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随后上前一步,朗声道:“听祖母一席话,孙媳感到万分惭愧。婶婶领了府里管家事替母亲分忧恐劳累不堪,这叫我惶恐,既如此,却是再不能做这等大不孝的行径,哪天若婶婶倒下了叫我如何担待得起?索性我虽年轻经验不足,但母妃那里有管家嬷嬷看着,便是先头出了事又如何,总也比让婶婶累死了强。”
  她声音清脆好听,一字字,一句句,有去滚珠落玉盘,叮当脆响。
  但这话的内容,好悬没叫孙氏和二夫人气晕过去。
  偏这事孙氏刚才亲口说下的话。
  姜彤不过顺着人的话来说而已。
  “好个牙尖嘴利没规矩的丫头,竟然咒你二婶!”孙氏气的一拍桌子,几乎要跳起来。
  尊老虽然是美德,但自身为老不尊的人姜彤傻了才会去尊她敬她。
  姜彤脸色冷静淡然,并不怕这人。
  对方除了能虚张声势大喊大叫,还能干什么。姜彤不是她的丫鬟,不靠着人吃不靠着人喝,想拿捏她怕不是在做梦。
  “祖母言重,不过就事论事而已。母妃开口让我管家为人儿媳断不能推脱。既然祖母不肯我便只有按自己的来……”
  孙氏心里一咯噔,误会了姜彤话里的意思,以为她是要去禀报王爷,嘴里呼呼重重吐了几口气,手里的拐棍杵得“咚咚咚”响,跟着尖声道:“好好好!你吵要管家,行,先跟着你二婶身后学,让她交教你!”
  姜彤见孙氏一副气得要升天的模样,挑了挑眉。
  第七十八章
  孙氏答应得这么不甘不愿, 面上一副被逼到极致怨恨的样子, 想也知道此刻心里必定是恶念十足, 看着姜彤的目光都像淬了毒。
  然这句话也没什么实质内容, 让姜彤跟着赵夫人管家, 这哪里是管家, 不过是哪个借口忽悠她,真把人当傻子呢。
  方才还被姜彤‘别累死了的’话气得七窍升天的赵夫人, 听见孙氏那话,立马又露出何假惺惺的面容来。
  嘴里说出的话却有些怪腔怪调:“娘说得很是,景程媳妇偏生要来插手, 不能让人说我们苛责媳妇,那便跟着一起学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位二夫人也跟孙氏学了个全, 说话阴阳怪气, 颠倒黑白。
  而此时赵夫人想的却是, 这个小娼妇,现在蹦跶得厉害, 可等着你男人收了几房小的,看你还能耐不能耐!
  这人自己也是女人, 一边自个妒恨男人见一个爱一个, 纳了不少妾给自己添堵, 一边又用这套去离间人家夫妇,果真是黑了心肝的。
  俞婉秋自然也听得明白,知道她们不安好心, 正准备开口,却见姜彤眼神飘过来,轻轻向着她摇了摇头,她这才忍下。
  俞婉秋想理论讲道理那也得有人听才行,只看孙氏二人显然不跟你来这一套,俞婉秋对上她们吃亏的份。
  姜彤方才怼了回去,算是找补回来,这会儿才不想跟人斗得乌鸡眼似的,怪没意思。
  听了孙氏说那话她也并不如何生气,反倒笑眯眯行下了,随后和俞婉秋一起出了院子。
  要说起来,俞婉秋本是心高气傲之人,以前被人说几句拿了错处,索性带着气将府里管家活撂开手。
  一来是她压根不眼红府里那些东西,她自小家教甚严,不是那等眼皮子浅薄的人,又是家中独女,自小受尽宠爱,出嫁的时候就是十里红妆,就没缺过什么。
  再则,王爷是什么人?又不是那等靠祖宗福荫吃族产老本儿的人,还能亏着自个夫人?
  周成骁自十六岁起就在外征战,领皇命干事,这么些年怎么可能能没挣下私产。
  不夸大说一句,王府的祖产说不定早就赶不上他的腰包了。
  先头老王爷没啥本事也就将就守着祖业过日子,续娶了孙氏后,那个就是捞钱精,老王爷没去世之前她管过家,可着劲把公中的东西往自己私库扒拉。那点子浅显手段,周成骁不是瞎子哪能不知道,不过是不在意,他只拿好了自己母亲的陪嫁,不想叫人碰脏了。
  周成骁娶了俞婉秋,两人闹过矛盾,他急得很又无法,每次人一不理他,他就只能卯足劲送东西,这还是从属下那里问来的方法,不过别人送珠宝首饰都是一件一件送,王爷他是一整箱一整箱送。后来都成了习惯,凡举在外头总隔一段时间就差人送东西回来。
  当然这一切王府那一房人不知道,由此可见,王爷私产绝对富有。
  自己能耐,东西自然只供自家妻儿使用,镇南王可以不在意从他老子手里传下的东西,却不是那等自己东西都要送出去的蠢蛋。
  孙氏那些人休想占便宜。
  俞婉秋在府里头她想怎么高兴怎么来,丢了管家权周成骁也不会说她一个字,没有必要。
  现在俞婉秋想争口气了那也是应该的,王府本来就是他们的。
  但毕竟是个王府,古董老物件还少的了?祖宗传下来的,却不是传给你一个二房的!
  *
  因邀了各家夫人小姐来赏花,赵夫人忙着又是拾掇园子又是安排节目,想着务必样样精彩,不能出乱子。
  正好之前姜彤送上门来求差事,她就尽可把那些琐碎容易出乱子,吃力不讨好的事丢给姜彤。
  想着只要对方一出错或者要闹,她就有了理由将对方请走,且后面休想再提管家这件事,借口也是现成的,不是自己不给管家权,对方自个儿没本事怨得了谁?把个王府弄得乱七八糟还能行?
  赵夫人这哪里是教人,分明是准备害人才对。
  她只在心头想这一会儿,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却姜彤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或不经事能让一些个老嬷嬷糊弄住。
  皆因看她小户出身,孙氏赵氏才打心眼里看低了她。
  譬如,宴客要用的器皿碗碟,这芝麻绿豆大点事,本来只要专门的嬷嬷管着就行,寻着以往的例子,看来往的客人几桌,只需估摸着一个数,然后拿牌子去了库房取来,登记好数量,待宴会结束清洗过后在清点,若数目少了,列出在哪儿损坏了,再对账目。这就是以防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或趁忙乱偷偷昧下东西,转头拿出去换钱。
  赵夫人就将之扔给姜彤。
  这事说起来不难管。
  可赵夫人料定姜彤没见过大场面,想叫她栽个跟头,吃个大亏。
  眼下,只把事儿甩给姜彤,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姜彤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口查,问下面人往年是怎么办的,东西谁管的,谁记录的,账本在哪儿?
  这等老刁奴向来脸皮寸尺来厚,偷奸耍滑,在年轻主子面上惯会玩弄手段。更何况这次可是上头吩咐的。
  所以听着姜彤这些问题,半点不着急,只拉扯着皱成老树干一样的脸上,缓缓道:“前头这事是二太太身边赖嬷嬷管的,不过日前赖嬷嬷家小孙儿病了,夫人允了人几天假,走之前赖嬷嬷也说了,这事儿简单,只等宴会头一天把东西从库房里拿出来,洗干净摆上就是了。”
  姜彤玲珑心肝,脑子里的各种想法过了一遍,就知道人家恐怕要在里面设个局坑她。
  设个什么局,姜彤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怪只怪她们小看了她。
  姜彤上辈子不说多厉害,工作的时候也管过部门管过人,勾心斗角不是没见过。
  心里叹了口气,刚来的时候她还在安慰自己,说就当是给自己放假,远离那些劳累的麻烦事儿。现在可倒好,过回去了。
  好在早就看淡,姑且将之视为生活的调味剂。
  自己对着账本,领一批东西就记录一笔,对方那记一次,自己这边在记一次,各色碗碟杯虽是小物件不值钱,但是量多。再有各色屏风摆件儿才是贵重的,要特别叮嘱不能叫人磕碰。
  原先这边许多下人心里都等着看好戏呢,就盼着姜彤慌手慌脚出岔子,谁知,人一过来,就云淡风轻的,问了两个问题就不说话了。
  那老刁奴还指望着姜彤来讨好求着她,给个章程,她便可以顺势给她指条错路,回头就去二太太那里领赏。
  谁知道打从她回了话之后,姜彤看都不看她一眼睛,后来还直接挥手让她退下了。
  那老奴懵了会儿,气炸了肺,心里将人咒了个遍,又啐了一口,背地狠狠道:“且看你能张狂得几时!”
  姜彤哪能把人放在眼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事情。
  转眼,王府宴客赏花的日子就到了。
  赵夫人花了功夫,两个女儿从头到脚都精细地打扮过,一身行头瞧着就价值不斐。
  尤其是二小姐,那套新奇式样的头面,大小姐甫一发现,眼神闪了闪,一瞬间恢复正常,挽着妹妹手出去。
  二小姐可是骄傲的不得了,高抬下巴,她的装扮比过了大小姐,自然非常得意。
  不枉她从娘手中讨要来的金贵东西。
  二房两位嫡女长的虽不是顶漂亮,但精致打扮起来也可让人称一句秀丽,三小姐比不得两位嫡姐,但总归不会丢脸。
  客人的马车渐次到了。
  时间差不多,总归是一前一后的。
  谁料想,就在这点子路上就出了点时端。
  说起来也是够乌龙的。
  原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这边驶,打前头一辆马车里坐的就是赵夫人的选房的侄女儿程琳瑶,她们现住的院子是赵夫人自己的陪嫁宅子,不大不小,住着倒也不委屈,只不过离王府这边略有些远,赵夫人怕她来的迟,头晚上就派了马车去接,这会儿她坐的就是王府里的马车,倒也气派。
  偏偏不知怎么地,那马车一个轮子突然哐当垮裂了一只,这不,马车就猝然停了下来,好悬赶车的人反应快拉着了,不然车里的人少不得要磕着碰着。
  拉是拉住了,但车轮垮了马车横在了路中央,堵了一会儿,后头的车就不能走。
  后头马车里也是位大小姐,更是巧了,她也姓程,其父乃朝中一品大员,出门在外向来是被宠着的那个,所以脾气不大好,吃不得亏。
  现下叫她等了一刻钟已是不耐烦,便随手指了个丫鬟下去查看。
  那丫鬟跟程琳瑶那边商量了会儿,让她把马儿稍微往那边驱使点,让出些位置好让他们马车过去。
  说也倒霉,这刚好适合不宽的路,若再往前拐个弯就是主道,路面宽敞,凭你两辆还是三辆车都堵不住。
  好在这说好了也无事,程琳瑶这边的人慢慢牵着马车挪了点。
  程大小姐这边见人让了路,马车才又赶着车儿往前走。
  哪里想到,程琳瑶那马车的妈像发了疯,刚等那辆那个走到旁边,将过未过,忽而一甩蹄子大力摆着身躯。
  “哐当!”一下,跟对方撞了个当啷响!
  几乎要把马车掀翻。
  第七十九章
  这还了得, 虽最后马车稳住了, 并未摔出个好歹, 但程小姐还是结结实实撞了几下, 无端端吃了个亏, 这人怎么忍得, 顿时怒眉圆蹬,发了脾气, 让丫鬟扶自己下马车。
  她这边撞了好大一下,程琳瑶那边也是吓得不行,更是因为马儿甩来甩去, 把她给摔在了马车地上,脑袋在车墙狠狠撞了撞。
  外头赶车的奴仆脸色也吓白了,用尽力气最后把发疯的马儿给制衡住, 战战兢赔罪。
  程琳瑶脸色也不好看, 她用手摸了摸额头, 有点疼。
  又想着先头特地打扮个好好的出门,这会儿哐当几下, 也不知道发髻有没有乱,顾不得许多立马检查起来。
  手肘处也麻得厉害。
  刚想斥责, 心思一回转, 思索着到底不是自己的下人, 想发作又忌惮着赵夫人,怕让人没脸,就生生忍住了, 吞下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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