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节

  水中,人喊马嘶着,到处都是呼喊声,到处都是咒骂声,仿佛到了世界的末日。
  耶律休达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水攻呀,尉迟义掘开了漳河的河堤,只是一时间,他又有些不明白,此时又非雨季,也没有听说上游有洪水暴发,哪里会来得这么多的水呢?除非是尉迟义把漳河堵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尉迟义诡计多端,为什么他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儿呢?只是如今,再去追究原因,已然毫无意义。
  “命令各营各将军,率兵往北面的漳河河堤避水!”耶律休达嘶声地大喊着,却没有人听从他 的指挥,所有的人都知道,水火无情,如果不趁着这火还没有涨上来的时候,赶紧逃生,等到水涨到了脖子,再想要逃命,除非是水性特别好的人。而他们作为草原上的骑兵主力,又有几个人会游泳呢?
  这个时候,幕僚不知道从哪里拉过来了匹马来,耶律休达也顾不得这匹马上没有马鞍,跃身上马,却又有些不甘心,大声地想要指挥着他的士兵们往北面的河堤上去。
  “元帅,不要喊了!”幕僚连声道:“还是快乘着水没涨起来,先行逃生吧,那些兵卒除非是傻了,他们定然也会往高处跑的!”
  耶律休达一想,幕僚所说也是不错,分辨了一下方向,向着北面打马前行。
  只是,他也非常清楚,既然尉迟义设下了水攻之计,那么一定会有后招一环扣着卓一环地打过来,只是不知道那些又是什么样的招式。
  水势涨得飞快,黑暗中,耶律休达都能够看到波光潾潾晃着自己的眼,时不时的会有营帐被水冲得拔地而起,随水流四处飘散着,等到他出得营寨之时,水已然没过了他的马的半身,再一次淹到了他的脚踝处。
  他这是骑在马上,若是那些步卒,在这个时候,水肯定齐腰了。
  眼见着前面的漳河大堤,如一条黑黢黢的长龙,原本是锁住漳河河床里的水,不令其由河床是冲将出来,而此时,却成为了一道能以逾越的天堑,将大水拦住,不能令其回归故道。
  只是,刚刚抵达大堤的时候,便看到前面一些早些赶来的契丹兵卒们却是纷纷从河堤附近往水中又拥了回来,伴随着还能够听到一阵阵痛苦的惨叫之声,还没有等他去问得明白,便听到有人在用契丹语高呼着:“楚军!河堤上有楚军!往回跑呀!往回跑呀!”
  耶律休达这才明白前面大乱的原因,那尉迟义果然是有后手的,他显然在这边埋伏下了一支人马,就等着他们这些被水所淹的契丹人爬上岸呢!
  当然,他们这些人逃出兵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要带上刀枪,穿上盔甲,毕竟在逃命之时,空着手是最方便不过的,就算是有人带着刀枪,也是非常少的。至于盔甲,在水里说如同是一个累赘,早就被人脱掉了。
  失去了防护与武器的契丹官兵们,在早有预谋的楚军们强大的箭袭之下,只能选择重新回到水里。
  毕竟,此时的水位还没有涨上来,他们还可以在水中缓慢得行走,这与硬着头皮去与河堤上的楚军,展开殊死的争夺,要容易得多。
  就好像是温水煮青蛙,即便是两样都会死的情况之下,谁也不会想到要去先死。
  当耶律休达明白过来,想要呼喝着这些契丹兵士们冲上堤岸,以求抢占一处立足点,但是却无人听从,人.流纷纷沿着河堤的方向,逆水西行,以求能够寻到另一个避难所。
  转眼之间,水流已然没过了耶律休达的小腿,便是这匹马在水中行走也吃力了起来,若是普通的步卒,此时的水位到了齐胸的位置,他们再找不到更好的高地上去,就只能喂王八了。
  “往西去!往西去!去柳河集!”有人大声叫唤着,这就好像是一个指令,将这些已然陷入了绝望之中的契丹兵卒们,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第1卷 巍巍太行 第358章 败溃(三)
  第358章 败溃(三)
  混乱的契丹兵卒们,沿着迤逦的漳河河堤,淌着齐胸的大水,慌慌张张地向着柳河集的方向而去,只是他们又不敢过一靠近河堤,因为有楚军如飞蝗一般的箭矢飞来,一不小心被射中 ,必定是九死一生的。
  但是,这水越来越深,有人一不小心被湍急的水流冲倒,跌入到水里,便再也无法爬起,挣扎着,连呼叫声都无法发出来,便葬身在了大水之中。
  却也在此时,水面上驶来许多的小船,许多的契丹兵见到后便蜂拥而去,但是近了才发现,原来这些都是楚国的军船,船上的载满了弯弓持刀的楚军将士们,他们四下里向着在水中挣扎着的契丹人放着乱箭,一旦有契丹兵卒靠近了船边,他们便会毫不客气地挥刀乱砍。
  在这个时候,对于手无寸铁的契丹兵卒们来说,在楚军士兵的强势攻击之下,便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只剩下了逃蹿。但是,这种逃蹿,也往往是无济于事,总是被划着船赶将上来的楚兵一箭射杀。
  原本以为,看到了船就看到了希望,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船只的出现,只能是加快他们死亡的速度而已。
  许多契丹兵并没有被大火淹死,而是死在了楚兵在水中的追杀之下。
  这是一面倒的屠杀,那些楚军士兵们,也个个杀红了眼睛,把这片水域,当成了他们狩猎的猎场,只要是见到了水中有人影晃动,便会引箭射杀,继而挥刀砍,挥枪戳,恨不能将水里的契丹人尽数得杀光。
  在水中楚军的驱逐之下,契丹官兵们只能拼着命地往柳河集的方向逃着命,只是这水又涨上来了几分,已然齐到了肩膀。
  耶律休达虽然骑在马上,只是这匹马此时也快淹没到了背脊,再不是在水中走,而成了在水中游。
  “快看!前面有一个骑着马的契丹军官,快放箭,别让他逃了!”
  水面上,有人借着反射着星光的水波,看到了耶律休达的身影,他此时与别的契丹士卒相比,犹如鹤立鸡群一般,高高地露着身体,不想被楚军发现都不可能。
  一时间,乱箭像雨一样地直扑向了耶律休达而来,尽管耶律休达在听到第一声楚军的喊叫之后,便有所准备,马上把身子低俯下来,紧紧地贴着马背,但是还是有一支箭射入了他的后背,他痛得大叫一声,险些从马上摔落下来。
  但是,箭雨还是不停歇得射将过来,这匹马也不由得悲声嘶鸣着,显然也是被箭矢射中了。
  耶律休达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拔下了那枝扎入到他身体的箭矢,忍着巨痛,撕下了衣服上的一条布带,胡乱地自己为自己包扎着伤口,又放弃这匹驮着他走出了老远来的军马,跳进了水中,夹杂在了大批的契丹兵卒之中。
  随着纷乱的兵流,耶律休达也终于抵达了柳河集,这里有个比四周要高出十几丈的土山,所以,大家都把这里当成了避难所。
  虽然心里头有所预感,真得赶到柳河集土山的时候,耶律休达马上又绝望了起来,这里果然有楚军的埋伏。
  这些楚军比河堤上的楚军还要可怕,他们就好像是鬼魅一样,在契丹兵卒们靠近土山的时候,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有契丹兵卒精疲力尽地爬上山来,他们才突然出现,喊杀着挥动刀枪齐杀过来,立时将那些刚刚以为逃离了苦难的契丹士兵们,再一次送进到了地府之中。
  契丹兵卒的惨叫之声,立时引起了后面赶过来的兵士们的恐慌,再一次折头往回奔去,只是此时的水流已然抵近了脖子上,只要是稍一脚软,倒将下去,便会被水流冲走,再无回生之术了。
  耶律休达一声长叹,知道自己已然败得一塌糊涂,再不可能扭转败局了,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想要拔出剑来自吻算了,可是手却摸了一个空,那把剑也不知道丢到了何处,只能仰天痛哭:“老天爷呀,你为何对老夫如此不公呢?”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便是在他身边匆匆而过的契丹兵卒们,也没有发现他是自己的元帅,如今逃命的本能,只能任由着他们往人多的地方扎堆,这也加大了他们的伤亡,因为那些在水面上行船的楚军,正好可以往人多之处施放乱箭。
  只是,耶律休达也只是呆立了半晌,忽然有些感觉,这水也便淹到了他的脖子,便不再上涨,而是在缓缓地下落。
  他不由得大喜起来,狂叫起来:“大家莫慌!大家莫慌!水在退去!水在退去!”
  此言一出,就好像是给所有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马上有人跟着呼喝起来,充满了无限的欣喜。
  只是此时,天色已然渐亮了起来,东面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崔明远也感到了水位的下降,他们的舟船明显得有些吃力了。他知道,那些从漳河河漕里放出来的水,也只有那么多,一旦水位回落到原来的位置,这一片的区域将会变成沼泽。这些大水,自行地循着了大名城的护城河,流入到了卫河之中,他们若不及时的回舟入卫河,必将陷于沼泽之中,难以自拔。
  虽然心有不甘,崔明远也只得下令回师。
  楚军舟船的撤离,终于给了耶律休达等契丹官兵们以喘.息之机,但是,他也知道,就算是大水尽数退去,经过这一晚上的水淹和楚军的截杀,他的西营十五万兵力,能够剩下一大半,便已然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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