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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至此,表面上看,赵普与赵光义两党之争,在江淮这“一战”,看似打了个平手。
  而这个时候,从叶尘离开开封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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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官船之上,赵德昭、陈东阳、皇甫同、李佑五人正在集议,商议后续之事。
  “江淮各地粮绅和官吏为利所诱,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法勾当。泗州知府窦士海和泗州、楚州两大粮绅此次被绳之以法,肯定是将那些人都震住了,如今只要开封因为缺粮而不禁止提价,他们要么有办法自己运粮去京师大赚一笔,要么只得平价把粮售于官府,仍然控制粮市与朝廷作对的人恐已寥寥无几。”陈东阳说道。
  第三卷 江湖厮杀快恩仇
  第116章 玩火自焚
  “是啊!听说楚州暗中囤积粮食的奸商也已经将粮食售卖给了官府,这几日时间,楚州所筹集够的粮食也已经由原本四成变成了八成。想来,过不了几天,楚州粮食应该也能够筹集到规定的数额。”皇甫同欣喜地笑道。
  陈东阳闻言,却是暗自冷笑,默然半晌,说道:“此次筹集粮食关键,一是在于筹集粮食,二是在于运送粮食。如今已经以杀一儆百的手段震慑各地不法奸商贪官,迫使他们乖乖合作,筹集足够粮食。另外,罗司使这些天来回奔波江淮各地,亲自督促各地筑造堰坝水闸修建,这几日各州派人来报,都已经修建妥当,能够保证运河畅通。这样一来,在一个月内当能够将粮食运到开封。”
  赵德昭闻言,心情大畅,说道:“此次筹粮之事,祥符伯和罗司使还有……开封府胡推官居功至伟,本王回到开封,一定会如实禀报父皇。唉……可惜祥符伯被贼人掳走,至今杳无音信,这些贼人真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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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皇甫同、李佑走后,赵德昭欲要前往楚州城里知府郑成效的府邸,陈东阳思考再三,实在是忍不住,劝说道:“殿下刚刚晋升王爵,初次代天巡狩,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殿下,就连官家也在看,看殿下的为人处世,看殿下是否干练机事,绸缪枢极,看殿下是否心怀家国,大公无私。如今楚州事情虽然全部算在了王鑫身上,可是黄东明二人死的时候,殿下也在船上,而船上禁军士兵都听王爷调遣,世人肯定会怀疑黄东明二人的死与王爷有关。且王爷与那郑府小姐这些时日频频交往,此事传出去,定会让世人生出各种不利于殿下的联想。此事传到朝堂之上,不知官家会怎么看?文武百官又会怎么看?而这个时候,殿下还要去郑府见那郑家女儿,实在不合时宜。”
  赵德昭闻言,脸色微变,这些事情他的确是没有想到。
  “陈伯说的是,本王不再去郑府就是了。”
  “殿下啊,如今你虽是已经成年的唯一皇子,可官家春秋正盛,这储君一时不急着立,皇位未必就一定落在你的头上啊!二皇子德芳聪颖过人,最受陛下家宠爱,皇后也最是偏爱二皇子。况且,皇后正当妙龄,以后也未必没有子嗣。另外,陛下的弟弟,你二叔晋王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野心甚大。殿下若还是如此任性胡为,以致失去了官家的青睐和信任,虑及自唐以来乱世纷纭、朝代更迭之忧,你道官家不会另择贤明储君么?”陈东阳话说的很直白,很大胆,但自有语重心长意味在其中。
  赵德昭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对于陈东阳说的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是此时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陈东阳说的太夸张了。但他向来视陈东阳为亲伯长辈,面上依然垂首道:“陈伯说的是。”
  陈东阳从小看着赵德昭长大,那能不知道后者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只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
  ……
  次日一早,魏王准备启程继续南行,楚州府官吏尽皆赶来码头相送。
  再往南去,魏王不需要再继续这样亲力亲为,只要还有一点头脑的地方官员和粮绅、粮商,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与朝廷做对为难,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屯粮居奇以牟暴利。想赚暴利?朝廷也是网开一面的,开封府的粮价可是一涨再涨,有本事你自己把粮食运到开封去,那儿现在是不抑粮价的,朝廷早就在那儿挖好了一个大坑,等着他们往里跳呢!
  所以,由此继续南下,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巡狩下去的魏王,只是代表着朝廷的一个态度,从心理上,给江淮各路的官员和士绅产生一种紧迫感,如果再有人意图从中捣鬼,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扎根泗州十余代,势力遍及江淮的王家都垮了,还有哪个粮绅敢与朝廷叫板?
  ……
  ……
  滁州,北宋往南唐方向,最南边的一处军州,过了军州往东南方向,就到了南唐的东都扬州。
  滁州有一条河,名叫清流水。叶尘被展熊武带入的河正是清流水,河水本来很清,可是自叶尘入河消失之后,连着三天,暴雨如注,山洪入河,河水便不清了。
  圣堂的势力,官府的势力,被朝廷丰厚赏赐所引动的大批民间势力,总数不下数万人沿着这条河寻找叶尘,硬是没有找到。
  清流水不宽,即使河水浑浊,但数万人在一条不是很大的河中寻找一人,按理说还是能够找到的。可是当这个人已经不在他们寻找的河段时,再多十倍、百倍的人,就算将河底翻个底朝天,那也是找不到的。
  所有参与寻找叶尘的人事后都明白,他们寻找的迟了。
  当展熊武将消息送到玉道香那里,玉道香将消息透露给官府,又发动各种人力寻找,这个过程便已经大半天过去了。而那个时候暴雨已经下了半天了,本来就比较湍急的河水越加湍急,叶尘已经被河水冲出了大宋地境,冲到南唐去了。这其实还不是最关键的,即使是南唐,以圣堂的势力,还是能够组织一部分人去打捞。更何况弥勒教的人也在打捞。问题的关键是,清流水是长江的一条支流,清流水的终点是入了长江。
  自古以来,不管沧海桑田,还是朝代变迁,长江永远是东方第一条大河,世界第三大河。
  而清流水入了长江,再往东一段,接近扬州,是呈漏斗状河口湾,南北两咀的距离最宽甚至达到近三百里,这样的宽度是长年生活在北方,见识过北方第一大河黄河的人不能想像的。叶尘知道,或者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黄河最宽处为河南长坦县大车集,但两岸相距也只不过四十里左右,那也是雨季最盛,黄河最宽的时候。
  所以,叶尘若是没有在清流水流域上岸,那很有可能是被冲入到了长江中。在这段长江中找一个人,虽然不比大海捞针,但对于寻常人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
  ……
  河水暴涨,撞击着前方不远处河道中的一块巨崖观鱼崖,声如牛吼。
  下着大雨,玉道香披着一件蓑衣,默默地站在当日那场大战旁边的崖上。其实她是所有想要找到或者得到叶尘的人里面,最相信叶尘还活着的一个人,可是这三天她好像也成为了最担心叶尘的那个人,因为她是最自责的那个人。
  叶尘招惹弥勒教,乃是她让李思烟一手安排。或许弥勒教大、小明王本身就对叶尘有觊觎之心,但叶尘若不是说了那一句话,断绝了弥勒教大部分五石散的销路,弥勒教也不会这么快就对叶尘出手。
  一想起这件事,从未感受过后悔的玉道香,便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她已经让圣堂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西北秦岭深山那座道观。她相信,叶尘若真陷入必死之局,她那神通广大的爹爹会亲自出山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她爹爹做不到的。玉道香一直这样认为。
  叶尘的踪迹是从这儿消失的。所以她下意识地来到这里,只因为她准备明日南下,到南唐去寻找叶尘。
  河水因端急的水流变成了浑浊的黄色。裹挟着泥沙、碎木,撞击着崖岸,然后打着旋儿绕过去,继续向下游奔腾,站在崖上看着这河水嘶吼,用不了多久就头晕目眩,有种脚下正飞前进的感觉,仿佛自己正站在一艘巨舰的甲板上,乘风破浪。
  实事上,雨势如此之大,搜索的人虽然很多,但搜索还是受到了干扰,或许这也是没有找到叶尘的原因吧!
  伫立良久,李思烟也披着一件蓑衣静悄悄地登上了礁岩,看着默默伫立崖石之上的玉道香,雨水冲刷着她的蓑衣,又迅滚落到地上。就像无数颗眼泪。
  李思烟轻轻叹了口气,心中自语道:“圣女即使是老祖宗的女儿,自身武功再高,本事手段再强,可是终归还是一位年仅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这样一位女孩子本是为了爹爹的使命,深入火丛之中玩火,又怎么不会自焚。现在可好,他下落不明,你顿时体会到悔恨无比、茶饭不思、寝食不安了。”
  ……
  ……
  扬州城西北,二十多里外,八里镇,一个不知名小山村。
  村子几乎紧挨着长江。村中小桥流水,山坡田野间草木茂盛,稻田里的水色与天光相辉映。天空中烟雨蒙蒙,杜鹃声声啼叫。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村。
  木屋三间,沐浴在细雨之中,三只鸬鹚在屋子前在池塘中悠闲的飘游着。偶尔钻入水中,等再出现时,嘴里面已经叼着一条小鱼,得意洋洋发出一串叫声,然后将小鱼一口吞了下去。这种水鸟是江南渔民自已家养用来捕鱼的。
  第117章 渔村小村妇
  听到鸬鹚的叫声,一名村妇从房中走了出来,这村妇穿着一身粗糙简陋的素色衣裙,头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扎着。看得出家境并不太好。
  她五官清秀,再加上皮肤白皙,脸蛋儿光滑,没有任何雀斑之类的痕迹,显得极为耐看和干净,放在开封、金陵,甚至不远处的扬州只能算是中上,但放在这个小村子里,也算是一个美丽少妇了。
  看她眉眼似乎二十出头,可看其眼眸深处的落寞寂寥和痛苦麻木,却像是三十几岁。她让人一看,就感觉是一个经历了刻骨铭心伤心事的女人。
  这座小院有着一圈篱笆围着,只是有些地方已经微斜,院子中不少地方长出了各种杂草,看着有些破落。但三间木屋前和屋中却被收拾的非常干净,就如那妇人给人的感觉。
  妇人从右边厨房里面端出一碗鱼米粥,打开左边那道门,走进了屋中。
  中左木屋中,叶尘昏昏沉沉的正睡着,没有发高烧生病,身上也没有受伤样子,但在叶尘感知中,他的整个身子就像陷在云堆里,忽而被风吹得直上九宵,忽而又快速坠向地面,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浑身无力,十分难受。并且不知为何眼睛就是睁不开。
  他好似陷入了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奇异状态。
  他耳朵的听力依然是那么灵敏,远远的就听见门开了,然后一个勺子之类的东西递到了嘴角,他习惯地张开了嘴,将香甜的鱼米粥咕咚咚地喝了进去,有食物补充,叶尘感觉自己身体明显渐渐恢复。然后一只温温软软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可是也没有发烧,脸色也很好,真是奇怪。”她的声音糯糯软软,很是好听。
  小村妇都囔着,手从叶尘额上滑到了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滑到他的胸口,轻轻按了按他结实的胸肌,说道:“是个精壮的汉子,长得也俊,怎么就掉到江里面了呢?”叶尘被小明王上官冰云易容的相貌,经过多日河水冲刷,自是恢复了原貌。
  小村妇的目光又移向他的下身,看再那微微隆起的部位,脸渐渐晕红起来,轻轻咬了咬嘴唇,继续开始给叶尘喂鱼粥喝。
  “咳咳咳!”小村妇刚看了一眼叶尘下身,心中有些羞乱,手中的勺子便有些漫不经心,喂食的急了点,稀里糊涂的竟然将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怎么都睁不开眼的叶尘给呛醒了。
  叶尘咳过之后,意识彻底恢复清醒,睁眼向四周看去。
  小村妇眼见叶尘醒了过来,惊喜之余,手指绞着衣裙的下摆,看着有些莫名的紧张。
  叶尘长时间没有睁眼,猛的一睁,感觉一刺眼,又闭了回去,然后又徐徐睁开,眸子漆黑有神,有着一种特别的神韵,好像比掉入河中之前还要晶亮有神。
  妇人紧张的汗水打湿了衣裳,下意识里把领口松了松,说道:“你醒了?”
  叶尘感觉眼前画面由模糊渐趋清晰。他看见一个容颜清秀,年龄好似比他大两三岁,犹如邻家姐姐一般的温柔妇人。看着她身上那件简单的襦裙,看见她紧张的神情,看见她额头一颗晶莹汗珠顺着白皙光洁的脸蛋,滑落到同样白皙的颈间,然后目光顺着这汗珠,看见那颗汗珠滑向她微敞衣领间的两团白皙丰软间。
  因为叶尘的醒来,村妇很是喜悦,然后他忽然注意到叶尘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前,微羞侧身,有些慌乱地整理衣衫,避开了他的眼光。
  叶尘微笑看着她,眼神是满是感激。这才发现,比起五天前,他如中风似的歪着头,流着口水,口不能言,现在貌似已经彻底好转,身体已经受自己控制了,能正常动了,虽然感觉很疲惫。
  叶尘静静看着她,半晌之后,张开了口,想说句谢谢的话,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叶尘微微一怔,他以为是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原因,张开口,可是依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他张着嘴尝试了半天,始终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叶尘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哑巴。并且是那种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的哑巴。他知道这定是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让他变成瘫子,现在变好后所留下的后遗症。
  这样想着,叶尘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是某种秘法的原因,那就应该能够治好,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说不定自己就能恢复正常。
  小村妇刚才被叶尘的样子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这时弱弱地说道:“你是个哑巴!”她神色中有着发自真心的疼惜。
  叶尘恢复平静之后,再看向小村妇,神色之中满是由衷的感谢。自从落入河中,半个时辰之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奇异的半清醒状态,虽然犹如昏迷,但身边发生的事情却通过耳朵和身体的部分感知清除的知道。
  如果不是三天前被这位温柔的小村妇从江边救下,不惜顶着村民的异样眼光甚至唾骂,带回家中悉心照顾,他说不定会被歹人在半昏迷中抢走身上衣物,然后又扔回江中,冲入大海都有可能。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位小村妇究竟是谁,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但在前天和昨天几名站在小院外骂人的村民口中知道,这小村妇是位寡妇。
  小村妇整理好衣襟,缓缓转过身来,从叶尘神色中看出叶尘感激的意思,细声细语地说道:“你不用谢我。”
  然后她看着叶尘清俊的眉眼,微感慌乱,又有些黯然,心想这位年轻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既然醒了过来,就应该不会留在村子里面的。
  这样想着,她便问了出来:“你……要走了吗?”
  就在这时,叶尘转身向窗外看去,然后紧接着小院外骤然嘈杂,打破了此间的安宁与暖昧。
  二十多名村民手里拿着钢叉、锄头之类的物事,在两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领下,围住了小院,然后极其粗暴地推翻了已然有不少地方将斜的篱笆。
  小村妇顺着窗户看去,脸上顿时一片死灰和恐惧。她虽然知道救下叶尘会惹来一些麻烦,一些闲言碎语,甚至一些谩骂和唾弃。但却没想到这些村民会打上门来。想起村中对付不守妇道的女子那残忍的手段,她陷入无边的恐惧,彻底绝望了。
  五年前她被外镇的父亲卖给本就重病的夫家,刚刚嫁入村子,结果当晚上她男人和她行夫妻之事,还未真正开始,她男人一兴奋竟然直接就死了。从此,她就变成了一个寡妇,一个人寂寞孤苦的过了足足五年。也由十七岁少女,变成了二十二岁的妇人。
  她其实知道在自己救下那好看的阿郎,并将其带入家中的那一刻,就已经会有今日的结局。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他,另外,她已经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就算是死也不想了。所以,她潜意识的忽略了做此事的后果。如今大难临头,她顿时感觉到了让她感到窒息的恐惧。
  她苍白着脸,站在屋子门口,紧张地看着这些村民,颤着声音讨好说道:“吴老爷,孔老爷。您二位有什么吩咐?”
  她说话的对象,是人群前方那两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二位在整个村子拥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
  两位老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冷漠厌恶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弄脏了自家院子的一坨狗屎。
  “不守妇道的贱人。”回答她的是两位老人身后一名长相丑陋的壮汉,他一脸恶狠狠的看着她,像极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始终没有得到,最终却被别人得到之后的气急败坏和恨意。
  小村妇知道这位丑陋壮汉对她觊觎已久,有几次甚至晚上偷偷潜入她的家门,但都被她拿着剪刀,以死要逼着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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