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贺迟扫了一眼,很君子地把持住了,一把扯过被子,把郗长林给重新裹住,又拿起吹风,与他在床上面对面坐下。
  郗长林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在林间的鹿,看得人异常心软。但这只鹿格外不安,裹着被子一个劲儿往后缩。不过床的空间到底有限,很快他就抵上了床头。
  “乖,我只是要帮你吹头发。”贺迟温声哄他。
  “你把吹风给我,我自己能行的。”郗长林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你自己吹就意味着要伸手,伸手出来意味着被子遮不住。”贺迟挑了一下眉,“还是说你不介意被我看?”
  郗长林:“……”
  他皱了一下眉,表情虽然不太服气,但还是磨磨唧唧拱着被子去到了贺迟身旁。
  吹风机嗡嗡运转,热风轰得郗长林脑仁更疼了,他低着头紧抿唇线,尽力不表现出来,但还是被贺迟看透。大佬为他梳发的手改为按摩,不重不轻地为他舒缓头痛。
  郗长林嘟囔了一声谢谢。
  男人的手法很巧,将他伺候得很舒服,没多久,脑袋便往前一点一点,想要就这么睡过去。
  “乖,想睡就睡。”这句话几乎是贴着郗长林耳朵说出,声线低沉,就像醇厚的大提琴声,说不出的磁性诱人。
  郗长林被撩得耳尖微微泛红,眼皮狠狠掀起,瞪了贺迟一眼后立马垂下。贺迟轻轻一笑,插在郗长林发间的手移到太阳穴,帮他轻轻揉按。
  意识逐渐涣散,郗长林再也撑不住了,额头抵上贺迟肩膀,闭上眼睛。在完全睡过去之前,他在想贺迟的举动中到底有几分真心。
  大概十分钟后,客房的门被敲响。
  来的人是宫酌,贺迟应了一声让他自己开门进来。
  郗长林被惊醒,将眼皮撑开一线,模模糊糊间看见宫酌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贺哥,我来送衣服,寇医生也带过来了。”宫酌懒洋洋地开口。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郗长林被贺迟圈在怀中,低着脑袋乖巧温顺,乌黑的发柔软耷垂,皮肤白皙,漂亮又脆弱。
  宫酌不由吹了一声口哨,唇角上勾,语气意味深长:“贺哥,我知道我们小林林很好,但你也要小心对待、轻拿轻放啊。”
  “把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贺迟头也不回,手指轻轻拨了一下郗长林额前的发,“还有,他不是你们的。”
  宫三少爷啧了又啧,离开时还不忘带上门。
  吹风已经停了,贺迟从床上让开位置,让寇医生站过来。郗长林撑着手臂起身,温度测过后,医生又问了他一些情况,就从医药箱中取出了针剂和口服的药。
  “今晚是就在这边睡,还是我带你回去?”贺迟站在一旁,轻声问。客房里顶灯已经关了,只留了窗边和墙角的两盏地灯,浅淡光线勾勒出他的侧影,深刻又柔和。
  “回去。”郗长林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等风小了再走。”贺迟说。
  郗长林应了声“嗯”,从被子里伸出手臂,让医生给他打退烧针。
  “你睡过去的时候,手里抓着一颗糖。”贺迟忽然道。
  “啊?”郗长林被成功转移注意力,掀眸看向贺迟。生病的郗长林反应有些迟钝,等注射完毕后一根棉签摁住针孔时,才想起他为什么要拿这颗糖。
  于是郗长林又“哦”了一声。
  “你准备拿糖哄我?”贺迟走过来,从寇医生手里接过棉签,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没有,我打算自己吃。”郗长林低声道。
  贺迟挑眉:“玉米味儿的。”
  “什么?”
  “糖是玉米味儿的。”
  郗长林默然不语,他没想到随手一抓,竟然抓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味道。
  “之前在超市你说过,你虽然吃玉米,但不吃玉米味道的糖。”贺迟慢慢在郗长林身边坐下,眼里笑意很深,语气肯定,“所以你看出我生气了,打算用糖来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  郗宝宝: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贺大佬:我也不相信一见钟情
  郗宝宝:所以你别有阴谋
  贺大佬:……
  第20章
  用行动将意图表现出,与在有动作之前就被人戳破,相比起来,后者实在是令人感到尴尬,尤其是用顺来的糖哄人这种事。
  不过郗长林绷住了表情,撇开目光轻哼一声:“我是因为低血糖才随手抓了颗糖,没仔细看口味。”
  贺迟轻轻转动棉签,拿糖的手按开床头灯,借着偏暗的黄光看清郗长林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旋即松手,将这人的爪子塞回被子里。
  他眸光虚虚敛着,唇边弧度未散,“那行,既然是你不喜欢的味道,我帮你吃掉好了。你现在还想吃糖吗?”
  郗长林的回答当然是“不吃”。
  贺迟低声一笑,用十分缓慢的速度剥开糖纸,将金黄色的软糖放入口中。味道是有些奇怪,这让他不禁皱了下眉。
  “确实不好吃,是吧?”郗长林笑起来,偏着脑袋朝贺迟眨了下眼睛。
  “还行,在能够接受的范围。”贺迟边说边站起来,帮郗长林把宫酌送来的、装有衣物的手提袋给他递过去,又道:“我去帮你倒杯水,待会儿把药吃了。”
  青年伸手将夏凉被边缘与手提袋一同抓住,点完头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宫酌送来的纸袋中不仅装着郗长林先前换下的衬衫与长裤,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条崭新的内裤,纯白色,布料柔软,前后各印着一个黄澄澄的菠萝。
  郗长林之前穿的已经随着礼服被打湿在浴室地板上,现在只有穿上这条菠萝内裤与空档两种选择。
  他翻了个白眼,从被子里站起来,面无表情选择了前者,等穿好衣服,又跂拉着拖鞋回到浴室,将放在架子上的手机拿出来。
  “系统。”郗长林忽然想到什么,叫了声寄宿在自己体内的家伙,“把贺迟前任们的资料拿给我看。”
  “稍等。”系统道。
  大概过了数十秒,泛着荧蓝光芒的透明屏幕浮现在郗长林视野中,从左到右依次是两男一女的资料,都是细腰长腿的美人,眼睛狭长漂亮,弯成赏心悦目的弧度。
  面对镜头时,这几个人头微微往左偏了几分——也是郗长林惯有的动作。
  “老大,这三个人的眼睛长得好像!”系统惊呼,话到后半段时,电子音语调变得奇怪,“也和你好像……”
  郗长林漫声一“嗯”。
  不仅如此,这三个人都表现出音乐上的天赋,而且参加过乐队。
  性格乖巧,擅长演奏乐器,狭长且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
  郗长林轻敛眸光,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我终于知道了。”
  系统也不是傻的,迅速反应过来:“莫非是传说中的……替身情节?”
  “八九不离十了。”郗长林拖长语调,手指划掉面前的屏幕,眼底多了几分怜悯,“真可悲啊,得不到正主,就只能用这种方法弥补心中的遗憾。”
  他踩着拖鞋来到门口,手掌啪的一声拍开顶灯开关,室内霎时变得明亮。同一刻,外面的门把被扭动,贺迟端着一杯温水进来。
  青年赶紧接过去,乖巧地坐到沙发上,拆开药品包装,按照医生嘱咐的量服下。
  一杯水喝完三分之二,郗长林抿了抿唇,掀起眼眸对视上贺迟的目光:“贺先生,我看外面没吹风了。”
  “我说过,你应该直接叫我名字。”贺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握在透明玻璃杯上的手指缩紧,郗长林皱起眉思索几秒,做出一个决定:“如果您真的当我是朋友,那么请让我分期归还您追加给《幻日》剧组的那笔资金。”
  贺迟眸光瞬也不瞬地凝视郗长林许久,唇边勾起笑容。他弯腰从青年手上接走水杯、搁在茶几上,语气柔和,“我答应你,但不能逞强,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还,不收利息,不限期限。”
  青年舒了一口气,极快地瞟了眼落地窗,透过玻璃上映出的室内景象往外,可以看见风已经停了,花叶无声。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郗长林偏回头。
  “打算穿着拖鞋走?”贺迟扫了眼郗长林脚下,语气凉丝丝的。
  郗长林垂了垂脑袋,这才后知后觉地响起来自己的鞋也躺在浴室的角落里,估计快被泡发了。
  “拖鞋也挺好的,反正不用见什么人。”郗长林无所谓道,背靠上沙发背,仰起头来凝望贺迟,脖颈的线条与深陷的锁骨一览无余。他的腿还特地抬了一下,示意没什么事。
  这个坐姿很放松,意味着郗长林放下了大半戒备,很能讨好贺迟。但大佬视线又一次触及到他裸露在外的脚背与脚腕时,眸色更沉了几分。
  “我让管家给你准备鞋袜。”贺迟道。
  郗长林叹了一声气:“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夏天了。”
  “你还在生病。”不由分说,贺迟已经折身门口走去。
  听着门一开一合,郗长林慢慢闭上眼,让系统报时,又问段西伯和刘康安的情况。
  “被贺迟丢出去后,刘康安拖着段西伯去了另一间客房,没说两句两人就起了争执。段西伯先一步回到一楼,他很愧疚懊恼,拿了杯酒离开大厅,在花园里散步,不过被人纠缠上了。”系统道,“刘康安则是等脖子上的红印不那么明显后,直接开车离开了别墅。”
  “这两个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来往。”郗长林呢喃道,“纠缠段西伯的人是谁?”
  系统:“你等我整理一下,这个人花边新闻有点多。”
  直到贺迟开车带郗长林从宫家别墅离开,系统才给了回复。如他所言,这个人的资料中除了那行“云淡互娱执行总裁外”字外,其余的都是睡了某某明星包了某某模特这一类的消息。
  “这个人真是出现的及时。”郗长林眉梢轻轻一挑。
  出了西山,车驶上高架,两旁路灯犹如萤火被甩在身后,倏然而逝。郗长林服下的那几粒感冒药药效渐渐浮上来,眼皮愈发沉重,贺迟在应急车道停车,将后座的薄毯与抱枕拿给他。
  郗长林勉强撑开眼皮扫了眼怀里柔软的东西,不由一笑:“没想到您竟然会在车上放这种形状的抱枕。”
  这话说得算委婉了。
  抱枕很长,自成弧度,颜色是黑白灰,如果非要说出它的姓名,那么只能是“咸鱼”这两个字,还是条张着嘴、瞪大双眼的咸鱼。
  在某个快穿副本中,郗长林也买过这么一个咸鱼抱枕丢在车上。但这混账做事一般异于常人,他没有规规矩矩地把咸鱼抱枕搁座椅里,而是把窗户拉开条缝,将鱼脑袋给伸了出去。
  当时在城区内开车,不仅仅惊讶了过往的人,还惹来交警让他别搞事。
  青年抱着这只长了脚的咸鱼弯起眼睛,往贺迟那边倾身。偏黄灯光下,他睫毛又长又翘,眼底像晕开一片水色:“这和您的气质不搭,不会是您为了讨某个人欢心特地放在车里的吧,那我可不能抱着它睡觉。”
  “买东西送的。”贺迟瞥了他一眼,重新启动车辆,“除了你,还没人抱过它。”
  “好吧,那您是买了什么,让店家给你送咸鱼?”郗长林笑着靠回去,手拉了拉薄毯,将脖子围住,慢慢闭上眼睛。
  贺迟哼笑一声:“好好说话,您什么您。”
  “哦,那我以后也像宫酌那样,叫你贺哥?”郗长林睡意很浓,说话语速比平常慢了不少,声音绵软,说着说着脑袋就歪了一下。
  “那是宫酌的叫法。”贺迟没因为郗长林困得厉害而停止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他深知睡意朦胧时的郗长林格外好说话,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基本都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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