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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水间

  临近期末大考的两周,陈渊身兼家庭煮夫和一对一家庭教师两份职责,倒真和养闺女差不多。
  白日里,叶静恬坐在落地窗旁的书桌上学习,陈渊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守着看书,傍晚俩人会手拉着手,绕着湖畔散步,一日复一日,直到连续的三天考试折磨。
  专业课考试并不难,只是一门挨着一门,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静恬走出教学楼时,神态恹恹的,看见陈渊在远处等自己,便快步跑了过去。
  “跑慢点,不着急”,陈渊接过叶静恬手上的书,牵着手往公寓的方向走,“是今天的题很难吗?怎么不开心啊?”
  叶静恬说:“题不难,只是有些惋惜。和物理恶战了两年,总算是找到些关窍,却又主动放弃它。”
  “夭夭,两全其美是件很难的事,就拿我来说,当初也想过赚钱的同时搞研究,可是在项目上,为了赚钱而计划做的事,优先级都在研究之上。及早做选择,这才不是一种耽搁,不用惋惜,先来的不一定是正确的,路是一步步走下去的,当下不后悔最重要。”
  叶静恬撇嘴,对着陈渊做了一个鬼脸:“知道啦,我的陈大老板。“
  在叶静恬眼里,陈渊已经做得够好了,看似把研究当作业余,实际上业余那部分也是百分百的心力。
  昨日俩人散步,碰见了陈渊的导师,叶静恬看得出,就算陈渊没留校发展,导师依旧喜欢他,甚至爱屋及乌的承诺只要有机会,让叶静恬到他门下做陈渊的师妹。
  叶静恬想过要深造,辅修课的学习时间是完全比不上主专业的,且更多是偏向理论知识,要成为实际有动手培植能力的专员,还得深一步学习。
  她想追上陈渊的脚步,还差许多历练与知识积累。
  结束考试的第二天,俩人踏上了回清渡的路。
  车开不进清渡,便停在敖陇镇的汽修厂,俩人下了车,徒步向码头走去。
  不比五月遇见,陈渊是轻装简行,只带了一个背包,这次两人各带了一个行李箱,叶静恬还带了一摞农业专业书籍,打算暑假自学。
  不是赶集的日子,镇上的人并不多,往码头方向的人就更少了。
  俩人站在码头上,半天也没看见远方有船只驶来。
  正是草木繁盛的季节,深绿覆满了山壁,深谷中传来鸟鸣,不知在哪个枝桠停脚。
  叶静恬脱了凉鞋,顺手放在码头的木板上,脚伸进冰凉的河水,开始踩水,悠闲等待船只的到来。
  “渊哥,你也来试一下。”叶静恬挥舞着手,让陈渊也加入。
  陈渊埋头看了一眼皮鞋,不仅脱鞋还得脱袜,他这一脚浊气还是不要扰了一河清净,于是笑着说:“你玩儿吧,我给你提鞋。”
  几月前,陈渊只敢在远处偷偷的注视踩水的姑娘,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瞧了。
  叶静恬坐在码头上,她的手抓着陈渊的手,他所求的也不过如此,女孩放肆欢笑,他就是后盾。
  一刻有余,船只终于到了,是唐爷爷家的小孙子。
  “阿澄,怎么是你来的呀?”阿澄年纪小,今年刚好初中毕业,个头还没蹿起来,叶静恬是担心他独自摆渡碰见什么危险。
  唐澄拄着船桨,让船停靠在码头边,然后说:“最近乡里边忙,大人腾不出手,我就出马了!静静姐,我摆渡的能力可是和你差不多,放心吧,快上船。”
  这条玉带河,是清渡外出的唯一通道,葬着好几条清渡儿郎的命,家里的大人总是会约束小孩儿不要贪玩,可是临水而生的孩子,怎么会惧怕水呢?还未成人,摆渡的本事就偷师学成了。
  叶静恬对待小辈,潜移默化的学着大人的口吻,让小辈不要学习摆渡,可是忘记了自己也是那个顽皮偷师的小孩。
  唐澄乘船很稳,可叶静恬在身后瞧着,总觉得他肩背紧绷,刻意在摆渡过程中展示技巧,他想透露给叶静恬的是,他已经合格了,能独自摆渡。
  河面无风无浪,这一路很顺利。
  经过樱桃坡时,叶静恬看见坡顶上架着大灯,灯下装着和黄龙一模一样的监视器,叶静恬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平静的望着清渡的码头,等待靠岸。
  有了上次的经验,陈渊轻车熟路的帮助唐澄泊船,他攥着绳索往木桩上系,而叶静恬则站在两个行李箱旁边,等他一道回家。
  这一个月里,他往来清渡数次,总是匆匆的下船,放下行李就赶到山上去,来不及看一眼周围山水。而现在,叶静恬临着玉带河,身后是挺拔葱绿的山脉,依旧不见山色,只见人。
  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上滑动,拼接的石板面凹凸不平,声音沉顿,从码头响到小院。
  叶静恬推开院门,往房梁两角看了看,发现没有设想的东西,才快步走进院子里。
  石桌上倒扣着茶杯,是清洗过的。叶静恬到院内引出的水流处,接了一杯泉水。
  刚想往嘴里灌,被陈渊一把拦住了:“我去给你烧水,你家的引火炉我会用,很快的。”
  叶静恬从小到大,偷摸喝凉水的事,干得不少,小时候防着二婶,现在又出来一个陈渊。
  行李箱还被搁在院子里,叶静恬看着陈渊快步跑向厨房的身影,摇头又笑了笑,其实跑慢点,她也不会喝凉水。
  叶静恬知道陈渊不会像二婶一样言语教育自己,但是他做了烧水的事,他让叶静恬下次想偷喝冷水的时候,有了前提意识思考。
  这不是监督,而是无形建立的规矩。
  放探头,至少有那么一层含义是警醒,不是不信任。
  两人用过午饭后,陈渊领着叶静恬去了后山,北面已经插上了小果苗,果苗中间还嵌套种植了中草药。
  “清渡虽然有果树,但是已经不在收获的季节,栽种的果树,少说得两年,前期沉没成本很大,栽种中草药是经济过渡,收成好,就能回些本。”不同于上次,叶静恬领着陈渊跑边山里的边边角角,介绍每一块儿土地的栽种,而这次,介绍人变成了陈渊,他表现出的熟悉度甚至与叶静恬不相上下。
  每一块果田旁,都竖起了杆子架着大探照灯,半山腰处还搭建了一个临时屋子。
  果树苗才栽种不久,枝干瘦小,树叶稀疏,却焕发出生机的绿意盎然,它们在此扎根了。
  陈渊看叶静恬一直在沉默,便宽慰说:“种果园,前期就得耐住性子,好在清渡前期专款批得快,再加上周恒看管着,还有清渡这一批老果农,丰收有望啊。”
  “我相信你”,叶静恬转身拉起陈渊的手,缓缓说:“我看到清渡在改变,这半山的树苗,是希望。渊哥,陪我去看看爷爷?”
  这条上山的路,叶静恬很熟悉,陈渊在前面牵着她,小路上没有横出的枝桠挡路,陡坡处甚至还填了泥土迭着碎石,这条路好走许多。
  山顶上,杂树和藤蔓已经被清理了,只剩下崖边果树,周围一圈围着木栅栏,简简单单的贴了一个牌子:岑大崖边果实验研究地。
  叶静恬是来拜祭爷爷的。
  泥像一周也围着木栅栏,大概一米的距离,泥像正下方堆着一摞烟,散放的小糖果。
  这里被保护得很好,那尊泥像,就对着清渡的希望,一切如爷爷所盼望的那样,在变好。
  “渊哥,谢谢你!”叶静恬哑着嗓子,音中似有呜咽。
  陈渊抬起叶静恬的手,郑重的说:“夭夭,是我要谢谢你,你送给我了一处宝贝。我在这里,会替你好好照顾爷爷,那群小子我也交代了,你看这些烟就是他们放的,就等着那天你来了,亲自点上送给爷爷。”
  山崖下就是响水河,叶静恬听着水声定了定神,朝爷爷的泥像鞠躬,蹲下身点了一支烟,插在泥土里。
  烟不是个好东西,这么多不能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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