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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乱臣 第156节

  “萧阙,你不必找了,因为你的对手是我。”
  那人冷笑着抽回手里的剑,利刃照着原先的划过的痕迹又往返,见那个不可一世的人生生被逼着吐出一口气,他满眼兴奋。
  萧阙伸手,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痕,骨血里的嗜杀戾气一点点被唤醒,叫嚣,直至再关不住,破笼而出。
  他转头,视线极轻蔑的看向那个本该已经离开,却又混进了梁军之中的尤飞白。
  “繁钦跟赵乾可都赶不及到这边来,此刻也大抵是同萧旼遇上了吧。”
  他极其不喜萧阙瞧他的眼神,凭什么死到临头还高高在上。
  萧阙毁了他费心经营的七盘岭,叫他同兄弟离心,又用一个阉人来折辱他,所以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阙勾了勾唇角:“果然是你。”
  他看人的眼光当真不如何,平素里独行惯了,因为破天荒的一点善念,竟就被从身后捅了刀子。
  “没错,就是我,我要你好生看着,你费尽千辛万苦经营起来的东西,是如何一点点被我收入囊中的。”
  他其实对萧旼也留了一手,叫他以为对上的只有繁钦,殊不知那赵乾也已经被他引了过去,如此既能替他分散了兵力,萧旼也必死无疑。
  待这边结束,萧阙的兵马,乃至于那个上京的王座,就皆都归他。
  “就凭你这样的孬种?”萧阙冷哂,复又瞧见了他眼底的欲望与贪婪。
  “那夜里的人也是你吧?你就这么怕输?还是怕我?”他不屑开口。
  “你住口!”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怒斥道,当即提剑就杀来。
  萧阙侧身挡过,不住地牵动伤口,他却似察觉不到痛,再度瞧人的时候,眉眼中已经没了多少戏谑,只盈满了杀伐气。
  他启唇低语,似前来索命的冷面修罗:“尤飞白,想拿走我的东西,你可配不上。”
  语罢,萧阙出剑,尤飞白抬起手里的剑挡,一只断臂被削飞了出去。
  伴着一阵尤飞白不住发出的惨叫,萧阙眸中皆是兴奋的诡红:“别着急,才开始呢。”
  ...
  同佘涂分开后,苏苑音又往北走了百余里,皆都不见踪迹,那如今便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不知为何临时改向了。
  寻不到方向,林之维只好让薛家军先临时休整,见苏苑音也颓丧着,朝着人宽慰了几句,只是效用不显。
  苏苑音屈膝,视线略过水田眺向远处,区区一个尤飞白,即便就是勾连萧旼,萧阙都没有那么容易败,可是她偏就心绪不宁,上次如此就是父亲出事,这次又何谈放心。
  前面目之所及处,只见缓缓驶来一辆牛车,先前不知他们在此,待瞧见了他们,忙赶着牛打弯。
  林之维示意手下去拿人来问,却被苏苑音制止,如今越往北,离得上京越近,受朝廷的影响就越深,只怕对他们存着敌意,不肯实话实说,问不出想要的答案,倒不如她亲自去问一问。
  牛车转得慢,还未打过弯来,苏苑音就已经骑着马横到几人跟前,拦住去路。
  见来的只是个姑娘,三人中稍微年上些的率先开口,带着些教训的语气:“你一个新娘子到处跑什么,你家夫君呢,你怎会同那群乱党在一起,可是被掳来的?”
  苏苑音微愣,想问出的话卡在喉中,只听另一个老伯叹道:“他们都是一群乱臣贼子,你一个小姑娘怎还替他们做事呢,趁着现在你同我们一道逃了吧。”
  乡里的人大多淳朴老实,本是打算同他们套话,可见他们推心置腹,苏苑音当即下马走至几人跟前:“打扰了,我姓苏,上京里长大的,此番来拦住三位的去路也并没有恶意,正是想去寻自己的夫婿,特地来问个路。”
  “姓苏,那你可认识在翰林任职的小苏大人!”三人中瞧着年纪最轻的忙站起,有些许激动地问道。
  苏苑音不知他为何会问及,但仍是颔首:“正是家兄。”
  “真的吗?听说他后来遭了难,后来怎么样了?小苏大人那般良善之人定是吉人自有天相的吧!”
  面对他一脸串的问题,苏苑音亦是忽地有些愣神。
  见她迟疑,男子才想起自己一时激动尽都忘记表明身份,随即才补充道:“我是杏花村的,之前去上京受过小苏大人的恩惠,所以瞧见小苏大人的故人才一时激动。”
  “他很好,谢谢你还一直记挂他。”苏苑音笑着接过话。
  “那就好,那就好。”男子连声道,随即又才朝着一个方向开口指了指,道:“你们要找的人,从这条路一直往西边走,或许能瞧见。”
  “阿逸,你在做什么!”
  名叫阿逸的那个男子见受了责骂,随即不好意思地脸一红:“姑娘快些去吧。”
  苏苑音也不曾想竟这般顺利就问到了,忙朝着人道谢离开,只还没走几步,又被阿逸叫住。
  “敢问姑娘要去嫁的,是何人?”
  苏苑音闻声轻笑,忽地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大抵就是方才那位老伯所说的,乱臣吧?”
  见那个穿着喜服的女子,翻身上马扬长而去,飘扬的裙摆,身姿明媚的胜过他瞧见过的任何一片晚霞。
  “夭寿啊,你知道对方是谁么你就给人指路。”马车上,老者连声叹息,家门不幸,出了个叛国贼。
  阿逸却道:“我见过她的,同那个曾经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小苏大人在一起。”
  只是那时的她高洁似月,叫旁人连肖想都觉得是亵渎,如今月亮下了凡尘,了一段她其实都并未知晓的因果。
  “瑞阳王军自南边攻来,可听过肆虐杀人或是无恶不作?可是齐军所过之处,却寸草不生,如今叫我们背离家园的,不就是齐军吗?”他终是反口,却只换来老者一声重重地叹息。
  一辆牛车遥遥向南行,路上再无什么话。
  ...
  “何大夫,世子派我等来护送大家先走,你快收拾收拾,即刻同我们一道出去吧”
  医帐外头正乱着,到处打成一片,便就是此刻进来的这个士兵,身上亦是挂了彩。
  何满只当没听见,手下给伤兵出止血不曾有一刻迟钝。
  如今情况不大好,胜负难分,一时之间来了很多齐军,他们兵力分了三路却一路都没能赶回来。
  小秦将军生死未卜,言护卫跟世子也都受了很重的伤。也正是如此,世子才会吩咐下来,叫带着医帐里的医者先离开。
  见人不为所动,来叫人的士兵又催了催,何满才终是起身,递了方才用过,压根就还未来得及阖上的药瓶来给他。
  才走出帐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人群之中,总是被一众人围攻的男子。
  自从方才同尤飞白一战之后,萧阙的身子便就已经撑不住了。
  现在纵使他已经尽量避开要害,但仍旧总是会有些避无可避的刀口会落在他身上,血大抵都已经浸透了盔甲。
  再这样下去,他当真是会死的。
  “赵将军跟繁将军那边还没有回音么?”他问道。
  见那个士兵摇头,他当即走了出去:“火把给我,我再去点!”
  萧阙喘着粗气,滚落进眼里的不知是血还是汗,糊得眼睛想睁开都费劲,只他转眼看向那个如同烂泥一般躺在地上没了气的尤白飞,心里却又是亢奋的,只身子却已经疲惫不堪,挥剑的动作越发死板重复。
  只好在,就算这边全军覆没,碰上繁钦和赵乾,萧旼也必败。
  许是那个药的作用,他总又会瞧见些幻象,先前是瞧见一副病容的皇爷爷,后来又是坐在火里的母亲,严词厉色瞧着他的父亲...
  这大概真的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吧,只是他却头一次,于死亡生出了几分惧意。
  此前总是想着死也不分开才好,只如今到了这个境地,他哪里又舍得真要她来陪。
  可是却怕自己死后她掉眼泪,更怕会将他忘光,转头嫁作别人。
  “有了有了,有回音了,就在不远处!”不知是谁高喊出这么一句,士气渐弱的众人顿时又都重燃起一丝希望,齐军本就死了主帅,之后便就一直算作是勉力强撑,如今见他们援军快到,各个心里都萌生退意,收了剑想撤。
  萧阙用朝地的剑尖替自己承住了大半力,恍惚好似也听见阵阵马蹄,一点红色的人影就好似是破开重重迷瘴的朝阳,带来足够驱散所有黑暗的亮光。
  方才还想着呢,此刻他的阿音就穿上了一身嫁衣,濯濯如春月柳,明艳不可方物,正朝着他奔来。
  比起他方才瞧见的种种,这于他而言,无异于就是最好的幻境。
  苏苑音走进,又见他一身的血,严重处便就是连最坚硬的盔甲都裂开,怕一碰就要碎了,轻拢着眉头不敢再往前去,眼里的泪却早夺眶而出。
  那人不知自己这幅样子落进在意的人眼里有多难受,只见她愣在原处,无助地用手背拭泪,随即轻叹口气,尽管是幻境,还是忍不住软了口气哄人:“阿音,过来。”
  见人轻颤着肩小心翼翼走来,他却抬不起手来去给她抹眼泪,头上泛起一阵晕眩,他摆摆头,再度睁眼时瞧见她还在,不由得轻松口气:“莫哭了。”
  苏苑音再忍不住,当即伸手去环他的腰,触到一片滚烫的濡湿,心又跟着颤了颤:“还好赶到了,我带了解药来,你且先忍忍,我给你瞧瞧伤。”
  她给他嘴边递药,带着些凉意的触感传到唇瓣,无比真实。
  “原来不是幻象啊。”他叹了叹,当即卸了所有的力,面朝着人栽倒。
  苏苑音承不住他的力,连着被一起带倒,她忙起身去将人半扶起置于膝头,一面伸手擦去他面上的血。
  他难得的乖,末了还朝着她笑笑,嘴也甜:“阿音你今日真好看。”
  “嗯。”她点点头,又帮他除掉身上厚重的盔甲。
  他却眼皮发沉,瞧着她费力,却也没力气去帮她。
  他只怕血都要流干了,将她的裙摆都打湿,她抬眼瞧着他,瞳色已经有些许黯淡,似是生机在一点点流失。
  “你再坚持一下,千万不要死,求求你。”她瞧着朝这边来的何满,抱着怀中的人开口。
  萧阙复又睁起累得已经见要合上的眼眸,瞧向他那心爱的姑娘,道:“好”。
  作者有话说:
  弱弱开麦:其实还有大婚的一部分剧情,嚯嚯嚯哈我这个拖沓的性子只能明天更啦~
  第161章 、正文完
  萧旼被尤飞白摆了一道,将萧阙手底下大半人马都引向了自己这边。
  看见赵乾随后赶来的那一刻,他方才知晓,尤飞白向他投诚是假,其实真正想图的是什么。
  心眼小,胃口倒是大。
  可惜他同萧阙斗了个你死我活,最后竟白白替人做嫁衣,其实比之尤飞白,他宁可败在萧阙手里还光彩些。
  便就是那再神勇的人,也没那三头六臂,来抵抗千军万马,尤飞白那边,只怕会是萧阙的埋骨地。
  如此结局当真是不尽人意。
  萧旼被繁钦跟赵乾打退,如今南燕的援兵也已经抵抗不了多久。
  他带着身边的亲信回到大帐内,收拾好金银行李要想先撤离,却见苏落雪只兀自坐在凳上一动未动,甚至对自己的话都充耳不闻。
  他瞧见了也生气,想着人当初求着他出宫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于她,若说愧疚,却是并没有多少。若是自己此前确实对她诸多利用,那她也未必比自己好到那里去,对自己桩桩件件哪里不是谋划。
  “如今是要同我撕破脸了?”他讥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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