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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不好说。”秦昭确是吃不准究竟要去多久,进军南下非一朝一夕阳之功,南边的大夏朝廷一向有意与大业修好,再是二百年的江山,如今形势也比人强。
  同大业一样,南边大夏的朝廷也有主战派和主和派,主和派以为经过连年战乱,大业就算夺取了北边大片土地,可到底不似南边繁华,吴越一地的税收抵得过北地三州,只要牢牢守住关口,不放一个大业兵丁南下,那么两边就可相安。
  主战派却道秦正业狼子野心,一心谋夺江山,经过郢城一战,用心昭然若揭,大夏大业再不能有安稳同存的可能,自然要战。
  听见大业有甚个风吹草动,总要进谏,高句丽两面称臣,被大夏官员上表痛斥,大业拆去大夏皇陵,拉走砖石,用来建宫殿楼台,又是一番请战的奏折,文臣在皇宫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哭先帝,武将披甲自请出征。
  江宁王两面夹攻正自头疼,问了厉振南的意思,他上表道此时该守非攻,大业一时打不进来,而若是大夏先举兵,正被敌人拿住机会。
  清江造了这许多船,也短兵相接,这点功夫,水军已经不弱,真要打起来,北边兵多将广,交过手的贺明达打起仗来悍勇无匹,每到上阵必先纠查过失,杀人祭旗,所领部将无一人敢在战场上后退。
  此时大业意态未明,若是大夏先出兵挑衅,依着正元帝的脾气必要兴兵,以此时大夏的国力,难是大业的对手。
  厉振南手握雄兵,和大业交战素来胜多输少,偏偏是他说出不能主动出战的话,此言一出朝野多有指谪,主战派的文臣上折子参厉振南不能匡扶帝王重拾旧业,官拜大将军领兵数十万,光吃军饷得厚赏,是尸位素餐,有负圣恩。
  车轮碾着积雪碎冰发出“咔咔”轻响,秦昭把这些一一细说给卫善听,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发兵南下的事,她自然不知南下兴兵会有什么样的战果。
  心口“扑扑”直跳,上辈子秦昭打过云州,征过高丽,跟着又翻越沙漠,打下凉州重通商道,自领兵起,就在马背上过活,在京城里的日子少之又少,若不是攒下来的这些军功战果,也不会让秦昱害怕得夜里睡不着觉。
  若是打别的地方,就算这一世已然不同,卫善心里还有些安慰,可她上辈子活着的时候,秦昭从没有打过江宁王,何况这回去就是要战,而非在清江大营练兵造船,正元帝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上辈子秦昭攻进皇城,杀了秦昱,当上皇帝之后,他的目标也只有南边的大夏了,可那时他已经三十岁,行军多年将悍兵勇,此时他还未满二十,打的又是上辈子没打过的仗,卫善听他说的越细,就越是心慌,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他:“能不能不去?”
  话音未落就语带哽咽,猫儿眼里泛出泪光来,她知道忍不住要哭了,赶紧把脸埋到秦昭的胸膛里,吸着鼻子嗡声嗡气:“我舍不得你去,你别去。”
  她一伸手,秦昭便紧紧抱住她,心里一时愕然,怎能不去,跟着又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细,把她给吓着了,善儿原来可不是这么胆小的,此时舍不得他,是心里记挂他。
  薄唇轻抿,眉间含笑,手掌抚着卫善的背:“善儿不怕,吴地并非铁板一块,不能力夺还可智取。”原来无家无累无牵无挂,如今却不得不多思多忧,想着嘴唇贴到她的额头上,半含叹息:“我如今可比原来胆小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二哥是有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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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春藤
  马车碾着碎冰行过长安街, 晋王府巷子里五六个下人正披着油衣在扫雪, 车还没行到府门前,早有小太监一溜小跑去报,待车驶进巷口, 两边便站了人等着迎接。
  马车前停在府门前许久, 车里都没人出来,下人探了脑袋去看,车帘子一动不动, 车里也没声响, 一个个面面相觑, 管事看着小福子, 冲他打了个手势。
  王妃虽才进门一月有余, 可府中人人都知晋王对王妃宠爱有加,上车下马俱不用别人伸手, 从来都是自己亲手去扶, 这会儿人还在车里不出来,也没人敢去掀帘子, 只有小福子在车帘边回禀一声:“王爷,已经到了。”
  秦昭在车里低低应了一声, 卫善从他怀里抬起脸来,手还搂着他的腰, 方才哭过,眼睛红红的,她戴了一付白兔毛的暖耳, 面颊被白毛衬得越发晶莹,额间一点化钿,秦昭越是看她,越是心软,自己又何尝不是看她一眼便化成春水。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是卫善吸吸鼻子,知道他一定是要去的,抬手揉揉眼睛,伸出和来小手指头翘起来:“咱们拉勾。”
  至于到底允诺什么,都不必宣之于口,秦昭伸出手来,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吻在额间花钿上:“不必拉勾,我心里明白。”
  抱着她摇晃两下,马车稳稳不动,倒是传出些花簪步摇的细碎声响,小福子一听在心里嗞牙,和小顺子两个互看一眼,这会儿打扰总不太好,可若是一声不出,大家都站在门前,雪落得满肩都是,也不知道爷甚时候完事。
  一众人都尴尬站着,秦昭掀开帘子跳下车去,跟着伸手抱下卫善,小福子这才探头张望,看见里头干干净净,铺的毡子软毯整整齐齐,半点痕迹也没有,松一口气。
  秦昭握了卫善的手,吩咐管事道:“把藤花阁打开收拾干净,铺上锦帐绒毯,再去暖房挑几盆花,支个炉子烫酒,我和王妃要去赏雪。”
  藤花阁建在池边上,原来那株百年紫藤树下只搭了个凉亭,秦昭把亭改成屋,支起架子下在底下塔起一间竹屋,屋顶的竹子春日里就拆了去,藤花从屋顶垂落,这原是春天赏玩的景致,这会儿雪落得这样厚,池子都结了冻。
  管事听了吩咐也不能劝,小福子跟着去办,在屋里铺了三层厚绒毯子,专挑青绿色织了流云曲水锦花着锦的铺在地上,再把无窗的一面也都挂上毯子,烧起炭盆,设上十二扇子的花卉大屏风,屋里摆满了盆花,小福子还差人搬了一个浅缸来,里头一金一银两条锦鲤。
  关上门屋中便春意融融,卫善只着单衣枕着秦昭的胳膊躺在软毯上,知道这是他将要走了,故意逗自己高兴的,秦昭指着竹屋顶对她轻笑:“春日里藤花开的时候,我怕不能陪你赏花,今日提前补上。”
  两人成婚才两个月,太后丧事里不曾真的亲近过,此时离情乍起,听见这话心里一层层泛起涟漪,卫善撑起一边胳膊侧身看向秦昭,伸出一只手来,抽出发间簪的那颗明珠簪子。
  秦昭见她侧身望着自己,已然目不转睛,待看她把头发拆去半边,倏地抽了一口气,立时就要倾身上来搂住她,被卫善轻按住肩。
  卫善玉白面颊两抹晕红,又羞又要去看他的眼睛,白日里很有些羞意,两人亲密总先饮酒,这会儿酒还在炉子上温着,一口未饮已经情动。
  玛瑙扣子一解,乌发全撒在肩头,罗衫退到胳膊上,露出雪藕似的一段胳膊,秦昭一只手搭额前,一条腿曲起来,看她含羞带怯轻解罗衫,吸了几口气才方生生忍住不反扑上去。
  卫善半边身体压在他身上,手指伸手衣裳里去,学着那画册上的样子,才刚抚弄一下,就被秦昭欺身压住,乌发缠在一处,上下一吻,屋里便只听见细细碎碎的喘息声,一时云龙破水,花潮暖洞,身子紧紧胶着,从毯子这一头,滚动那一头,秦昭一脚碰翻了花枝。
  毯边绕着摆了一圈花芍药,在暖房里熏了十几日,红瓣芍药花苞绽开,露出里头嫩色的花心来,轻轻一碰便落了一地的花蕊。
  卫善肩上沾着花粉,身上落了芍药花瓣,根本无暇用手去拂,紧紧攀着他的腰背,口里嘤嘤出声,又像讨饶又像撒娇,连着叫了七八声的二哥。
  秦昭成婚之前还想让她改口,此时听见她这样叫,身上除开一地,无有一处不酥麻的,喉咙口闷闷出声,一时停住,手掌撑在毯上,腰间暂缓使力,背上细密密的沁出汗珠。
  他突然停住不动,身下的人儿半眯着张开眼睛,粉唇早已经吮得殷红,迷迷蒙蒙又喊一声二哥,身子不住轻轻颤抖,面上红晕未去,才刚歇得一刻,就又被顶着拱起腰肢。
  自午到晚,典膳所送了膳桌来,里头不叫人,沉香小顺子几个就只能在茶房等着,就见天色越来越晚,竹屋里连灯都不点,一桌子菜也早就凉了,素筝沉香哪一个都不敢去拍门,眼睛看着小福子,小福子把头一缩,咽了口唾沫:“你们别看我,我可不敢。”
  沉香红了面颊:“再怎么,也得进去添些炭。”雪停时比下雪更冷些,这么个烧法,红螺炭早就该烧完了,可谁也不敢叫门,只能干等着,一直等到竹屋有光,这才松一口。
  秦昭点亮了灯火,卫善裹在黑狐毛的斗蓬里,只露出一张脸来,嘴唇面颊都似抹了胭脂,身上未着寸缕,紧紧裹着,娇声问他:“找着了没有?”
  纱衣抹胸小鞋亵裤都不知扔在哪儿,最后一只鞋子挂在了花枝上,秦昭赤着上身伸手摘下,替她把鞋子穿好,两人胡闹许久,藤花坞中似另一个天地,贴着睡到天昏地暗,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过这样放肆的日子。
  秦昭说要开饭,典膳就是深更半夜也得做好,何况此时才刚掌灯时分,素筝冰蟾进来添了炭,太监把膳桌搬到窗边。
  秦昭饿得很了,卫善却一点都不觉得饿,挑了半日捡出一块花糕来小口吃着,只觉得身上每一块骨头都是酥的,腰上又酸又软,坐都坐不直,只能挨在他怀里,头往后仰靠在肩膀上,看着他吃东西,抬头吻他的下巴。
  秦昭低头看她,把她圈得更紧,两人隔着盆花膳桌去看外边的雪景,天上缀满了星星,秦昭忽地叹息一声,他说的胆怯怕死都是真话,心里装着她就突然胆小起来,恨不能从此一辈子平平顺顺,安然到老,握着手亲上一口:“咱们晚两年再去封地,往后天天过这样的日子。”
  秦昭年后就要去清江,年前宫里宫外还有许多饮宴,太子在东宫连摆了三回庆功宴,把秦昭请为首宾,谢他在出征时暂代政务。
  帖子送到晋王府,卫善接过一看就觉出不同来,太子请宴从来都是当是家宴,这一回却正正经经把秦昭列为首宾,请的俱是东宫属臣幕僚,帖子还写得极为郑重,随帖送来的还有两盒东宫亲造的点心和两瓶浅绿琉璃饼子盛的熏蒸茉莉花露。
  送帖子的倒是熟人小禄子,将要新年,宫里太监宫人都穿了新衣,小禄子是贴身跟着秦显的人,打扮得更是体面,腰带袍子都是新的,面上笑盈盈的。
  太子妃自那日花宴之后就着了风寒,一直在殿中养病,卫善还去瞧过两回,总不见她好,正值一年最忙碌的时候,东宫无人理事,按序排位轮到了姜碧微。
  她这一回未再推辞,伸手接过宫务,除了分送年礼,打赏宫人太监,办的第一桩事就是宴请东宫学士。收罗这批人的时候,秦昭只能说是替东宫修书的,传书后世以显太子之德。
  时候一久,秦显才觉出这些学十一的好处来,每遇到事,袁礼贤胡成玉两个,虽也替他拿主意,却总要各方顾忌,给他的答复也总是模棱两可,自己不担干系。
  东宫学士却不相同,凡有相问,便各陈利弊,每日一会讨论朝中政事,正元帝凡有问的,秦显总能一一细陈,把弟弟们都比了下去,他原来只在武功上有建树,如今在政事上也有见地,正元帝心中大悦,连着嘉赏称赞了许多次。
  新年将至,这些学士不能不请,秦显骨子里是重武轻文的,碧微把这话一提,跟着又道:“殿下譬如犒赏三军,才能鼓舞士气。晋王尽心尽力替殿下办事,殿下虽与晋王公主有兄长之谊,却也不能轻忽心意。”
  这许多年还是头回下这样正式的帖子,晋王府得着了,东宫学士们都住在长安坊一带,跟翰林学士住在一起,选为东宫的属官,还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人人得着两盒打着东宫御印的点心,两瓮儿玉泉酒。
  卫善捏着帖子便笑:“大哥倒细心起来了,还知道我爱茉莉花露。”
  小禄子脑袋一点:“是良娣娘娘一手办的,前日里请的是袁相胡相,礼也是我去送的,袁相那儿是两花瓮的醋笋,胡相那儿是两团茶饼,这些事儿良娣都打听得清楚着呢。”
  晋王府中也要请宴,几个跟着秦昭副帅参将都要请到府中吃酒,只这规格不比东宫,余下的年礼也早早就备下来,卫善也是一样跟管事长史打听各人爱吃什么,有什么喜好,家里可有夫人女儿,细翻过大婚时各家增的礼,再把要送的东西列在单子上。
  她看看礼单帖子,笑着点点头:“知道了,替我多谢大哥,二哥必要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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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塞上
  东宫宴办得风生水起, 请袁相胡相是谢师, 请东宫学士是同乐,两回宴会一办,正元帝便在卫敬容跟前称赞秦显:“显儿耿直, 我还当他想不到这些弯绕, 与属臣幕僚之间关系疏远,还想提点他两句,不意他自己就先想到了, 果然是人大了。”越是想越是笑, 嘿嘿两声:“心眼子也多了起来。”
  东宫除了给袁礼贤的书法和胡成玉的棋谱之外, 东宫学士还多得一个月的俸禄, 酒肉点心这些年货更是不少, 还未进腊月,东宫送上的奏疏便比往年更多也更细化, 正元帝先没把这些人当一回事, 看过几回奏疏也不得不点头,儿子招揽得这些人, 倒真有几个是当真能干的。
  袁礼贤和胡成玉毕竟是老人了,在朝中根深日久, 时有相争。二人相争且还罢了,门生故交盘根错结, 办起事来难免相互打压,此时正元帝还在帝位,尚且能把这二人压住, 可百年之后传位给儿子,唯恐这两把刀不听使起来,心中一直存有给儿子培植势力的想法,秦显此时招揽东宫学士,很得正元帝的意。
  这些心思不能宣之于口,这半年里也说过许多回,让秦显不要光听这两个宰相的话,师傅是师傅,教他读经读史,旁的事也不必言听计从。
  还当儿子总有两三年才能开窍,不意他这么快就已经拉起班底,正元帝看这十来个学士就似看着小儿胡闹,可胡闹也胡闹得颇有章法,一时老怀安慰,再有两年倒也不必担心他会被袁礼贤压制。
  他自也知道这是秦昭的提议,秦显也没瞒着他,正元帝心中自有一刻猜测秦昭的用意,可这事对显儿有益,便是秦昭在这十几个学士里安插一两个自己人,至多也是为了往后去了封地也能荣享圣恩。
  只要他把自己当作臣子,正元帝就乐见其成,知道秦显把秦昭请作东宫首宾,还趁势发下一轮赏赐,赏了秦昭一件自己用过的黑貂绒斗蓬。
  当天宴饮就赏了下去,秦昭酒后就披着这件斗蓬回了王府,这场宴会办的热闹,倒比原来不同,学士们先是饮酒,跟着唱合作诗,拿牙箸敲杯,秦昭喝多几杯有了醉意,秦显原想留他住下,秦昭抚着黑貂绒斗蓬,拉着秦显的手说:“陛下的意思,大哥该明白了。”
  到底还是回到王府中,卫善亲手给他煎了醒酒汤,一口口喂他喝下去,她还从未见过秦昭这个模样,玉面染着红晕,剑眉上的锐意都似被这酒意给熏淡了,只有眼睛依旧亮着,伸出胳膊把她揽过来趴在胸膛上,大掌捧住她的脸,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就此和正元帝心照不宣,这一件貂绒斗蓬是正元帝常披在身的,既有嘉许之情,又有勉励之意,挂在大衣架上,第二日上朝就穿着去。
  卫敬倒不好说宴请谢师都是姜碧微的主意,听见正元帝这样夸奖,也只笑一声:“成了家自然是要立业的,还得你多扶着他,往后多给咱们添孙。”
  说到添孙,正元帝反蹙了眉头,东宫姬妾这许多,就只有云良媛一个有孕,显儿虽婚前糊涂些,婚后倒没起那糊涂心思,想一想便道:“赏姜家女些锦缎金银。”
  正元帝虽不提,心里倒很满意,知子莫若父,显儿这么个犟牛脾气,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亏,若不是姜家女识实务肯规劝,挑唆上两句,他那有这么容易就顺了毛。
  卫敬容才还派结香去看过甄氏,她病在床上,东宫里倒别有一派喜庆意味,今岁与往年不同,因着宴请,收拾得各外热闹,显儿往丹凤宫中来请安脸上笑意也多起来,听见要赏依旧皱眉,如今已然如此,等再过上一二年显儿继位的时候只怕又有一场乱象。
  可正元帝说赏,她也只得应着,却以赏赐东宫为名,先赏给太子妃一对儿珊瑚盆景,跟着才赐给姜良娣些彩缎首饰。
  年里各府办宴,袁礼贤不曾回请东宫,胡成玉却请了太子过府宴饮,晋王府也办了一回宴,送了帖子去东宫,说是家宴,并不请外臣。
  宴就设在花厅内,摆了几盆山茶,烫了几壶秦显爱喝的酒,太子妃病着,还当只有秦显来,秦昭出门去迎,车才刚到门边,秦显下了马车不同他说话,反而转身掀帘。
  从车帘子里又出来一个人,裹了一身白狐裘,露出一张芙蓉面,口角含笑把手递给秦显,腕子上一对儿红珊瑚镯子衬得指如白玉。
  秦昭倒不讶异,他是看着秦显醉过几回的,喝了闷酒就在麟德殿内辗转,还得替他把宫人太监的口管严了,劝他名分已定,只得就这么算了。
  东宫饮宴,已经处处是她影子,此时又跟着出宫来,秦显看她处处忍让,秦昭却觉得这是蛰伏,还当她怎么也得忍到太子即位,不意她挑了这个时机办了这么一桩事。
  管事一见车中还有女眷,已经着人报给卫善,卫善一听就知是碧微来了,却也不曾想到她竟肯顺着秦显的意思出宫来。
  赶紧让沉香添上一把玫瑰椅,顺口便报了几样菜色出来,两人已经多时不曾一处用饭,可她的喜好却记得又深又牢,让典膳先添上凉菜,再烫些合欢花酒来。
  秦昭引着两人进内院,碧微落后半步,秦显一把挽了她的手:“这儿不是别处,你不必再想着要避讳这个顾忌那个的。”
  碧微抿嘴浅浅一笑,秦显看她露出笑意越发开怀:“二弟这个院子倒有几处很是风雅,你必然喜欢,等到春日我再带你来,”伸手点点秦昭:“看看他花了大力气挪过来的百年紫藤。”
  他兴致高昂,还未吃酒就面色发红,走上几步总要看她一眼,进了花厅便对卫善秦昭道:“我们还要去逛街市,就不饮酒了。”
  秦显擅饮且喜饮,他一个人能把东宫十几个学士都给喝趴下,那一天这些人都是被东宫的车马给送回去的,这会儿儿突然不喝酒了,卫善微微惊诧,就见二人目光相交,光只看两人脸上的笑意,心里也要叹息。
  离年关没有几日,北狄再起战事,大贺氏自来纷争不断,经过去岁一战,大业打击了乌罗部族,原来一向势弱的呼吉部反而趁势壮大,为了汗王之争再度兴兵。
  说到底还是部族之间王位的承继,大贺氏从建部之初一向是兄终弟及,上一任的汗王去世之前,确也留下话来,感念兄长情义,让自己的儿子不许与堂兄争位,要把汗王一位交给兄长的长子。
  这原是部族传承,可眼前权力唾手可得,老汗王的儿子手下兵强马壮,兄弟几个虽各有心思,也分成两派,先杀堂兄部族,抢了牛马女人,再攻盐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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