖站在墙下,这人果然从墙那边扔进来半袋糖。
  这人隔上几日就会来给姜旦送糖。次数多了,姜旦也学会在哪片墙下等他。这人说要带姜旦去街上玩,街上有很多糖,各种各样的糖。姜旦就照他说的,避开众人,用园中的碎石垫脚,爬过墙壁,被这人接住。
  这人果然守信,不但给了他糖,还带他上街!
  “小公子,好玩吗?”这人问。
  姜旦点点头。
  “那里更好玩,小公子想去吗?”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宫门。
  姜旦已经不记得莲花台。
  “那里有很多糖,还有炖猪肉,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姜旦天天在嘴里念叨炖猪肉,其实那个味道也忘得差不多了,此时听这人提起,既然这人能给他糖,也会给他更多的。他捶着这人的头说:“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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