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皇上点点头,将信纸整整齐齐地叠好,夹在了一本自己常看的书内。心想着,以后常拿出来看看,时刻警醒自己,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沉着冷静,激动的情绪,激烈的言语,太容易伤到自己在意的人了。
  “承祥殿的地龙可烧着?”
  扶黎忍不住想笑,凑过去道:“不如皇上您亲自去看看?宫人偷没偷懒我可不知道。”
  皇上整理书桌的手一顿,显得有些尴尬。
  扶黎知道,这是吵过架了,一时间抹不开面子,便笑呵呵地抱住皇上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去看看吧,反正端端正睡着,他可想你了,梦里都喊着父皇呢。”
  皇上被扶黎拖着走,心里也是心疼孩子,听到扶黎说孩子梦里都喊着自己,更加痛心了。这孩子,自小到大,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昨日吵成那样,孩子的心里得多难受!
  然而,被拉到承祥殿里面了,皇上才猛然反应过来——孩子都失声了!梦里能喊个鬼啊!
  但是人都走到这里了,皇上也就没有退缩。
  感受了一下屋里的温度,觉得这地龙烧得还可以,暗暗点了点头,撩开门帘,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里间。
  一进去,就见驸马正靠坐在床头看书,而自家小心肝,依赖地趴在驸马怀里,睡得正沉。
  黎相轻看到皇上进来,一惊,忙放下书,心里明白皇上这是愿意原谅自家公主了,十分激动。心道,皇上不愧是做皇上的,心里素质真好,这么快就自我调节过来了。
  其实黎相轻也知道,皇上之所以这么快调节,也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孩子了,哪忍心啊!
  黎相轻无声对皇上行了个礼,正想着要不要叫醒公主,让他高兴高兴呢,皇上就对自己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自己不愿吵醒公主。
  黎相轻点点头,就见皇上靠近了过来,十分心疼地看着公主,手轻轻地撩开公主脸上几缕凌乱的发丝,随后还温柔地摸了摸公主的头。
  哪知,这时,晏端淳忽然动了动,流下了眼泪,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晏端淳嘴巴还一动一动地说着什么,三人辨认出来,他是在叫“父皇”。
  皇上顿时心里一痛,拿了帕子亲自替孩子擦了眼泪,又摸了摸头,才带着扶黎先回去,没有再打扰他的休息。
  晏端淳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深夜才醒来,一醒来,黎相轻就告诉他,皇上今天来看了他好几次!每次都十分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皇上心里已经原谅他了!
  晏端淳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下床就要去找父皇。
  黎相轻忙抱住他,说外面都深夜了,皇上和扶黎已经睡了。
  晏端淳这才罢休,抱着自家驸马又是蹭又是撞得,把黎相轻折腾得不轻。不过这又怎么样呢?自家公主高兴就是最好的了。
  笼罩在几人身上的黑团来得快去得也快,终于能松口气了。
  考虑到自家公主睡了一整天,黎相轻也顾不得晚上吃东西好不好了,亲自去御膳房给自家公主炒了点菜,一起吃了个夜宵。
  晏端淳很兴奋,吃了夜宵后更加睡不着,就一直拿着纸笔写字,与驸马聊天。这一聊,又是很晚两人才去睡。
  第二日,两人注定起不来。再加上心情好了,身体放松了,两人相拥着睡了很久。
  就在他们睡得高兴的时候,外面却翻了天了。
  两日之期已到,黎万怀一大早还没看到自家儿子回来,忙带着所有罪证进宫面圣!
  而黎二叔,忽然想起,好几年前,大侄子留了一封信在他府上,说若是珍柔公主出事,一定要交给皇上。
  如今大侄子和公主都没回来,黎二叔就赌一把,把这信也给了黎万怀一起带进宫。
  黎万怀进宫的时候,皇上今日难得没上朝,因为之前的事,放松了下来,也难得睡了个懒觉。因此所有的罪证都由今日早起的扶黎公公捧去了御书房,并让黎万怀在御书房外等候。
  也亏得扶黎今日起了个早,并且拿到了那叠罪证和那一封信。
  看出是小梨子的笔记,年代又有些年了,平时陪着皇上看惯了奏折什么的扶黎,下意识地就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么一看,扶黎真是庆幸自己这手了!什么不拿,正好拿起了这封信!
  这信其实就是公主三岁那年,黎相轻离开皇城去江南,留给黎二叔救公主的信。早年黎相轻因为救了公主,而得了皇上一个承诺。当时已经知道公主是男孩子的黎相轻,为了报答小公主对自己的厚爱,留了这么一封信,以备不时之需。
  信里内容也很简单,总结起来,只有一个意思,就是用皇上那个承诺,换小公主一条命。
  信是为了公主好,但是这封信,如今是绝对不能给皇上看到的!否则,黎相轻知道公主是男儿身的事不就穿帮了?!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皇上,让他再火一次?这绝对不行!
  扶黎紧张地舒了口气,赶紧把这信塞到了自己怀里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妆容天下只没有一次啪解决不了的事情》
  晏端淳:好开心!父皇原谅我啦!【转圈圈.jpg】
  黎相轻:好开心!宝儿终于开心啦!【抱.jpg】
  晏端淳:好开心!睡不着啦!【卖萌.jpg】
  黎相轻:好开心!做点快乐的事吧!【你可以坐我吗.jpg】
  晏端淳:好呀!聊天吧!【用萝北戳洗你.jpg】
  黎相轻:emmmm……【手动再见】
  第161章 治罪
  扶黎偷偷拿走了黎相轻当年的那封信, 出御书房的时候, 就见黎万怀一直在擦冷汗,浑身微微颤抖地站在门口。
  好几年不曾面圣了,黎万怀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但是为了救儿子和儿媳, 他还是站到了这里, 并且一直说服自己战胜恐惧。
  扶黎偷瞄了黎万怀一眼, 心里对小梨子自小就嫌弃的父亲稍稍改观了一些。
  等扶黎把那封信带到承祥殿的时候,承祥殿已经只剩晏端淳一个人了, 黎相轻去御膳房给自家公主做早饭去了。
  此时的晏端淳正坐在梳妆台边, 今日穿了女装,有宫女来给他梳发式。虽然父皇已经知道并且原谅了, 但是这个秘密对外还是得保密的, 否则就连父皇都难以护住他。
  扶黎本来想把信还给黎相轻,见黎相轻不在, 就笑眯眯地把信给了晏端淳看。
  晏端淳一边让宫女给他梳头, 一边看着自家驸马十几年前写的这封信,渐渐地鼻子又有些酸。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家驸马不喜欢自己,甚至讨厌自己,总是逃得远远的,没想到驸马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在保护自己了。虽然那时两个幼童之间,还没有什么爱情之间的保护,但是晏端淳还是看得很开心,就仿佛自己与驸马已经互相喜欢了好几年似的。
  明明那个时候驸马可以明哲保身, 逃到江南去,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所以说,自家驸马还是就是个十分心软的好人,值得自己喜欢。
  看完信,宫女也梳好头发,行礼退下了,黎相轻正好提着早餐食盒进来。
  把食盒放到了外间的桌上,走进里间,黎相轻就见自家公主正拿着一封信,泫然欲泣的样子。
  “怎么了?”担心皇上是不是突然又改变主意了,黎相轻忙走过去。
  晏端淳起身看着自家驸马,嘻嘻一笑,伸手抱住了他。
  黎相轻有些茫然,但还是笑眯眯地把人搂进了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甜蜜地抱了一抱,在扶黎脸上啪啪啪地甩了几把狗粮,两人才放开彼此,晏端淳把手里的信给他看。
  黎相轻一看,愣住了,忙问:“这信哪儿来的?”
  晏端淳依然不能说话,便指了指扶黎,扶黎便道:“你父亲拿着大皇子的罪证和这个进宫面圣,幸亏被我看到,不然就穿帮了!”
  糟糕!黎相轻拍了拍自己的脑瓜,这两天一会儿担心自家公主的情绪和病情,一会儿担心皇上是不是会降罪,好不容易事情过去了,放松过了头,忘记自己在外的安排了!
  时间已到!父亲进宫来搞事情了!要是再晚一点,二叔都要把皇城二十一都关门了!让他以后和公主去喝西北风啊!
  幸亏还来得及!
  “皇上还没起吧?”黎相轻问。
  扶黎愣愣地点点头,道:“我出来的时候还没起,现在不知道了,怎么了?”
  黎相轻叹息了一声,跟他们说了自己之前的一些计划。
  “你快回承寰宫,能拖住皇上一会儿是一会儿,我赶紧去见一见父亲,让他快点出宫报平安。”
  扶黎还是有些不明白,问:“大皇子的罪证交给皇上不好吗?”
  “好是好,但时机不对,这是我收集的罪证,皇上是知道的。为何父亲突然进宫把这些罪证给皇上?我父亲为何知道我会出事?我又为何事先把罪证交给父亲?皇上一想岂不就明白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因为我知道公主的欺君大罪逃不过去?”
  晏端淳和扶黎恍然大悟!
  是啊!卡着这个时候黎万怀来交罪证,若是公主真的出事了,也许能搅一搅局,但如今并没有出事,皇上阅历无数,随便想想都能知道这是黎相轻的布局,说明黎相轻是知道公主是男儿身的!那不就穿帮了?!
  想清楚了之后,两人立马行动起来。扶黎去和皇上卿卿我我拖延一点时间,黎相轻赶紧去御书房,跟黎万怀把事情说清楚,让他赶紧出宫报平安,顺便把罪证都带回了承祥殿。既然公主没事了,这个事还是过几日自己来做更有说服力。
  黎万怀本来一个人站在御书房门口等皇上来,快要等到虚脱了,看到自家儿子过来,并且知道已经没事了,扑过去抱住儿子嚎啕大哭。
  “好!好啊!没事就好!公主是男是女都没关系了,你们好好的就行!”
  黎相轻不知道自家蠢父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笑着拍了拍他,让他回去慢慢透露给母亲,不要一下子吓到了她。
  黎万怀应了,忽然间觉得浑身轻松,拍拍儿子,自己昂首挺胸出宫去了。
  而皇上那边,刚醒来就被自家爱人扑在床上蹭来蹭去蹭了许久,哭笑不得。不过没关系,他心情好啊!两个大宝贝都好好的,还有比这更让他觉得幸福的事情吗?
  黎相轻送走了黎万怀,又赶紧回去,先去承寰宫请皇上和扶黎一起用早膳,其实是在给扶黎暗示。
  扶黎知道他搞定了,才放自家皇上起床洗漱。
  如今天冷,晏端淳因为嗓子的缘故又冻不得,因此承祥殿的地龙少的暖暖的,这么一会儿,食盒里的早点还是热热的,等皇上和扶黎来了,拿出来吃刚刚好。
  这是皇上心里原谅自家小心肝之后,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与他共处。
  晏端淳从一开始就十分焦急地等待,看到父皇进来,整个人就跟小狗似的,小心翼翼地靠近,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家父皇。他很怕,怕自家驸马说父皇原谅他的事只是为了哄他。
  皇上看到自家平日里自信满满、无法无天的小心肝露出这种表情,心里揪痛。本来自己也有些抹不开面子的,最终还是先靠近一步,给了小心肝一个温暖的拥抱安抚他。
  “父皇前日说的话太过了,淳儿不要放在心上,父皇这辈子就宠过两个人,一个都没有宠错。”
  晏端淳其实特别在意那日自家父皇说的那句“宠错了人”,那话就像冰刀一样刺在他的心上,又冷又疼。如今听父皇这么说,忽然间就释怀了,赶紧伸手抱住了自家父皇。
  他不能说出感谢的话,只用力地点点头。
  黎相轻和扶黎看得都很高兴,除了保住了公主的命,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这对这么爱着对方的父子有任何的嫌隙。
  温情过后,四人才坐下来吃早点。
  晏端淳很高兴,一个劲儿地给自家父皇夹点心,让皇上又是心疼又是温暖。
  “袂德师父呢?”皇上问。
  黎相轻道:“师父在御膳房吃了,正给公主煎药呢。”
  晏端淳一听“煎药”,整个人都不好了,瞬间蔫儿了下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嘲笑他跟小孩似的,还怕药苦呢。
  这一刻,仿佛破碎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什么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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