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等等……。
  呆滞的众人视线瞬间移向站在萧然身边的陈昊,却见他嘴边噙着一道如沐春风的笑,没有半丝诧异。
  原来,
  原来。
  蓝朝升只觉得这一晚惊心动魄。心中波澜大起大落,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局,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
  萧公子竟然退了一步!
  是顾忌着陈昊,还是另有打算?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唇边的那抹笑越看越是惊心?
  “既然是平局,看来,今晚谁也做不了赢家。”冷云溪清润的语气像是看完了一场好戏,没有一丝身为主角的自觉,反倒是一点惊奇的反应也无,只是朝着萧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既然如此,不知今晚宴会的主人是要继续让人送我回家,还是另有打算?”
  萧公子不过退一步,所有人都猜得出其中缘由,却没想,占到便宜最大的冷云溪竟然当场说出这话,简直是强逼着要个结果。
  平局。
  平局意味着什么?
  一切又回到原点。
  “你想怎样?”危险的黑眸慢慢锁定在她的身上,萧然的语气竟变得前所未有的飘忽,随之而来的,却是那宛若直透人心的犀利视线。
  陈昊正要移到冷云溪的面前,却被萧然随手一挡。谁都道陈昊能年纪轻轻便稳占黑道强者的位子,身手定当惊人,可谁曾料,萧然的这一手,看似轻轻一挥,竟是让陈昊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的视线几乎没有一点接触,陈昊盯着的是萧然,而萧公子却笑着看着冷云溪。只是这笑,却越发地让人觉得心底冰凉。
  “萧公子作为商会的真正掌权人,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冷云溪笑意盈盈的眼眸慢慢在他那双覆盖着冰雪的眼眸上轻轻一顿,转身走向祁湛:“如果真是这样,就当我今天没有出现吧。我也只当,萧氏这个名号是个徒有虚名罢了。”
  说完,将手心递给祁湛,也不见一干人等的反应,眼眸含笑,带出一身瑞丽大气,如天边的一朵云,姿态清扬,不带一份拖沓,微笑着缓缓走向大厅门口。
  这变化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陈昊都没想到她会这样肆意而为,竟是连个退路也没留,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离席。
  禁欲感十足的脸上泛出一阵苦涩。
  他竟是越来越不明白,她要的是什么了。
  如果,她的死真的和萧然有关,为什么今天这般轻易的退开。
  可如果没有任何牵连,当初,那血染满一身的萧然,为什么会失控成那般模样。
  很所事情,夹在他们俩中间,他查了又查,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三个月钱,所有和“笪筱夏”有关的事情都成了死结。
  能让他的人都找不出一丝线索的,在北京这个地方的,除了萧然,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动机和手段。
  可,萧然那晚一身的血水,三个月前的突然出国,后来找王刚演出的那场好戏却都处处透着古怪。
  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脱离了掌握。
  筱夏,当初那么爱萧然,不惜放下她外公的公司,甘愿一直为萧氏操盘的她,如今,为什么看着萧然的眼神,一丝波动也没有。
  陈昊垂下眼帘,忍不住自嘲。
  或许,从头到尾,他都是外人。
  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从来也没有看懂过。
  “慢着!”就在冷云溪脚步踏上第一层阶梯时,萧然冰冷的声音震得所有人耳朵一鸣。
  萧公子竟然阻止冷云溪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改了主意?
  大家又望向陈昊,却见他脸上也透出几分惊异的样子。
  当真是一波三折,前所未有。
  聘婷美人,微微侧身,流光下,她的皮肤竟似蒙上了一层珠光,淡淡如皎月,美得朦胧婉约:“萧公子还有什么指教?”
  漆黑的眸子在她身上慢慢游移了一圈,萧然的面孔本就英俊得让人窒息,此刻,竟带出几分不属于世间该有的动魄:“虽然是平局,可冷小姐并没有输了梭哈,自然有资格留下来,何必这么早离开?”
  “觉得没意思了,自然要离开。”她轻轻一笑,晚礼服下的身姿映出几许妩媚,歪着头,却带出几分慵懒的笑意:“难道说,萧公子突然改变主意,想要引我入商会?”
  她本不过是随口一提,哪知下一刻,那个云端男子竟是微微颔首,露出了个“自然”的笑意:“冷小姐手段玲珑,商会正缺了你这样的年轻商人,今晚大家都在一起,倒正是介绍你入会的机会。”
  他话音一落,整个大厅的气氛简直降到了冰点。
  任是再见多识广的老人,也被这一幕弄得稀里糊涂,满脸莫名其妙。
  萧公子竟然真的退让至此?
  明明没有输掉赌局,为什么还有引冷云溪入会?若是一早就打算好的,那么刚刚那三场赌局又是为了什么?是考验?是试探,还有另有其他意图?
  至于陈昊,为什么听到萧公子这句话后,脸色却倏然一变?
  倒是冷家这位三小姐,从头到尾,神色悠悠,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蓝朝升见数人转头朝他看来,一副探究的神色,忍不住眉头微皱。
  便是他,也觉得这形势越加的扑朔迷离。
  明明萧公子不待见冷云溪,甚至是陈昊除了面,也不能影响一二,可为什么眨眼间,就改了态度。
  介绍冷云溪入会?为的是什么?
  能源公司的竞争本就激烈残酷,各家的手段不一,关系发杂,盘根错节,谁也不可能自动让出自己的那一份利给冷云溪,她的突然入会,对萧公子来说也没有任何益处,正如一开始他所说的一样,冷云溪的背景再如何,也不过只是个第二股东。
  和陈昊这样的萧氏第二股东比起来,冷云溪的分量简直不在一杆秤上。
  那么是为了她刚刚突然离席的表现?
  萧公子不想冷云溪真的离开?为什么?
  蓝朝升脑子里各种猜想速度地划过,却没有一个能对上谜题。
  此时,冷云溪却已经回头,立在那里,茕茕如玉,“那么,有劳萧公子做我的介绍人了。”
  她的笑,宛如渗入一种难言的迷雾,朦胧间,像是丝丝缕缕的风声,从众人耳边划过,分明不着痕迹,却刻上了所有人心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人在角落处“啪啪啪”地开始鼓掌。
  不过瞬间,整个大厅都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云溪眼角平平,毫无受宠若惊之态,只是望向萧然的眼神多出几分外人看不出的机锋。
  正待所有人以为惊天好戏就此收场,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门口,一身白如雪莲的女子突然出现,那宛如星光的双眸定定地揪住全场人的心脏,只见保安们呆呆地看着她赤脚走进大厅,竟是“嘣”地一声,双脚跪地。
  楚楚动人的脸上泪光点点,迎面朝着冷云溪哭道:“云溪,你饶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声音凄厉沙哑,竟是悲怆至极。
  也不只是谁低叫了一句:“天!这不是当红影星,那个晓芸吗……。”
  一席白衣,赤着双脚,脸上脂粉未沾,那苍白的脸色几乎毫无粉色,通红的眼睛直直地垂在地面,似乎连抬头向冷云溪看去的勇气都提不上来。
  弱智女流,满眼含泪,嘶哑的嗓音,浑身颤抖。不得不说,这样的晓芸,让人看一眼都心生怜惜。
  她进门后只叫了那一句“云溪,你饶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声音凄厉,眼神卑微,随后便是再哽咽,也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谁一样。
  站在外围的保安人员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一个落魄的女星闯进了宴会,顿时围了上来。
  今晚的宴会是什么样的规格,在场的嘉宾都是什么身份,竟然有人就这样横冲直撞地跑了进来。负责现场秩序的经理脸色几乎一片惨白,再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打了个眼色给一边的保安们,示意立刻把这人弄走。
  几个保安忽视一眼,正有人要牵起晓芸,将她拖出门外,冷云溪竟然突然向他们走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手上的动作随机一顿,就像是被人突然点住了穴道一样,呆在了那里。
  她却眉目温和,在一众围观人群八卦的眼神下一步一步朝着晓芸走来。
  离她还有三步远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自高而下地俯视跪在地上满眼流水鼻涕的女人,浅笑:“你倒是恒心一流,下午在学校跪着不够,晚上又跑来跪着玩。怎么,跪着上瘾了?”
  “我错了。云溪,我错了。看在我们是同学,又是室友的份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是冷家千金,高高在上,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饶了我这一次,求你了!”晓芸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身为公众人物的矜持美艳,一张青春洋溢的脸上几乎全是卑微,哪有一分电影银幕上那个凤凰的踪影。
  站在一边准备看好戏的众人啧啧出声,心中忍不住嗤笑,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和个明星在报纸上对骂,吵赢了都收不了尾。就这手段,也好意思,硬着头皮进商会。要不是今晚陈昊的出现,怕是早就给萧公子料理了,哪还有现在被介绍入会的荣誉。
  只是,再怎么刁蛮,商人面子上都要过得去吧。招惹了一个小明星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影响实在不好。
  便是祁湛在一边看着都忍不住皱眉。
  这个晓芸的手段他倒是见识过,从他来北京注入酒店的第一天,这人就对外放出了风声,来让狗仔“捉奸”,只是他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敢跑到冷云溪这里来装可怜。
  心中忍不住冷哼,怕是装可怜的对象不是云溪,而是全场这些富豪吧。
  早听说她的饲主张先生最近失了踪迹,连个帮她遮风挡雨的人都没有,虽说一身狼狈,可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别有一众清纯苦涩,倒真是一出上好的苦肉戏,就不知道,在场的是不是真的会有人上钩。又或者,这人是拼了最后的意气之争,也要让冷云溪在这些人面前下不了台。总归对人心狠手辣是人后做得比较好,社会上就算是再不顾风评的人,人前也要装上几分打赌宽容。
  祁湛能想到这些,冷云溪自然不会连这点弯弯绕都弄不明白。
  抬手看了看时间,不过是9点多一点,今晚的好戏真是一出连着一出。
  只是,她倒是很好奇,谁告诉了晓芸今天她会出席宴会?她又为什么恰好在她被介绍入会的时候闯了进来?
  清冷飘逸的眼神在全场转了一圈,唇角的弧度越发轻灵,恍若一道冰冷的月光,皎洁中透出几分冷寂,直到,她的视线对上了那个瑟缩在人群中的吴老。
  他似乎从陈昊进入会场以后,就一直白着一张脸,浑身战战兢兢,后来,看到萧然的眼神更是连目光都不敢随便抬。
  真是有意思。
  他可是整场宴会第一个刁难她的人,她原本以为,这人是萧然的马前卒,可看他这架势,萧然连让他跪着擦鞋都不能,收为己用?除非,他疯了。
  “晓芸,你当初在记者面前编排我的丑闻时,可惦记着我是你同学,又是你室友?现在被人抓住把柄,逃不掉了跑过喊救命,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她低头,长长的裙角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映出别样的色泽,声音呢喃,像是情人低语一般,可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明白,晓芸这场哭泣求饶,完全是白费心机。
  这女人,铁石心肠着呢。
  最主要的是,她还不怕世俗的眼光。
  谁规定了人前一定要扮圣母?
  不好意思,她天生没有这种细胞。
  想求饶,行,你先抱对大腿再说。
  抽噎的哭声一顿,晓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仰望着眼前的冷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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