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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乱臣 第67节

  她其实也是如此呀。
  苏苑音握着轻尘的手松了松,突然便就觉得眼皮沉得厉害。
  轻尘像是察觉出了她的异常,又赶紧攥紧了她,将她不断下沉的意识往上拉了一把。
  “苏苑音再等等吧,我们会被找到的。”
  她相信父皇,母妃和兄长此刻都一定在想尽法子找她。
  苏苑音点点头,忽然之间便就觉得其实轻尘也挺可爱的。
  若当真是因她而死在了此处,她该会有多过意不去啊。
  夜至卯时,但是宫中今夜无人好眠。
  轻尘公主失踪的消息惊动了永曦帝,听说一同不见的还有一个芸贵妃请进宫中的苏家女。
  从前那点子在天一观中轻尘公主同苏家女产生了口角的事又被重提,一时间都众说纷纭,直到后来又牵扯到玉芙宫的中的昭美人。
  自萧阙画出画像之后,芸贵妃就当即叫人去玉芙宫中拿人。
  只是人虽被带了回来,却并没有承认小芷所说的那些事。
  点翠在昭美人身边伺候,但是平素里并不得脸,只叫在宫里做些杂事脏活,没什么存在感,可现下只是几句话就将小芷的指责怼的哑口无言,加之任昭昭在一旁同永曦帝哭诉,只说是被无端指责。
  永曦帝被一室的吵闹之声吵得头昏脑涨,沉着脸一语不发。
  时间越久便就越多一分危险,贤妃担忧轻尘心急如焚,早就顾不上平素里维持的那点体面,此刻瞧着任昭昭撒泼嘴硬的模样,早失了耐心听她扯东扯西。
  到底是名门大族里出来的,底子里的教养还在,没动起手,只仍旧稳坐在永熙帝下首位置上,凤眼微眯:“任美人可能先将嘴闭一闭?我们还未说上什么呢,便就这般急着包庇自己宫里人,倒显得有些做贼心虚。”
  任昭昭听罢只是抹了抹眼泪,伸出嫩白的手扯了扯永曦帝的衣袖,一副我见犹怜。
  本以为这事应当是万无一失,可是点翠那个蠢人竟会露出这种马脚,去前她分明好生嘱咐过莫要下什么首尾,此刻若不是自己手上还有点翠的把柄,恐怕这件事早就败露了。
  “贤妃娘娘可别误会我哪,贤妃娘娘能轻易听信一个小宫女的话便来问责我玉芙宫,还不许我替宫中的下人申辩几句么?我入宫的晚,平素里不过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性子才骄纵了些,之前是我言行无状招惹了娘娘,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娘娘又何苦抓着些风吹草动就全怪到我身上呢?”
  任昭昭声泪俱下说完,话音中悔改之心听不出有多少,但是在说贤妃刻意迁怒之意倒是不难听出来。
  永曦帝听罢亦是瞧了一眼贤妃,眸光有些意味深长,但是却并没有立即表态。
  贤妃听罢却只想笑,若说是从前,她对皇上确实是有几分情谊的,只是后来出了时雨那事,又将温叙芸接进宫中。
  林林总总,那些情谊早就在她在宫中苦熬的每一日中给耗尽了。
  她心早就淡了,现下任昭昭说她是因为争宠才这般发作于她,这种话倒别说是她,便就是连皇上都是不信的。
  只是她还未说话,只方才到现下都一言不发的温叙芸先开了口。
  “若说想要怪在你身上的人是我呢?”
  任昭昭一顿,甫一出声便就又被芸贵妃给打断。
  “你这般袒护你宫中的人,那我亦是如此,我宫中的人说既是瞧见了她,那便就是瞧见了,若是心中没鬼,大可将人交予我们查验一二,究竟是人是鬼,无不无辜,倒时自有定论。”
  任昭昭被芸贵妃这番话给堵得下不来台,若是再拦着人倒就真成了心里有鬼了。
  思及此,她只得瞧了瞧点翠,给人递了个眼色。
  只是还未等她瞧见点翠的反应,视线却被一个身影挡住,是得了芸贵妃的吩咐要将人带下去盘问的萧阙。
  萧阙瞧着她,虽不过只是凉凉一瞥,却竟叫她觉得像是突然就坠入才刚化了冰的池子中,浑身发寒。
  她安慰自己定是看错了,萧阙不过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怎会有那种叫人生畏,像是早已将人看穿的神情?
  贤妃瞧着一点点亮起来的天光,想起那个叫点翠的宫人口齿伶俐,嘴亦是甚严,不知萧阙是否能问出些什么来,可是旼儿那边已经带人出去寻了许久至今仍旧无信,现下看来只怕这件事的突破口仍是在这个名唤点翠的宫人身上。
  思及此,她又不安地瞧了瞧坐在皇帝另一旁的芸贵妃,见她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心中才定了几分,静静等着结果。
  苏苑音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记得梦中瞧见了一对赤红的眼眸。
  那人恶狠狠的攥住她的手腕,有些失态地威胁着她,说她若是敢死,他便就夷平兖州,还有她身边的人,兄长、春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惊醒,缓缓睁开眼睛所见却仍旧是漆黑一片。
  想起方才的梦,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又袭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又梦见了前世,梦见那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失态。
  叫她觉得他像是当真怕她死了一样。
  她甚至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在那梦中瞧见他那副模样会觉得那般难过和不舍。
  抛却这一世才生出的这些情感,他分明才在上万将士之前那般轻视她。
  还有他为何要以兖州来做要挟?
  苏苑音实在思索不出,也不欲再在此刻为难自己。
  她朝着轻尘那头看了看,一直絮絮叨叨的轻尘此刻正安静得厉害。
  她有些担忧的唤了唤,没人应。
  到此时,一直被她勉力压下的恐惧才一点点涌上心头,蚕食着她的残存的意志。
  她伸出还能动的那只手慢慢朝着轻尘那边摸索,指尖触到了人,身上温度虽是有些低,但庆幸的是还有些体温。
  “轻尘。”她摇了摇人,没人回她。
  她手垂落,突然泄了最后一点气。
  只后来,她像是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真切得越发不像是幻觉,后来便就只见头顶像是被豁然破开一道口子。
  她仰起头,久违的日光倾泻进来,有些叫人难以直视的刺眼,但是她却不肯将视线错开,只怕一个不甚,目之所及的一切就都变成了幻境。
  在那白光之中,她瞧见一个像是只为了她而来的人,带着那同梦境中如出一辙的猩红眼眸。
  恐惧和焦躁悉数都散尽,她朝着他弯了弯眉眼,有的只是无来由的安心。
  寻了一天一夜的轻尘公主终于在南三所的一口废井之中找到,只是人现下情况并不大好,已经昏迷多时,若是再晚些只怕就后果不堪设想。
  见形势危急,也再管不上别的,只好先暂时选了一个附近的宫殿将人安置下来诊治。
  永曦帝在听完太医的回禀实在怒不可遏,一则是因轻尘不过是无端别波及,二来则是自己被因为自己的枕边人的背叛。
  哪怕是在方才事情还未败露的前一刻,他都并未怀疑过任昭昭会做出这种事。
  任昭昭在他面前的那副骄纵模样,分明是最像从前的阿芸。
  他享受着她对自己的崇敬与依赖,也试图想找到几分像是阿芸会这般瞧他的影子。
  可是她对自己当真是只有崇敬么?
  就连她冒着砍头的罪名都要做下这些事的原由都不是因为自己。
  他将情绪收拾好才出声道:“任昭昭处死吧,至于其父,朕念及念及十几载君臣之谊和看在淑妃的情面上,官降三级,赴任黔南。”
  道完之后又觉得仍是不解气,外加也是存了点试探的心思,他看了看立在一侧沉默不语的萧阙,复而又道:“轻尘无端被卷入这其中,险些丢了性命,那苏家女亦是难辞其咎,就也一并处置吧。”
  永曦帝声音并不算小,偏殿里苏苑音也听了分明,那名替她施针的御医也是手下一顿,片刻后才又继续将旁的金针也续上,并未因皇帝的发落而终止诊治。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历经了一回大生大死,脑袋已然是有些迟钝,至于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当真是来不及想。
  随后只听殿外传来萧阙的声音,不疾不徐:“瑞阳王府世子萧阙,愿以正妻之礼,求娶苏家嫡次女苏苑音为妻,昔日皇爷爷赐下的同心佩我也已经交至她手中,求皇上开恩,准了此事。”
  她在屋中字字听得清晰,却不敢想他此刻跪伏于永曦帝脚下,卑躬屈膝请旨的画面,眼圈不由一红,已经忘记了后来永曦帝是如何答话,只是思绪蓦然拉远。
  想起了贵妃寿宴前夕,那人分明用的是最倨傲的神情和最不屑的语气,说谁也不配赐他的婚事。
  可那般桀骜的人,此刻却为了她,折了一身的傲骨。
  作者有话说:
  突然觉得好磕呜呜呜
  第73章
  苏苑音昨日最后还是撑不住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次日一早,在熟悉的云梦斋中,听说是萧阙给亲自送回来的。
  她愣了愣,才将昨天的事给想起来了。
  萧阙进来瞧她的时候,她正握着的那枚玉佩出神。
  她不知那日萧阙给她的玉这背后还有这番说头,先帝御赐之物,这般珍贵的物件他倒是给的随意,倒是不怕她随意置之。
  听见一阵脚步声之后,她才收起情绪,一抬眼看去,便就瞧见了他。
  萧阙迎上了她的眸光,也没管旁的人,径直走到她跟前,神色瞧不出什么异样,只伸手将她因才施了针没来得及放下的衣袖给轻放了下来,神情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只叫人瞧出了几分小心翼翼。
  瞧着人现下的举动,她又想起昨日他在殿外同永曦帝说的话。
  也不知为了保下她而说出那些请求之语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张了张口,想同他说些话,只是究竟要说些什么话才能叫她在瞧见他时能好受些?
  可是没有。
  她带着些愧疚,手肘往后躲了躲,忘了右手才刚折了,一动便就疼得她直抽气。
  萧阙自是也瞧见了她的这番举动,凝着眉开口轻轻呵斥她:“莫动。”
  听着他淡淡的语气,当真像是于他而言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因着心中的那点愧疚,她难得乖顺了一回,听之任之。
  待他垂着眸将她袖筒好生放下之后,才又问:“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有哪处地方伤着了?”
  自是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但是她却不大好意思同他讲,只觉得自己落成这幅样子也太过于狼狈,随即只囫囵地说了个大概。
  萧阙听罢,轻轻挑了挑了眉,嘴角勾起点儿笑意,知她想要刻意隐瞒,就也没想要刨根问底。
  只见朝阳殿里的宫人适时的进来,送来了些吃食,说是芸贵妃吩咐下,叫她在喝药之前先吃些东西垫垫。
  萧阙淡淡瞥了一眼,先苏苑音一步伸手拿起那托盘里的粥,用勺子地搅了搅,许是就没伺候过什么人,做起来也并不算得上是熟练,好不容易待散了些热气才舀了勺递到她嘴边,摆明了就是不想假于人手的架势。
  苏苑音见萧阙无视她的控诉,那瓷勺都已经递到了自个儿嘴边,有些心虚地瞧了瞧不远处候着的宫人,见人低眉顺眼的默立,才着急忙慌地吞了一口。
  因着吃得急,才咽下便就呛到。
  萧阙蹙着眉放下手中的瓷碗,伸手拍了怕人的背,就瞧见了她泛红的耳垂,哪里不知她究竟是在怕什么。
  虽是有些不快,但还是出声将人都支了出去。
  “婚事都定下了。”他瞧着面前这个似是在做贼的姑娘,凉凉出声提醒,从方才到现在他都不大满意她一直同自己保持距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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