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因此,当她看到素鸣叶出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安慰地在心底感慨了一把,虽说是女尊世界,自己也终于可以体会一把被英雄救美的感觉了啊。
  而素鸣叶见到锦瑟的一瞬间,他紧张了几日的就心绪就定了不少,倚门而立,他斜长的凤眼盯着锦瑟,笑言问道:“被人囚禁的滋味如何?”
  锦瑟慢慢抬头,当她正面面对素鸣叶时,便是这位假冒女人早已习惯威严的皇太女都是一呆。
  给关了足足大半个月的大周锦亲王,依然华美如玉,美丽的双眼明亮如秋月,腰背依然挺直,仿佛这关押着她的地方竟是华堂玉屋。最重要的是,她脸上连半点不悦的神情也没有,那眼神纯粹干净得毫无尘垢。
  素鸣叶心有感触地端详了玉锦瑟半日,终于笑了:“着些日子可着实难为了锦亲王,所幸是大周第一美人,虽然被困数日倒还是这副怡然自得的美人风范。”
  虽然是调侃,但锦瑟不难听出他话里的关心之意,不由心头一暖,也笑道:“此言差矣,皇太女若再不来,我恐怕都要愁出白头发了?”
  素鸣叶微笑道:“见了锦亲王,我才知道什么叫风度。能在这样的境遇下面不改色的,恐怕也只有亲王一个了。”
  “这里吃好睡好,又有何不安?”
  两个各自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素鸣叶先开了口。
  “为什么不答应凤后?”以素鸣叶的能耐,锦瑟毫不意外他会知道真相。
  “理由很多,你想知道哪个?”锦瑟的语气仍是从容。
  素鸣叶的眼中流露一丝笑意,不答反问:“所以,你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如何易容,然后在不惊动凤后的情况下逃出去?”
  “是又如何?”锦瑟大大方方地承认,没有一丝一毫避讳的意思,“不过那是考虑到若是你这位皇太女笨到一直发现不到我的失踪的情况。毕竟依我看来,精明的太女殿下不该发现不到蹊跷不是吗?”
  素鸣叶点点头,“自然,若是你当真有能耐逃出去,我也不会做声,只是若你被凤后抓住了,我也不会出手,这件事,我只能置身事外。”
  锦瑟皱了皱眉,这话里的暗示,恍然让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素鸣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透露的讯息太多,锦瑟缓缓地伸手掠一掠头发,面色沉静下来:“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太女殿下的睁眼闭眼了。”
  素鸣叶杨唇浅笑:“其实我相信,以亲王的能耐,必不会真的被困住太久。”他顿了顿,又道:“大周女帝亲自书信我君傲陛下,看来,她大致猜到了你的境况。”说到这里,他脸色有几分沉重,“连我也不曾料到,凤后居然做出这种事,此事若是张扬出去,恐对我君傲不利,两国之间更恐怕免不了会有一场交涉,与其如此,不如你就势答应了凤后的条件…也可将君傲与大周眼前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缓解…”
  锦瑟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照素鸣叶这么说,她岂非得向凤后低头,娶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十四皇子?搞了半天,这素鸣叶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如此看来,太女殿下竟是来当说客的?”锦瑟不怒反笑,“素鸣叶,你可真是好得很哪。” 她连名带姓,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素鸣叶静静地看着她道:“你要知道,我是君傲的皇太女,凡事自然不得不站在君傲的角度考虑。从名分上说,凤后亦是我的父君,我怎能冒犯他?”
  见锦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素鸣叶继续硬下心不客气地说:“其实在我看来,凤后的条件并不算委屈了你。在大周,你只是个亲王,也至多只能是个亲王,可在君傲,或许你可以成就更多。毕竟,我这个皇太女也做得有些腻味,若那个人是你,我愿意拱手让贤,何况让一个玉家的皇女成为君傲的女帝,便是大周也未必不会不乐见其成,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不是吗?”
  锦瑟浑身如堕入冰窖里似的,这一刹那,她完全明白了素鸣叶的立场和目的。他是个男人,终究不可能真正的继承帝位,而劝服了自己,除了自己可以抽身而退,更可以免除了大周与君傲现在的危险形势。虽然她有考虑过素鸣叶会发现真相进而找到她的情形,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见到自己后说的居然是这么一番话。
  沉默了半晌,锦瑟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开口道:“太女殿下,你我相识虽然不过数月,但我从未看轻过你半分,我知道你绝非泛泛之辈,胸中自有丘壑,就仿佛只是数天之前的情景,我还与你一起称姐道妹,那时候我心中还在对自己说,亲王?摄政王?如你这样就算执掌了整个君傲的军政大权又如何?还不是过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日子。本来人各有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们让我违背自己的良心,抛弃自己心爱的夫君,就算给我整个天下,我玉锦瑟也是不屑一顾。”
  素鸣叶没有做声,他似乎是被这番话惊呆了,静默地看了锦瑟片刻,他摇摇头说:“这样的好事,其他女子恐怕莫不欣然接受,你啊你啊,就为什么就非要这么死脑筋……。”
  锦瑟嘲弄地看了他一眼:“为了得到所谓的帝位,我就要抛弃夫君,然后把我自己押给你们?这算是买卖吗?”
  “就算是买卖,也是天下最划算的买卖,毕竟男人要多少有多少,而高高在上的帝位更是多少人梦寐难求的宝座。”
  锦瑟止住嘲讽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太女殿下可真是见解独到,在下受益匪浅。只不过在我的眼里,还是我的夫君重要得多了。”
  素鸣叶愕然:“什么?”
  不过是一个大周世家公子,就算当真倾城倾国,在一国帝位面前恐怕也是浮云了,毕竟成为女帝,美人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成问题,孰轻孰重本该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素鸣叶万没料到锦瑟居然会突然这么说。
  锦瑟又道:“对不起,我这个人向来眼神不好,在我眼里,只觉得我的素衣是最漂亮的一朵花,其他不过是杂草,无论你们家的皇弟还是谁家的美人,都无法胜过他,为了所谓的帝位我就更不愿意了,所以还是让想做女帝的人去做吧,我玉锦瑟实在没兴趣。”
  素鸣叶被她这番斩钉截铁表白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他才缓缓地问到:“你当真想清楚了?”锦瑟斩钉截铁地道:“当然!”
  “人要知足,胃口太大的下场是撑死而已,现在的我已是什么都有,夫君,姐妹,地位,权势,富贵,一样不缺,我并不觉得自己还需要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冷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傲,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平静温和的平常模样,但素鸣叶知道她现在很生气,甚至很可能还有些咬牙切齿。
  其实对她眼前这番明显对自己很是失望的态度,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会这么决然的拒绝,他知道她绝对不是故作清高,而是真心地不屑一顾。毕竟如他这样能坐稳了皇太女的位置又政治大权一把抓的,哪会看不出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装模作样的女人他平日早就见得多了,到了他这个境界,如果没有一双洞若观火的本领,他也坐不稳如今君傲的第一把交椅,若他生来就是个女人的话,相信绝不会比大周的女帝安澜稍逊半分。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佩服玉锦瑟这副面对诱惑连半点犹豫也没有的冷静和决断力。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生,甚至羡慕起了那个林素衣,如果反过来让他选择,他竟然不知道他是愿意做林素衣,还是做如今君傲的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原来,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不过是个普通男人罢了,就算铸就了今日的成就,若有朝一日能遇到这样的女子,恐怕也难经一击……
  素鸣叶怔怔地想道,一时间忽然觉得周身的空气都是凉飕飕的,说不出彷徨。
  回过神来,他冷笑一声:“你当真什么都有?”他看着她,凤眼泛过一抹血色魅光,徐徐说道,“你说你有地位权势,可你能如我这般,只需一令吐出,便可让千万人俯首吗?你可以如女帝这般,掌握他人生死,也掌握自己的生死的吗,甚至你最爱的那位林侧君的生死吗?”
  他说着,笑着摇摇头:“你说你什么都有,可你偏偏此时还被困为阶下囚,说得难听点,那便是生死由人。”
  他这话一出,便清楚地看到锦瑟的神色微不可见的变冷,虽然她仍旧静静地坐在那里,脸色如玉,眼神如波,但目光却是极度的清冷奇异。
  半晌,她垂下双眸,懒洋洋地回道:“生死由人又能怎么样?反正我现在已是入了龙潭虎穴了,只要你们君傲有本事,尽管让我低头试试!”
  “也罢,既然亲王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锦瑟哧地一笑,讥嘲地说道:“让太女殿下白跑一趟,本王还真是过意不去。”
  语调不咸不淡,边说甚至还边低头理了理衣袖,这副姿态已经等于是赶他走了。
  素鸣叶回头看了她一眼,提步走出,他的薄唇抿成一线,紧紧的,神情却是带着几分复杂。
  目送着素鸣叶离去的背影,慢慢的,锦瑟收起冷笑,衣袖一甩,她仰面倒在床上,低低地无奈叹道:“还真是可笑…这世道居然还有逼着人当皇帝的道理…”
  她可对谓的后宫佳丽三千完全没有兴趣啊…想想连安澜的大周后宫都是一片的金枝欲孽,每天晚上还得翻牌子决定和谁上床,锦瑟忍不住地抖三抖……
  没辙了,看来还是得马上考虑自救。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没发,因为后面的几章虽然也写好了,但是不知道应该以哪条线为主。
  锦瑟之后会在君傲留一段时日,而且会与一些比较特别的人有纠葛,但是大周那里也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变动对男主人选的影响很大,就因为我举棋不定,后面几章不知道应该先从哪条线索先描述,所以有段时间pending住了。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个月后,君傲皇宫
  锦亲王的归期迟迟未定,但无论是大周还是君傲的官员似乎都并不焦急,反而胸有成竹。明面上说是亲王喜爱君傲的风景,自然想要多盘桓几日,但暗地里却是风传,君傲与锦亲王有联姻的打算,甚至可能是将嫡皇子下嫁,这对大周来说自然也是桩喜事,而联想到锦亲王在大周时就被女帝逼着娶夫的旧事,自然有不少人心照不宣的以为君傲正在费大功夫说服这位向来惧男成性的亲王,故而这才耽误了不少时日。不过,对于能远离家中夫君管束,在君傲美人堆里乐不思蜀的大周御林军来说,她们可并不急着回家。
  而这些日子里的洛荷生更是春光满面,相对华卿的黯然失色不可不说是鲜明的对比。
  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偶尔两人遇见时,洛荷生都故意趾高气扬地对华卿得意地流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而相对华卿的失意,柳侍玉与姚清清倒反而显得心态平和很多,毕竟洛荷生本就是他们四人当中最为出众的一个,洛家的家世又摆在那儿,一旦受宠,他的位分也必然高于他人,所以对于他如今在锦亲王面前的受宠,自然亦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何况锦亲王也并没有亏待忘记了他们两个,洛荷生受宠后不久,他们便也各自都承受了宠,成为了亲王身边如今名正言顺的贵侍们。只是对于他们日后的名分,亲王始终高深莫测,讳莫如深,不过三人都自认品级必然会低于洛荷生,故而对他平日的言行也诸多退让,遇见时总也豪门贵府后院夫君们以低位对待高位的礼节相迎。
  这一日,洛荷生特意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后,把黑如缎的青丝挽出一个垂髻,斜斜插上几支玉钗,带出了几分难言的清丽,虽然侍过了寝,亲王却对他总还是有些不冷不热的,甚至白日里也并不宣召他随身服侍,这让他在表面的自得之余,也禁不住有几分惶惶。
  虽说身为洛家的公子,自己的亲舅舅又是大周当朝凤后算是他的底气,可若是亲王不喜欢他,回去后随意封他一个侍君之位丢在后院,那么他堂堂洛家公子以后在各家公子面前可怎么抬得起头来,所幸,她是个优雅贵气的俊美亲王,只要能嫁给她相信已能让大周不少公子眼馋不已,只不过,自从侍寝那夜开始,洛荷生就隐隐地觉得锦亲王似乎有些变了,以往温润如水的她在独处时显得过于沉默阴郁,甚至也不太多看自己一眼,虽然偶有的侍寝中,他看得出她也是尽兴尽情的,对自己的身段容貌着迷着,可是私下里思忖起来时,他又总觉得似有哪里不对,总觉得那气度凤仪与往日的她完全不符……
  自他承宠已过了两个月有余,明明早该踏上回大周的行程,偏生亲王对此似乎并无表态,而这两个月中,他夜里能得到的召幸次数虽然明显高于柳侍玉和姚青青,却并没有真正受尽宠爱的感觉。亲王迷恋着自己的身子,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他是贵族出身,那从小便保养得白嫩中隐透红润的肌肤怎是平常公子可比,更勿论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出色容貌,可身为一个世家出生的贵公子,他并不想自己只是作为一个侍寝存在的贵侍,只是为什么,她除了侍寝之外,平日里对自己却仍然都那么冷淡,甚至都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近身打扰。唯一心安的是,相比自己,如今的她似乎也一改以往,对华卿他们更加的不上心,显然自己还没有失去先机。
  想到这里,洛荷生还是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可即使如此,每次当他在回廊上看到华卿时,还是会忍不住冷嘲热讽一般,连洛荷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他一个堂堂洛家公子还要这么不依不饶地去刻薄一个明显已不可能是他对手的少年,也许归根到底还是他内心的隐藏的嫉妒在啃噬着自己,他可以忍受柳侍玉与姚青青和自己同样承宠,却无法不去嫉妒曾经锦瑟是如何的高看华卿,让他每日里陪在身边随侍,而如今的自己除了侍寝,平日却连一步都不可能跨进她的房里……
  “这么急做什么,莫非还想着如何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给亲王看?”此时,打扮得娇艳动人的洛荷生再一次与低着头匆匆路过的华卿狭路相逢,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一句后,得意地感觉到周围宫侍们隐约投来的目光,洛荷生又大声嗤笑道,“一个早已失了身的人,还妄想邀宠,真正可笑……”
  这话实在有些重了,连一些不明所以的君傲宫侍都忍不住将目光若有似无的瞟了过来,而在这样的场合下,华卿听着洛荷生的话,只觉得字字刺耳,句句让人恐慌。
  他苍白的唇哆嗦着,讷讷说道:“我……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这几日一直游荡在亲王的身侧?难道不是为了等着亲王偶尔垂目怜惜你一番?”他说着,用一种嘲讽和讥笑地眼光打量着不断瑟缩后退的华卿。
  在洛荷生的冷眼直视中,华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泣道:“不……不是这样的,是亲王曾经吩咐过,让我随时听候宣召……”锦瑟是的确吩咐过,即使是在意识到华卿的意图而故意冷落了他的那段时间,性格向来温润的她也从不曾真的不理不睬这个可怜的少年,但是……那个易容成锦瑟的假亲王却并不知情,她当然不可能宣召在四人中算是貌不惊人的华卿,但也更不可能知道锦瑟曾经有这样一个旨意以至于让这个少年总是在门外回廊中痴痴地等待着。
  而此时,华卿这种不合时宜的辩解显然更是激怒了洛荷生,引发了他埋于深处的强烈的嫉妒之情。
  “啪~”的一声,他出手狠狠地扇了华卿一个巴掌:“你也配等亲王的宣召?”
  被这一巴掌招呼了的华卿,脸颊边骤然是红紫一片,额前梳理好的发丝也散落了几缕,配上他含着雾气的大眼,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当真说不出的让人怜惜。自从得了宫中的教训以及他潜意识中自卑心理的作祟,他不敢回嘴,只能小声地啜泣而忍受着洛荷生的欺辱。
  见他这般模样,洛荷生不知为何心头腾的更是无名火起,甚至都没留心周围的状况。
  作为一国重臣与亲王,锦亲王自然与其他的使臣待遇不同,是直接隆重招待地住在君傲皇宫中的云庄流苑,这座别苑足有亭台楼阁二三十栋,小桥流水,假山垂柳,九曲回廊,自成一体,无一不带有精巧华贵之美,即使对于诺大的君傲皇宫来讲,这样一座占地数亩的精美别苑,也唯有凤后才能享有,毕竟虽然它不算大,可其中的布置装饰无一不是名贵难言,处处可见匠心。正因如此,被安排来此经受吩咐的也都是宫中品貌端庄且言行教养都极为出色的君傲宫侍们,乍然听到洛荷生刁难羞辱华卿的话语时,他们虽面色稍有惊愕,却规矩得没有一个敢展露在面上,反而还一个个都装作没有听到一般的微微低头退得更远了些。而近前处无法避开的宫侍则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们的态度恭敬中透着从容,听到巴掌声甚至都没有半分异色。
  “洛公子,何必与他见识。还是算了吧。”此时,姚清清忍不住上前劝道。
  “哼,我不过是教训一下他,让他明白在这里应是以谁为尊……”洛荷生不屑地甩开他的手,自从三人都承宠了以后,他与姚清清和柳侍玉两人也不再亲密,毕竟日后将要同侍奉一个妻主,少不得要分去不少宠爱,他毕竟还是自小被娇生惯养惯了,做不来那种宽宏容人的大家公子的假模假样。
  见他对自己亦是毫不留情,姚清清顿时不着痕迹地抬袖掩了掩嘴,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后悔自己太过多管闲事,柳侍玉则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一时间,整个云庄流苑中,除了华卿的饮泣声再无其他,竟是安静得出奇。
  这时候,却有一个少年微低着头走了过来,论容色,他的长相只算清秀雅致,眼神却是平和淡然,便如一个寻常的宫中侍从,拂过花柳,像是堪堪才从满院繁芜的树木中出现的一个人,缓步走来时,却有一种闲庭散步般的悠闲。
  “请洛贵侍高抬贵手。”说话时,少年正把头垂得低低的,以至于别人只可以看到那白皎如玉的下巴,而那声音沉静温婉,娓娓而来时如清水流泉,透着一种淡雅平和的风姿。
  这样一个少年无论洛荷生还是姚清清几人,都感觉很面生,却见他身上穿的却是大周一等宫侍的锦服。
  “你是什么人?”洛荷生问道。
  少年再度福了一福,礼仪标准却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卑微,那一举一动间似有种刻入骨髓的优雅天成,在微风吹拂下,竟有一种随风欲去的美姿。
  “奴婢是随侍御林军中的允儿,先前因并不曾在各位贵人跟前随侍,故而未曾面见。”他徐徐道,“各位贵人如今虽得亲王宠爱,但毕竟还未受封,如今又是身处在君傲的宫中,若不谨言慎行,只怕也会给亲王惹来烦忧,再生事端。如眼下哪位贵侍行事不妥,日后回大周时,洛贵侍可上报亲王依家法惩治亦可。”
  他说的很冷静很明智,何况最后一句话又分明很得洛荷生的心意。这样一来,洛荷生满腔的怒气,便也慢慢平息了不少,他终究亦是贵戚出生,仔细考虑也觉得的确如此。
  好一会,他冷冷一笑,对华卿道:“既如此,今日便饶过你了,华贵侍!”说罢,也不等旁人回答,衣袖一甩地傲然离去。
  待洛荷生转身离开,这名叫允儿的少年再度气定神闲地对着周围的宫侍开口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大周的家务事,诸位宫侍想必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我大周虽仅在君傲逗留数日,但亲王却是女帝贵客,此种利害还请各位权衡一二。”
  他的音量并不大,话中却是满含清冷,那姿态,也是极尽清贵。一时间,周围不少君傲宫侍居然都情不自禁地伏身,低低应了声:“是!”
  闻言,洛荷生的身躯一顿,刚刚走出几步的他,竟慢慢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说话的少年,也许论相貌即使是在寻常贵族家的侍从中他也只算清秀而已,但那双眸却是明亮美丽,身形更是翩跹宛然,窈窕优美之极,恰好一阵微风吹来,吹起那层层叠叠,宛如荷叶边一样繁复美丽的宫裳,衬得他整个人清丽如莲,竟有一种随风欲去的美姿,如天上降下的谪仙一般悠然,让人自动自发地就产生了不敢冒犯之感。
  于是霎时间,一种诡异的熟悉感顿时涌上了洛荷生的心头……仿佛,他早认识了这个少年一般。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当下,少年的眸子亦也淡淡地朝洛荷生扫来,他不言不语,娴静平和,但不知为何,洛荷生感觉到了一丝紧张,那就像是一种上位者注视着自己时的眸光,似乎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怜悯。想到这,他转过头,又暗道自己多心。
  洛荷生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那名为允儿的少年眸光复杂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方才几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随即上前将一方锦帕递给仍低头啜泣着的华卿。
  姚清清和柳侍玉自然不会来关心他,早已走得远了,唯有柳侍玉期间也曾回头,如洛荷生一般多看了这叫允儿的少年一眼。
  华卿并不在意这个递给自己帕子的下人,他面色凄然地摇摇头,边拭泪边躲进了回廊角落里的厢房去。
  此时,少年方才站直了腰背,使得原本纤长修直的颈项挺出优美的弧度。而他的脸色,却带着沉默的冷凝……
  其实并非洛荷生多疑,允儿正是玉锦瑟易容的,是如今在君傲皇宫里真正的锦亲王。
  锦瑟最大的悲剧在于,她曾经很努力地想在女尊世界里做个缩头乌龟,以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个大大的良民,可是总有人随意的变换着她的人生,从一个皇女到亲王,再到被君傲凤后看中的女帝人选,只是目前看起来,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做的。
  数日前她还只是个大周的使臣,负责把她们大周的公子送到君傲三皇女的床上就可以完事,可是转眼,她就莫名其妙地被陷入了自己要娶亲的境地,然后还蒙堂堂的君傲凤后青眼相加,想招她“入赘”……
  说到底,这全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素鸣叶推波助澜,更可恶的是,他压根是见死不救……
  自素鸣叶和她谈过后,锦瑟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指望不上这位君傲的掌权者,也只能自食其力离开这里了。
  而她唯一可以摆脱困境的能力,自然是就是她新学的易容术和一贯赖以“逃命”的二调子轻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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