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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击天下 第166节

  李菟也暗松了一口气,却不敢放松警惕,只令全军继续戒备,同时派出斥候出城侦察。
  夜色中,张澄已翻身上马,打着哈欠道:“咱们的任务已完成,都撤吧,回去睡大觉。”
  三百士卒迅速的将锣鼓收拾了,追随着张澄悄无声息的又撤离还营而去。
  张澄的人马刚走不过,宛城的斥候就已驰来,眼瞅着四下不见敌人踪迹,只得折返而回,报告李菟。
  当李菟确认城外没有敌军后,神经才终得松驰,才下令解除警戒,让士卒们继续休息,自己也拖着疲惫的身子还往府衙。
  夜色愈沉,乌云遮云了月光,天地一片昏暗。
  半个时辰之后,另一队兵马神神秘秘的出现在了东南侧,而率领着这一支兵马的人,却是谢尚新征入骁烈军的长史谢石。
  同样是三百士卒,所携的同样是锣鼓等物,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谢石一声下令,那震天动地的锣鼓声和喊杀声骤然再起。
  此时此刻,城头的赵军才刚刚从上一次的锣鼓喧天中解脱出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这再度响起的喧嚣,再次残忍的打破了城头的平静。
  数百号昏昏沉沉的士卒,不得不强行抖擞精神,架起弩箭,备好木石,无奈何的准备御敌。
  李菟也是一样,才刚刚钻进被窝不久的他,马上又被城头的急报惊醒,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南门城头。
  而当李菟刚刚登上城头,尚还不及观察敌情时,那震天动地的响声,便突然之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耳边。
  响声消失的一瞬间,所有赵军都恍然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上千号人茫然了许久,才确信自己是清醒的。
  这个时候,李菟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谢尚的“奸计”。
  很显然,这是谢尚故意派了小队人马,潜伏在宛城四周。轮番的敲锣打鼓,喊打喊杀,为的就是让李菟和他的士卒无法休息,随时处于紧张时刻。
  尽管李菟识破了谢尚的用意,但他却无可奈何。只能让他的士卒们继续在城头忍受谢尚的骚扰战。
  万一这佯攻中,十次中有一次是真,他却放松了警剔,后果岂堪设想。
  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六天里,负责值守的赵军们不敢休息,每到了晚上的时候,一次次的被隔那么个把时辰就来一次的喧嚣锣鼓声吵得心烦意乱。
  在这般心理战攻势下,赵军逐渐难以支撑下去,精神萎靡不振。
  然而,在这五六天之间,晋军除了袭扰的士兵,其余的将士却在呼呼大睡,警戒也极为松懈,和城头上的如临大敌、疲累不堪形成鲜明的对比。
  同样一连五六天,斥候得到的情况都是如此,晋军的防御和警戒极其松懈,似乎吃定了赵军不敢出城迎战。
  终于李顺坐不住了,连连向李菟请战出城袭营,都被李菟所拒绝。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菟也顶不住了,终于同意了李顺的提议。
  除了因为袭扰战之外,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谢尚一直在迁移宛城的民众,令李菟感到恐慌。
  而更令李菟恐慌的是,根据斥候的情报,司马珂的后援大军约数万人,也陆陆续续的在向宛城进军,一旦等到晋军的后续大军继续抵达,宛城的守城压力更大。
  若是能夜袭晋军,将面前的敌军击败,则后续的压力便会少得多,所以李菟还是决定孤注一掷。
  第262章 羯人夜袭
  月上眉梢,夜已深,宛城西门,却是灯火通明。
  五千赵军将士,此刻皆心怀着激动,默默的肃立于西门之前。
  立在最前头的是一千名精骑,个个身着筩袖铠,手执环首刀,挎长弓,悬箭壶,显得极其精悍而杀气腾腾,这些精骑都是赵军的精锐,基本都是羯人。
  再往后面,则是四千步卒,大都以汉人为主,外加极少数的杂胡。
  忽然间赵军骚动起来,五千赵军将士有如浪开,主动的分出一条道路来。
  城门正中处,缓缓而来一匹矫健无比的高头黑驹。
  羯人将领李顺一手操纵着缰绳,另一手倒提着长长的黑色战刀,就这般昂然向着,徐徐的从众军的瞩目之下走过。
  李顺虽然名不经传,但却是羯人之中少有的悍勇之将,典型的羯人蓝眼睛、高鼻梁,双眼如鹰,充满凶狠的神色。
  驻马城门之前,李顺远望着南面敌营方向,神色中杀机流转。
  “南晋的汉人,竟然敢如此欺我,也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李顺喃喃自语,冷峻的眼眸中迸射着猎猎的杀气。
  他之所以选择西门集结军马,便是为了避免让南城袭扰的晋军探悉,只要三更时分已到,便将率军杀向敌军大营。
  “月过中天,时候已到!”身旁的军司马提醒道。
  李顺缓缓的抬起头来,望了望头顶上的明月,手中的黑色战刀高高的举了起来,低声喝道:“人衔枚,马摘铃,不得喧哗,出发!”
  五千赵军随着李顺自西面绕过南门向敌军大营缓缓的移动而去,如同一群黑色的幽灵一般,一个个脚下落地轻灵,仔细才能听得到沙沙的脚步声。
  就在李顺率军杀向晋军大营之时,宛城的南门也突然大开,李菟率着一千大军突然杀出,扑向正在敲锣打鼓袭扰的晋军。
  众晋军纷纷在张澄的率领之下,亡命难逃,使得众赵军战意高涨,一泄心中多日之愤。然而,就在众赵军正要乘胜追袭之时,却被李菟喝住。
  李顺已然出城,他的首要任务便是坚守宛城,静等援兵。
  宛城重地,万万不可失!
  …………
  夜已深,深秋的夜晚,四处寒气森森。
  夜幕下的晋军大营,连绵三四里,灯火昏昏,显得十分静寂,只有偶尔见得小队巡逻士兵在大营之中来回穿梭。
  视野中,晋军大营一片的安静。
  辕门口,灯火通明,李顺甚至能够看到,营门处的值守敌卒,正在无聊的打着哈欠。
  “南人,果然都是惫怠的废物,以为我等不敢出城袭击,便睡得像猪一样,毫无防备。”
  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李顺紧握战刀的手背上,青筋突起,丝丝的狂傲杀气,在他狰狞的脸上涌动。
  连续七八天的袭扰,外加坚壁清野,令李顺对晋军恨之入骨。
  今夜,要好好给南人一个教训,让南人知道,羯人是何等的英勇无敌!
  李顺的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
  若是李菟在此,可能会感觉到不对,因为曾经在安陆城被晋军打得几乎全军覆的李菟,一定会知道晋军不可能这么松懈。但是在李顺的眼里,汉人都是弱鸡,否则怎么会被赶到江南去。
  一缕乌云遮住了月亮,夜如泼墨。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时机,正好。
  李顺翻身上马,长刀向前一指,厉声喝道:“随本将杀进晋营,荡平晋贼,壮我大赵军威!”
  五千羯赵军将士发出如雷般的响应声,立即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呼啦啦的向敌军大营扑去,尤其是前头的羯人骑兵,更是一往无前,气势如虹。
  值守的晋军士卒大惊失色,纷纷弃守营门,四散而逃,前头的赵军铁骑不费吹灰之力就冲破了营寨。
  李顺更是手中战刀高举,一马当先,纵马如风,直冲向中军大帐所在,那是晋军主将所在。
  方自冲出二十余步,李顺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环望四周,一路所过全都是空空荡荡的营帐,根本不见半个敌人的影子,俨然如同一座空营。
  “敌军就算被我杀了个措手不及,也该有军兵惊慌而逃才对,怎么除了营门之兵外,竟不见半个人影?”
  一缕不详的预感涌上李顺的心头,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计了。
  此时此刻,李顺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回头吼道:“点火,一路烧过去,一直烧到后头辎重营和粮库!”
  咚咚咚~
  李顺话音未落,蓦听营盘四周,鼓声大起。
  伴随着隆隆鼓声,无数的身影从黑暗中现身,如地府脱出的鬼兵一般,从四面八方的向着冲入大营的赵军涌来。
  “南人如何知晓我今夜袭营?”
  李顺震惊万分,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望着那逐渐汹涌而来的晋军。
  对面的谢尚,在众将簇拥之下,端坐在马背上,冷眼望着对面的赵军,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电光火石之间,李顺长刀一举,指着前头一百多步外的晋军,嘶声吼道:“杀过去!活捉其主将!”
  一百多步的距离,只需一分钟的事情,一旦冲到近前,就算是轻骑,面对步卒,也能纵骑踏之。
  李顺的思想,终究还停留在当年宁平城之战时,石勒以三千骑兵屠戮晋军十万人的时代,对这群晋军充满了轻视之意。
  就在此时,谢尚也下达了将令:“放箭!”
  咚咚咚!
  战鼓声,冲天而起。
  下一秒,数千的弩箭手,几乎在同时按动了悬刀。
  咻咻咻~
  千鸟振翅般的嗡鸣声中,数不清的箭矢,如飞蝗一般,撕碎夜色,向着惊惶的敌人呼啸而去。
  箭如密雨,铺天盖地而落。
  虽然赵军,连人带马如同狂奔而来,但是晋军别的厉害之处没有,偏偏就是有十石大黄弩,无坚不摧。
  只听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和骏马的嘶鸣声,在那密集的箭雨之下,一个接一个的赵军骑兵倒在地上。
  但是,赵军的骑兵,都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羯人,一个个凶悍至极,悍不畏死,依旧向前狂奔而去。
  杀!
  李顺手中的战刀蓦地高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的怒吼。
  失去了战壕和防御工事的阻挡,只要冲杀到近前,便能冲散敌军,再趁机大肆砍杀。
  然而,奔近到五十步之内的时候,借着那明亮的火光,李顺很快便发现自己错了,敌军早就严阵以待,等候着他的冲击。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面面如墙的大盾,和一杆杆长达六米的长矛,这样冲上去,等同往矛刃上撞去。
  “撤,快撤!”李顺嘶声大吼。
  然而,为时已晚,还是有不杀前军的骑兵撞到了那长得吓人的竹矛之上,然而晋军最为阴险的是,专门刺马鼻和马眼,使得那战马受惊,又反冲自己的阵营,顿时乱成一团。
  然而,等到李顺率军退到辕门之前时,又发现出口也被晋军的盾阵和长矛阵所阻挡,而在那盾阵和长矛阵的背后,依旧是弩箭如雨,激射而来。
  “向左边冲!”
  李顺大吼,率着众骑兵,滚滚往左边冲去,结果刚刚冲上几步,又是一阵箭雨袭来,两旁也被晋军堵住。
  五千多赵军被团团围在中间,眼看便要被围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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