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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小灯镇还没到。前面是个三岔路口,路口处有一人一马。她从前从不出门,并不认得这个地方,但马上那人她却认得。初初她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把眼睛,再看,是风楼没错。
  凤楼策马行来,到得轿窗前,低下头,对她呲牙一笑。她莫名慌张起来,心头砰砰乱跳,忙忙把轿窗上布帘子放下,隔窗问他:“老太太不是叫你回去歇息养伤的么?你怎么来了?”
  他笑:“想来就来了呗。”
  她问:“咱们先出的门,怎么你倒跑到前面去啦?”
  他说:“我不会抄近路啊。跑得急了些,身上的伤口险些又裂开了。”
  她拿手指一下下地在轿窗上划着字,隔着窗子与他一问一答:“急着赶来,是怕我不愿意再回温家了么?”
  他嗤地一笑:“说傻话做什么,你不回温家去哪里?是怕你一个人回去应付不来。”
  她皱眉嘲笑他:“谁要你好心,自己都伤成这样了。”
  他亦笑:“我的伤,你不说,谁知道?”
  她偷偷掀起布帘子往外瞅,过见他两手空空,并未带拐杖出来。眼下已经到了六月里了,天早已热了,他一身竹青长袍,倒与头一回登岳家门的女婿一般无二。因衣衫周正,从外头看,是无论如何不能得知他实则是一身的皮肉伤的。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心内就生出几缕极细极小的窃喜出来。到得家中,她躲在一旁,家人都叫他一人抵挡一人应付便是。反正是他造的孽,反正他混似魔王,脸皮厚如城墙。
  到得小灯镇的地界,在镇子的大路口遇见一群采桑的小娘子。小娘子们手里各提挎着竹篮蔑筐,里头装着新采的桑叶,这群人原本正打打闹闹说笑话,见这一行人肩挑手抬着许多箱笼包裹由南而来,又看见鲜衣怒马的凤楼,便都噤了声,立在道旁傻头傻脑地呆呆看着。
  轿中的月唤听到外头的说话声音里头似乎有从前一起玩耍的伙伴,便觉有些近乡情怯起来,即便身在轿中,无人能够看见自己,但还是面热心虚,悄悄把身子向角落里缩了一缩。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外头的凤楼策马往道旁急行几步,少顷,又策马回转,屈指敲了敲轿窗,她在轿中跟做贼似的低声问:“不是还没到我家么?不会这么快便到了罢?到了么?可是到我家了?到了么?”
  凤楼不言声,手从轿窗外伸进来,递给她用桑叶包着的一包物事,打开一看,却是一捧紫红桑葚,桑葚个大肉多,熟得正好。她两眼放光,又惊又喜,今年自入夏以来,还未来得及吃过一回呢。
  伸手接了桑葚,心里边的忧愁也即刻忘了个七七八八,捧起来吹了几口,再拈起一粒塞进嘴里。甘甜十分,十分甘甜。把嘴唇舌头都吃得乌黑发紫,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啊?”
  他不由得一乐,反问她:“天底下有你不爱吃的东西么?”
  她想了一想,好像的确没有几样。便又问:“你哪里摘来的?”
  凤楼答:“跟人家讨来的。”
  她心下笑那人傻,要是有人想从她手中讨走这般美味的东西去,那得从她的身躯上踏过去才行。随口问他道:“跟谁讨的?怎么讨来的?”她这样问,其实有点想叫他再去讨要一些的意思。
  听得他答说:“跟人家一个漂亮的小娘子讨的。我没开口说话,就对她笑了一笑,便得了这一捧。”
  气得她,手一扬,一把桑葚险些儿脱了手甩到轿子外头,丢到他的脸上去。她在最后关头又收回了手,没把桑葚丢出去,还不是看这剩下的一把紫红桑葚长得格外惹人怜爱、格外饱满漂亮?
  过一时,李大娘过来问她可觉得闷热,可要饮些水,用些点心,待伸头入轿内看到她的脸时,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悄声对凤楼埋怨道:“五爷弄那些劳什子给咱们月唤姨娘吃,你瞧瞧她,嘴唇都黑了。”李大娘年过四十,在温府多年,早已修炼成精,当着凤楼的面唤她为月唤姨娘,无人时才唤她名字。她不乐意,却也无法。
  凤楼也伸头进来瞧她,才看到一眼,险些从马上栽倒,顿时和李大娘两个笑成一团。她才不理会外头的动静呢,她坐在轿中,一粒一粒地、极其爱惜地吃着她的桑葚。
  再是情怯,路也有走完的时候。一捧桑葚吃尽,发面团子似的日头也升到头顶以南的方向时,钟家的门口也就到了。静好倩惜上前来扶她下轿,李大娘左看右看,嘴里不住口地叮嘱:“地面不平,小心着些,莫使月唤姨娘摔了跤。”叮嘱忒矫情,好像她不是在这里长大的一般。
  她不在家的这几天,家中一切如常,并没有哪里变了样。她娘在菜园地头扎篱笆墙;她二嫂在门口洗衣裳;大嫂和小满在院中领着侄子们玩耍;她爹坐在樱桃树下乘凉,怀里趴着的,是她的花点子;两个哥哥不知哪里去了,阿娘则倚在院门上看向东头的官道,两只老眼茫茫然的,心里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眼睛一酸,颤着嗓子,远远地唤了一声:“阿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话说。
  第34章 22.9.28
  五月日语一级强化班上了一大半时,某一天,关老师告诉大家:“同学们,学校包了两家网吧,雇了一群学生半夜刷名额,给在座的各位都报上了名。同学们,我把我所拥有的知识都传授给了你们,为你们费尽心思,用光了所有的精力,老师我几乎要倒在讲台上了,这就是俗称的精尽人亡!老师已经尽力,同学们,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此时五月已经在赤羽上了一年零两个月的班,自考考试也考过了一次,她一次报了四门功课,最后及格三门,按照这样的进程,大概两年之内就能拿到毕业证书,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收获虽不少,但代价也大。首先是她的视力急剧下降,其次是几乎没有任何空闲时间,哪怕连蹲个马桶都要拿本书看,否则心里就会产生负罪感、紧迫感。她得了时间贫乏症,做什么事情都心急火燎,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有几次她去上课时眼圈有淡淡青色,课间休息时,关老师就把她叫去谈心,说:“语言这个东西,比起证书,实际能力才最重要。比方说,你有语言特长,将来出去找工作,不是你甩一张证书出来就行的,你得会说才行。你的口语完全没有问题,所以无需这样拼命。老师的意思明白?”
  “明白。”她心中感激,说,“是我把证书看得太重了。以后我尽量不使自己这么累了。”
  关老师理了理小发卷,“歪哩故刀。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用功又聪明的学生,老师最欢喜,欢喜了要命。”
  五月笑着捂耳朵:“卡梦——”
  关老师贱笑:“拜意比——”
  五月虽然已经习惯了关老师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及一贯做派,但还是不由得失笑出声,做干呕状,说:“哦——蚂蚁告刀。”
  关老师笑意更深,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多想,普利兹,这是老师对学生的拉布呀,拉布。”
  五月夺门而出,朝身后胡乱挥了挥手:“撒哟那拉——”
  五月这一段时间以来,工作学习可算是顺风顺水,但赤羽的小伙伴桃子却没能和服部结成婚。传言二人酒店已经订好,婚纱也去试穿了,接下来就等着发请帖了,谁知最后关头,服部的老父母却从日本急急赶来上海,把桃子叫出去谈判,老两口见到桃子,还没坐定,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承不承认尖阁诸岛是我们日本的?”
  桃子当场懵逼。要是服部能劝住双方各退一步也就算了,这个时候却来和稀泥:“他们年纪大了,为人比较固执,你今天先让让他们,不论他们说什么,你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就好了……总之今天姑且让让他们,而桃子你下半生的幸福就放心交给我来负责就是。”
  他们的话,桃子其实都听得懂,只是不会说罢了,想和服部父母理论,奈何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心里生气却也无法,只好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了。
  但是服部的娘却还咄咄逼人:“想和我家直介结婚?桃子小姐难道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大的儿子,你以为我们会让直介和一个你这样出身的女孩子结婚吗?”
  服部的爹拦住服部的娘:“先让她回答尖阁诸岛是属于哪个国家的。”
  桃子眼泪汪汪地看着老服部夫妇,终于没能忍住,最后还是憋出一句磕磕巴巴的句子:“你们两个人好去死了。”
  桃子婚事告吹,大家感慨非常。本来她已经辞职,美代又破天荒打电话叫她回来上班。她向来吃光喝光,手里一点积蓄也没有,只好回赤羽姑且混着。虽然没能结成婚,又灰头土脸地回赤羽做服务员,但这一次却没有人敢笑话她,反而对她尊敬有加,桃子就这样成了居酒屋赤羽的民族英雄。
  凉子小小地高兴了一下,抱怨比从前少了很多,但却也不得不佩服桃子的勇气,和五月感叹说:“她这个人,没有上进心,是个只爱吃喝打扮的糊涂虫,却没想到三观这么正。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而表姐受老寒腿的折磨,终于下了决心,摆脱了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生活,跟了个日本半老的男人,也算是成功上岸。上海么呆呆,日本么去去,给人家代购些奶粉奶瓶化妆品,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但据钟奶奶说她大概是做了人家的二奶小三了,因为至今还没有领证。要是领了证,表姑妈两口子还能忍得住?早就在亲戚中大鸣大放了。
  至于店长有希子,则和五月成了连体婴。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化妆,有希子时常邀请她去自己的住处过夜,相处的多了,才知道有希子自视甚高,骄傲的像是一只开屏孔雀。
  她评价她那些读了大学的同学:“他们虽然比我学历高,但是哪有我见过的世面多?他们读书出来后,找个小公司做做小职员,挣些勉强糊口的薪水,所接触的人群的层次也和我不好比。所以,”说到这里,轻蔑一笑,“他们的人生,一眼到底。”
  她评价那些跟她要电话号码、试图追求她的中老年男人:“也不看看自己的一副德行,当我是什么?看我是做服务行业,就敢来追求我?帮帮忙,狗眼看人低,我家境不一定比他差好吧!”
  提到家境,她又劝说五月两句:“你孝顺是孝顺,但也要为自己做点打算,出来工作几年,手里一点钱也存不住,将来有个什么事情,到时怎么办?”
  道理五月都明白,可心里的话却无法轻易和别人说。家中没有她的钱的话,日子会拮据很多,爸妈就会为一点点小钱吵架。而她也不愿弟弟再像她和七月小时候一样生活在大人争吵不断的环境里,所以只能尽可能地去帮助家里,她自己虽然苦一点,但至少能让妈妈和弟弟的日子好过一点。所以,她也只能对有希子的建议一笑置之。
  因为五月和有希子抱成团,公然在客人面前以姐妹相称,美代对五月也是青眼有加。久美子虽然在赤羽也培养了几个心腹同乡,但对五月却毫无办法。时间长了,有希子看出久美子与五月的不和,就问五月:“你怎么得罪了她的?”
  五月两手一摊,作出莫名其妙的样子,说:“我背单词时被她看到,结果就处处找我的茬。”
  有希子不屑一笑:“这一行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职业,过了三十岁就差不多该改行了。自己舍不得走,又怕新人出头,天天提心吊胆,有什么意思。”
  五月倒有些吃惊:“倒看不出她年龄已经有三十岁了。”
  有希子笑:“人家结婚早,小孩子都上小学了。”
  再一次,久美子和一位姓佐佐木的熟客坐在一起说笑,佐佐木从钱夹子里摸出留在日本的太太和孩子的照片给久美子看,久美子看一眼,嘴里就夸一句卡哇伊。旁边有三五个女孩子也凑过去叽叽喳喳地附和:“卡哇伊卡哇伊,超卡哇伊。”
  五月正好经过,就也伸过头来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的一大一小母子二人的眼睛都细成一条线,相貌离五官端正还有点距离,和可爱这个词儿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五月瞄了一眼,违心地说了一声可爱,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久美子身畔坐下,和佐佐木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她从前见到久美子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刻意避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会和久美子呆在一起,久美子对此心知肚明,今天看到她竟然敢坐到自己身边,还笑嘻嘻地问佐佐木:“梅酒我也可以来一杯吗?”
  佐佐木开心不已,弯着细细的小眼睛,说:“请,请。五月酱随意就是,喝完再开。”
  久美子暗暗冷笑一声,摆出副店长的架势,问她:“你的区域没有事情了吗?自己的区域不管,跑到这边来?五月呀,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这样给你手底下的人做榜样的?”
  五月吐了吐舌头:“我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刚刚看到你们在看照片,所以也过来瞅一瞅,马上就走。”伸手拢住嘴,凑到久美子的耳朵边上,“其实我看佐佐木的儿子一点儿也不好看,听说还是你家儿子更好看些,但我一次也没看到过,下次你也带张照片来给我们看看?”
  久美子一瞬变了脸色:“你,你!”
  五月又笑嘻嘻地去和佐佐木说:“咱们久美子家里也有很可爱的——”
  “五月,五月!”久美子慌乱,伸手去捂五月的嘴,“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五月住口,久美子抓住她的臂膀,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说:“你吃错药了?疯了?你要知道乱说话的后果!”
  “后果就是和你要好的熟客们得知心目中的女神竟然已婚已育,大概心里会很失望,再以后,大概只有中年大妈们和你聊聊育儿经了。”看久美子脸色青白,虽然觉得自己卑鄙,但看着久美子慌了神的样子,令人快意无比。
  “那你想要怎么样?你不要以为搭上有希子就可以无所顾忌,毕竟我还是你上级!”久美子大概从来没有想到在赤羽竟然敢有人这样公然挑衅自己,气到极处,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哆嗦。
  “你想多了,如你所言,我只是一个领班,并没有能力可以怎么样你,我只想咱们两个以后能做到够互相尊重。可以吗,副店长?”
  久美子冷笑:“要是我把你的所作所为跟美代桑说了,你猜她会怎么样?”
  五月说:“也许她会批评我口无遮拦,让我向你道歉,叫我今后谨言慎行,不许再做出对赤羽不利的举动。也许会趁机和你说,你年龄不小了,差不多可以考虑抓住青春尾巴去酒吧捞最后一桶金。谁知道呢?”
  五月说完,露出神闲气定的微笑。久美子在美代手底下工作多年,不会不知道美代是什么样的人。
  年纪大了,一张生出细纹的老脸在一群青春无敌的女孩子中有那么一点违和感的时候,而恰好你无眼色,舍不得离开赤羽,美代也不会直白地扫地赶人,而是会亲切地问你愿不愿意去她投资的蒲公英去上班,愿不愿意去工资待遇更好的地方赚钱。因为酒吧那种地方,上了浓妆,在夜晚迷离的灯光下,老一点,嫩一点,根本看不出什么差别。当然前提是你够美貌,底子好。
  久美子要是愿意去酒吧那种地方捞金,就不会把现在的工作看得这样重要,以至于危机感这么强了。所以,她赌久美子不敢冒险去美代面前告她的状。一旦提起儿子的事情来,务必会使人联想到她年龄已经老大不小这一事实。
  久美子不再说话,与五月对视片刻,终于慢慢伸出手来,一字一顿说:“好,让我们今后做一对互相尊重的好同事。”
  “久美子,对不起——”
  “五月酱,没关系——”
  第35章 22.9.28
  日语一级考试前夕,五月照常上班,金城l龙之介也照常过来吃饭。五月过去和他打招呼时,他突然说:“我可能以后不会再来了。”
  五月问:“金城桑要回国?”
  金城摇头:“去大连。那里去过两次,个人非常喜欢那个地方。朋友警告过说那里生活节奏固然比上海要悠闲很多,相对的,懒散度日的人也多,办事效率啦消费能力啦远远没有上海高,但还是莫名的喜欢。准备过一段时间就喜来登独立出来,开一家自己的餐厅,做创意料理。五月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因为生意不敢保证,所以开始薪水不会太多,但比你现在的肯定要好一些。”
  五月问:“那里找不到会日语的服务员吗?”
  金城又摇头:“只要待遇优厚,哪里都招得到人。只是觉得如果能和五月一起工作,肯定会很开心,所以随口一问。”呷一口清酒,慢吞吞道,“个人比较憧憬这样的生活:开一家很小但属于自己的小店面,养两只猫,有个能说得来而且喜欢的人。每天懒懒散散地做几桌生意,等到打烊之后,倒一杯生啤,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和喜欢的人讨论下当天的收入啦客人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关灯睡觉。毫无心事。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都不会厌。”
  五月机械地抹着桌子,说:“说出来可能不太礼貌,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将来肯定会换,如果条件允许,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从事服务行业。对不起。”
  “哦,那太遗憾了。”金城颇有些失望道,“不喜欢,那就没有办法了。”
  “不好意思。”
  金城一哂:“的确,干这一行,每天要面对形形□□的人,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打交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和人打交道。”
  五月再一次道歉:“对不起,当着金城桑的面说这些话。”
  金城抬手制止她的话:“总之考虑考虑吧,或许可以去大连先和我一起工作,等有合适的再换就是。”
  五月说:“我会和家人商量下看看。”
  她要商量的人是七月。但其实她要去哪里做什么,七月根本不关心,七月自己也要换工作了。
  她是和咖啡馆的客人吵架愤而辞职的。五月早前曾交代她和客人不要起冲突,但没过多久,她还是忍不住和客人发生了争执。
  起因是因为一个相亲角的老爷叔喝咖啡时喜欢脱掉鞋子抠脚,扣完脚后,再拿指甲钳出来旁若无人地修剪指甲。邻座的客人看不下去,当场走人的也有,向店员投诉的也有。七月资历最浅,就被指派去提醒老爷叔收敛一下。但老爷叔觉得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外地来的服务员歧视,简直没天理,笑掉人大牙,于是大吵大闹,吵嚷说:“我偏不穿,你能拿我怎么样?哎哟哟,你这么有本事,就不要来做服务员呀!你做了服务员,就要无条件地服务我们客人!”
  闹到后来,果然如五月所说,老爷叔光着脚在大厅里跳,店长反而叫七月去给客人赔礼道歉。七月性格暴躁,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即把手中托盘往店长脸上一甩,身上围裙一丢,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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