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节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既没有怨恨,也没有失神,只是极为浅淡的怅然,说不出的惆怅仿佛流云一般,萦绕在他的周身。
  阮琨宁心里堵堵的,像是心口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很难过,很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可是……今天是玉奴最重要的,二十岁的生辰啊。
  她看了看玉奴,将自己手边的檀木盒取出,推到他面前去,道:“不算是什么重礼,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看一看,可喜欢吗?”
  玉奴静静的看了看她,终于还是伸手取过了那只檀木盒打开,看见里头玉佩时,他神色中闪过转瞬的怔然。
  阮琨宁敏感的察觉到了:“——怎么,不喜欢吗?”
  “没有,”玉奴缓缓一笑,道:“阿宁送给我的,我都是喜欢的。”
  “我只是,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他语气有些艰难,却还是说了下去:“有些事情,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无可更改的吧……”
  阮琨宁听得他语气不对,却也不想在好好的日子里头说这些,她含笑错开了话头:“这样重要的日子,怎么不见其他人过来?是在前院等着吗?”
  “不是,”玉奴嘴唇隐隐有些白,面上却还是微笑,他道:“阿宁也说了,今日是重要的日子,请那些不知所谓的人过来有什么意思。”
  他道:“我只请了阿宁一人来,再无其他。”
  绕了又绕,竟又回到原点去了。
  原本被阮琨宁按到心底去压住的那些难过,不知怎的,竟又再度浮了起来,如何也压不下。
  本该是值得众人来贺,他铭记一生的日子,竟只请了自己一人来,
  而到头来,自己除去伤心失意,竟什么都不曾给他。
  也真是……讽刺。
  玉奴却并不觉失落,他只是定定的注视着阮琨宁,许久之后,他才道:“很早之前我便说过,无论阿宁为我准备什么礼物,总不如有此心,更珍贵许多。”
  阮琨宁见他如此,也顺着这话头往后说:“怎么想起这一茬儿了,” 想了想,她又笑道:“可是想到了什么想要的?”
  玉奴目光温柔的在她面上一扫,道:“阿宁精通琴艺,今日既是我生辰,便同我……合奏一曲吧。”
  阮琨宁不知他想做什么,却也不想留给他一个糟糕透顶的生辰,便含笑应了下来。
  大概是早有准备,玉奴轻轻一击掌,便有侍从自一侧过来,恭恭敬敬送上了一架七弦琴。
  阮琨宁随手拨了一下,便觉泛音清越,散音沉厚,上上品。
  她含笑看一眼玉奴,道:“倒是好琴。”
  玉奴看她一眼,道:“本就是要给阿宁用的,怎么敢马虎?”
  不等阮琨宁再说什么,他便将自己腰间玉箫取下,缓缓送到了唇边。
  眨眼间,便闻箫声清幽入耳,不似笛声清越,却另有一番愁肠。
  阮琨宁也不多言,手指抚到了琴上,随他曲调而动,两两相和,琴声清雅,箫声幽悠,二者相互交缠,却是另一种相得益彰。
  初时,玉奴并不曾吹奏名曲,似乎只是随心而动,曲随意往,等过了片刻之后……
  阮琨宁便明白,那时候他那句“有些事大概是命中注定,无可更改”究竟是何意了。
  那玉佩上的图案,正是凤凰。
  而到了此刻,他以箫声,奏起了那首千古名曲。
  凤求凰。
  第237章 琴箫
  凤求凰一曲, 本见于司马相如与卓文君。
  其时文君新寡,才貌风流,司马相如于她有意, 暗自以琴声挑之, 终有了文君心动夜奔之故,凤求凰词曲也顺理成章的流传了下来。
  到了此时的大齐,此曲在青年男女之间流传甚广,倘若男子有意, 也会向女子奏曲, 以示己心。
  倒也风雅。
  到了此刻……玉奴却是只通过这一首曲子, 将自己的心思全然展现了出来。
  阿宁, 我心悦你。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 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尽管你并不愿接纳我的心意, 但我还是要说出来。
  否则, 多年之后, 我无法想象自己会有多么后悔。
  玉奴吹的曲子是凤求凰, 阮琨宁和的曲子却并非凤求凰, 她目光复杂,只是心不在焉的顺着曲调,毫无波动的跟了上去。
  她心中一片混沌,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玉奴——她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又究竟想要如何。
  玉奴的一颗心全在她身上,自然可以注意到她此刻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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