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小姐,你认得他?”走过他身边,见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少女,她身边的丫鬟狐疑的问了一句。
  “不认得。”那少女清冷的回了一句,头也不回的往轿子中去了,“或许是总来听曲儿的贵客吧。”
  他听着两个人的谈论,心里的疑惑更深。于是他甩开那姑娘的拖拽,回身上前,掀开较帘,将轿子里端坐的少女拉了出来。
  少女被他拖出来,跌了一下,正正落进他的怀抱。他一时无措,那少女却有些羞恼,抬起头来怒目而视:“这位公子,请放尊重些。”
  他听着那清澈透亮的声音,心里万般确定,那就是夜流年。由此,他握着那少女的手腕不肯松开,几乎忘了这是幻境:“流年,你不认得我了?”
  ☆、真实的幻境(二)
  “什么人在此放肆?!”
  街道上的叫卖声慢慢的停止了,幻境里的街道开始安静下来。
  就在南宫寂寂伤心问询的时候,烟歌楼里传来老鸨尖细的声音,蕴含着怒气。在老鸨的身后,那些强壮的黑衣男子气势汹汹走来,将南宫寂寂围在其中。
  眼看南宫寂寂还是一直抓着自己不放,一脸倔强。那少女瞪了他一眼,或许看他虽然身材修长,与那些彪形大汉相比,终究是单薄了些,怕南宫寂寂挨打,使劲挣开南宫寂寂的手,走上前陪着笑脸拉了拉那老鸨的手:“妈妈莫要恼,怕是这位公子认错了人。不过是一桩误会,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烟歌啊,你要知道,虽然我们是青楼女子,终究也不能任人欺凌。”那老鸨细眉吊眼,斜着南宫寂寂,拉住那少女,语重心长之间,语气却是凌厉如刀:“我这烟歌楼,为何后来改成了你的名字,你也知道。你是我们的招牌,是我心尖上的肉,谁敢动你一指头,那就是要砸我烟歌楼的招牌!”
  原来,在这样的幻境里,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她叫烟歌。
  可她明明是流年!
  不对……
  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南宫寂寂垂着头,听着少女和老鸨的谈话,闭上眼睛努力想要跳脱出眼前的情景。但是最终,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还是没有变。
  那叫烟歌的少女拉着老鸨,话里有话的周旋着,一直在为他开脱:“妈妈,我知道您爱重我。这不,您嘱咐我要给城主面子,所以他唤我,我便去了。您也知道我的,若不是顾着您心疼我,管他有金山银山,或者有通天的本事,我也是断断不会去的。您啊,今儿就看我的薄面,这位公子是无心之过,打发走便是了,莫要动粗,行么?”
  周围看热闹的人此时将烟歌楼围的水泄不通。
  “谁呀这是?竟敢对烟歌姑娘无礼。”
  街上卖胭脂的小贩嘟囔了一句,义愤填膺。
  “哇,这烟歌果然也是个美人儿。我就说嘛,哪儿有男人光听曲儿不看美人儿的。”
  身边商铺里那个卖布料的老板一脸猥琐的看着夜流年,口水几乎要流出来。
  而那算命的老先生看着默然无语的南宫寂寂,觉得他甚是可怜:“我看这下这小公子要遭殃了,这枫烟城里,有几个人是敢惹烟歌姑娘的。”
  那些人大多是男子,一是想目睹一下烟歌楼的活招牌的芳容,二是想看看哪个不开眼的人,竟然对枫烟城里赫赫有名的烟歌姑娘如此无礼。也有人替南宫寂寂觉得委屈,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竟要招致一顿毒打。
  也有几个无事的妇人嗑着瓜子,伸着脖子在一旁说闲话:
  “烟歌怎么一直为他说话?莫不是心上人吧?”
  一个身材臃肿的厚嘴唇的妇人摇了摇头,否认方才那削瘦妇人说的话:“这怎么会?这烟歌楼的规矩一向很严,老鸨子看得牢着呢,烟歌怎么敢?”
  身边那个一脸麻子的妇人不屑的笑了一声,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阴阳怪气:“哎哟哟,女大不中留,这烟歌这样精致,怕是也留不了几年。你看看,这城主被迷得晕晕乎乎的,天天儿的唤她去唱曲儿。”
  只有南宫寂寂清楚怎么回事。他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讨论,心绪突然乱了。他已经分不清楚这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湖天玑的阴谋。
  “好好好!你开口了,我就且放过他了。你快去吧,莫叫城主等得急了。”
  听烟歌提及城主,老鸨知道她在笑里藏刀的威胁自己,便假意是给了烟歌脸面,拍了拍她的手,一扭腰进门去了。几个彪形大汉看没什么事,也跟着进去了。
  “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那小丫鬟也甚是机灵,看到老鸨子进去了,就驱赶开看热闹的人群,伸手去扶烟歌进轿子。
  “公子,看你不像歹人,你可是在寻什么人?有什么需要烟歌帮忙么?”
  烟歌拂开她的手,走上前一礼,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了一句。那时,烟歌眼神明亮如秋水,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南宫寂寂看着烟歌,脑海里是模糊的。那个名字在脑海里一直盘旋,怎么都挥散不去。
  烟歌……
  烟歌?
  谁是烟歌。
  那个名字,仿佛在自己的生命里那么真切的出现过。
  难道,这不是幻境,而是我的曾经?
  眼前的迷雾散不开,南宫寂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那双漾着秋水的双瞳,小心翼翼的握紧她的手:“流年。”
  “果然是认错人了。可惜了,这位流年姑娘烟歌不曾见过,公子还是再找找罢。”
  人群已经散开。
  烟歌余光瞥见四周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将手抽出来,轻柔的拂开南宫寂寂的手,柔声道。
  “小姐,你还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看他这般无礼!”
  烟歌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要离去,她身边的丫鬟却有些愤愤不平。
  “谁容你多嘴了?与人为善才是善待自己,教过你的,你都忘了?!”烟歌的眼色蓦然一凛,冷冷的喝了一声。
  “奴婢知错。”
  那小丫鬟被那目光吓得噤声,认了错后,乖乖的扶着烟歌进了轿子。
  “告辞。”
  烟歌坐在轿子上,却想起南宫寂寂还站在外面。她以为他是与心爱的女子分开了,而那女子对他避而不见,有些同情他,掀起轿帘,与他告了别,向着城主府去了。
  果不其然,在经过的时候,烟歌听到那几个爱嚼舌根的妇人又在讨论:“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趁老鸨不在又拉拉扯扯的。”
  “哎哟哟,恬不知耻。”
  烟歌在轿子里撇嘴一笑,理了理被微风吹乱的发稍。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总是有人不甘心,想让它变得更加热闹好看。烟歌的轿子走远了,街上的叫卖声又开始了,那些莺莺燕燕的软语夹杂其中。
  即使觉得很荒唐,南宫寂寂还是愣在原地。
  为什么这一幕,在我的脑海里清晰的翻涌而过?为什么她方才拂开我的手,我有些小小的失落。
  明明……她不是流年。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青楼女子,我为何会觉得她已经在我的心里很久很久。就像是我埋下了一个宝藏,在这场幻境里,我又打开了它。然后,它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我本应该去寻流年,可我的脚步,却想要跟随那个叫烟歌的女子。
  为什么会这样?
  他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烟歌的轿子远去。
  枫烟城里还是热闹异常,只是顺着那些与南宫寂寂搭话的人狡黠而冰冷的目光看去,危险在缓慢的靠近南宫寂寂。
  ☆、蓝昙花的传说
  幻境正午的枫烟城,街市上越来越热闹。
  尽管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唤,南宫寂寂也无心去吃些什么。他跟着那顶抬着烟歌的轿子走着,听见那丫鬟得意的声音:“看来妈妈还是最看重小姐,连烟歌楼都是用小姐的名字。”
  “你懂什么?无利不起早。她哪里是看重我,她是看重银两。在她的眼睛里我就是颗摇钱树。”在轿子里自嘲的笑着,烟歌声音里透着无奈,“花无百日红,待到我不能为她赚钱了,这烟歌楼迟早更名。”
  烟歌是个明白人,早就看穿了这风尘里的一切。因利而聚的一切,终究会因利而散。
  她并不留恋这些,只是……
  “哦。”那丫鬟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小姐不是不愿意去城主府么?今儿怎么又愿意了?”
  “她答应了我,待你及笄,只做杂役,不接客。”
  云淡风轻的告知了那丫鬟原因,烟歌在轿子里欣慰的笑了笑。
  正午的阳光是刺眼的,照耀在这顶粉色的软轿上,映出那个娇弱的人影,隐隐绰绰。
  “小姐……”
  那丫鬟顿时红了眼眶,既感动又感激的唤她一声。烟歌不回答,嘴角却有笑意漫上来。
  幸好,只要我在,还能护你周全。
  南宫寂寂一路跟随着,听着主仆俩的说话,倒觉得温暖。
  约莫过了一刻钟,烟歌乘着的轿子拐来拐去,最终在一处较为偏僻的门口停了下来。
  那小丫鬟伶俐,轿子一落下,紧着过去伸出手扶住夜流年,嘴里唧唧喳喳不停的说着:“小姐,我听说这城主很怕他夫人。你看,他害怕夫人听到了坊间的流言,又看到您,会闹将起来,还特意买了这一处清净的宅院金屋藏娇。”
  “铃儿,谁教你在背后嚼舌根?!”
  出了轿子来,一袭白衣的烟歌在青石砖瓦衬托下,飘然如仙。即使正午的阳光炽热灼眼,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冷的,说话间狠狠的瞪了丫鬟一眼,“以后再这样,小心我撵你出去!!”
  那唤作铃儿的小丫鬟知道说错了话,怯怯的看了烟歌一眼,不敢吭声。垂下头去时,她余光瞥见了南宫寂寂的影子,抬起头来惊慌的指着南宫寂寂:“小姐你看!那位公子还跟着我们呢。”
  轿夫们偷偷的观察烟歌的神色,发现她沉静平和的看了南宫寂寂一眼,眼里竟有一丝怜悯:“也是个痴心人。莫要管了,进去罢。”
  “是。”
  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烟歌提起罗裙进了门。那小丫鬟跟在身后,应了声,对着南宫寂寂做了个鬼脸,竟是似曾相识一般。
  那个人不见了。
  仿佛是十四岁的夜流年不见了,南宫寂寂心里突然着急起来,想要走过去推开那扇门,却终究没有去。
  继而,他听到门里面传来烟歌的歌声:“忆昔年,与君说白首,执手已泪眼。叹今夕,流年不忍顾,烟花不堪剪。纵然岁月催人老,十里风荷映红颜……”
  那歌声叫人心醉,却也叫人心碎。
  不对!
  不是这样的……
  这幻境里的一切,应该都是用来迷惑我的。这里的有些人,应该是妖兽幻化,那烟歌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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