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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第84节

  “我家路远,刚听邻居说好吃香,过来怎么就没有了。”
  这位是赵姓路人,家主书斋旁的水井巷子,怎么说十来分钟的脚步路程,也不该用‘路远’二字。可仔细一想,都十来分钟这么近,跑着过来,没成想还是没了、卖光了,那确实是远的。
  顾兆自然不收预定,开了口预定,他家周周要提前压力大了,每天干完活,还要操心明日的,预定和现场排队买的多操一份心,还要记人,容易闹矛盾。
  便说:“多谢各位惠顾喜欢黎记卤煮,只是这吃食做的时间长又费工夫,我家夫郎每日辛苦劳作就出这么两锅,实在是忙不开身,大家伙想吃了,明个赶早一些排队。”
  小伙计围观全程,恍恍惚惚中。
  下水这么好吃了?
  第50章 府县生活10
  西边猪肉朱老板收铺子早。
  一天最忙就是早上,卯时天不亮就要起来磨刀杀猪,杀完猪,后院大门口就有府县各户客栈、酒楼、肉铺来拉货,结钱送货,剩下的搁前头肉铺,早上自己卖。
  等洗了一身污糟,能囫囵吃一口热乎早饭时已经是辰时了。附近一些的住户喜欢早早来买肉。早上零星该买的就买了,到了下午就没什么人了,在铺子眯一会,等到了酉时关门,吃饭喝酒倒头就睡。
  不过这样日子也没几天,要出城去村里自家收猪。早些年时,还是收村里人的猪,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朱老板干脆在村里买了一块地,爹娘养,他本来就是城外村中的,离府县不远,买卖红火便花钱请村里人来养猪,爹娘看着就成。
  要是村中人自己养,他还是照样收。不过一年四季得岔开了时间,保证府县时时有肉吃。
  别看杀猪、养猪、卖猪肉,这一摊子营生买卖,朱老板从最初在肉铺子当小伙计学,到后来磕磕碰碰出来自己干,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甭管是村里人还是府县人都瞧不上杀猪佬,可朱老板的营生一年赚多少心里门清,不过赚的多,开销也大,光是给上头打点,每年塞的冰敬碳敬府尊大老爷一家子生辰,这些都得算上。
  “还是当官好啊。”朱老板躺在椅子上嘀咕。
  老爹是下地干庄稼的农户,他出来做营生买卖,生意大了改成了商籍,别看他赚得多,可不敢招摇显摆,坐不得轿子,穿个丝绸还是偷偷改成里衣,他婆娘就这么穿的,不敢外露,住的地方就后头一破落大院子,哪里敢气派。
  他今年三十有六,儿子是指望不上读书学问了,只能跟着他这个老子做买卖,当个杀猪佬,攒一些底子,等到时候有孙子了,那就能科举读书了。
  总不能祖祖辈辈都是商籍,冲着那些兵卒子都要哈腰点头的赔笑。
  都是人,凭啥人家的子孙后代就能挺直腰杆,他们老朱家就要弯一截?就说旁边不远的那户穷酸书生,白丁一个,只是识的几个字,就能瞧不上他。
  其实要对付了也简单,可做生意买卖的就该赔笑,朱老板见多了,计较不过来,再说他心里也怕着,万一真如那书生说的以后考上了中了举,到时候可就是他遭殃了。
  “说起来,还是那顾秀才说话好听。”朱老板坐起了身,往外头瞧了眼,小徒弟还没回来,又躺了回去。
  一桶下水十文钱,他在乎差那半点一点钱吗,就算是顾秀才夫郎赚的多了,就当交个好,逢年过节的那些兵卒子拿他多少肉,面上称兄道弟,背后还不是笑话他说他杀猪佬。
  “等以后要是有了孙子,顾秀才要是没能考上,我供了这么多年的猪下水,送孙子过去念书应当是不计较不会不收吧?”
  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即便是秀才,开了私塾,收弟子都不怎么愿意收家里商籍的,即便收,那商籍也分,像是杀猪这行是底层,给了钱都歧视。
  朱老板正想着多,没事干人一闲就爱满脑子跑东西。
  小伙计终于巴巴回来了,进了铺子一瞧师傅在躺椅上眯着,便轻手轻脚过去。朱老板别看闭着眼,嘴上冷不丁的冒出句:“东西呢?”
  “师傅您没睡着啊?”小伙计站住了,哈哈赔笑,说:“我过去黎家卤煮卖完了。”
  “卖完了?”
  朱老板一下子从躺椅上坐起来。小伙计怕师傅大蒲扇巴掌抽他,可又不敢跑,规矩老实站着,学着说:“师傅我真没偷懒,跑着过去的,一到石榴街就打听,黎家的铺子门口围了好多人,我听说两锅卤煮就买了两刻不到就卖完了。”
  “两刻不到?”
  “师傅我不敢骗您,真的卖的快。”小伙计哭着脸,说:“全被那条街住户包圆了,听说还有远路赶来的,也没买着,拿着钱说定好了明天来,可顾秀才说不预定,每天两锅,现买现排队。”
  “那什么卤味,你闻到味了没?香不香?”
  “……”小伙计使劲想想,摇头说:“锅我见都刮的干净,没闻到什么味,但是街面上人都说好吃。”
  这可把朱老板兴趣勾起来了,可再有兴趣头,没有就是没有,只能等明日了,明日好,到时候顾秀才夫郎来拿货,正好说一声,看能不能方便留一份。
  顾秀才说不预定,那就让小徒弟早早去先排着队。朱老板想着交好交好,还是别乱了顾秀才规矩了。
  “师傅,卤味我没买到,但我打听到了一件事,您不是好奇顾秀才家的铺子为啥叫黎记卤煮吗?我才知道,原来啊,那顾秀才是上门婿,入赘到了黎家的……真没想到,那样的读书人还做这种事。”
  话音刚落,朱老板便踹了徒弟一脚,认真严肃脸说:“师傅教你一个规矩,不要背后说读书人的事,尤其是身上有功名的,你就是心里瞧不上,也不要拿出来跟谁说。”
  “好、好的。”小伙计不敢动,吓得点头真刻在心里了。
  朱老板见徒弟怕了,便缓和了脸色,说:“你还小没见过厉害的,这读书人你瞧着现在是秀才,要是哪天中举了当了官,你见府尊大人要跪地磕头,这举人老爷应当也差不离吧。”
  小伙计这次是真知道利害关系了,他还没见过府尊大人,可有时替师傅跑腿,路过衙门看到衙役都要远远跑开,身上可挎着刀呢。
  “师傅,您的钱。”
  “拿去甜嘴去。”朱老板起身,见小徒弟吓得脸色发白,知道厉害就成,不再说,“我去后屋歇了,你守这儿一会关门。”
  小伙计得了十文高兴了,也不在意刚那一脚疼,“好嘞,师傅您歇着。”
  石榴街上。
  黎记卤煮今天自开张到收摊,差不多也就半小时。黎周周还懵着呢,刚太忙了,就一直打卤煮就成,相公收钱,嘴上说些客气话,还没咋忙活,一锅又是一锅,这就卖完了?
  “收摊了,明日请早。”顾兆笑眯眯跟客人说。
  然后就收铺子了。
  桌子凳子这些就放在铺子里不用搬动,就只拿着大铁锅去灶屋放好就成。还有铺子木板要上起来,这个严谨信干了。郑辉在旁边还有点意犹未尽,过去抬木板递给严谨信,说:“这就卖完啦?”
  不等严谨信回答,郑辉自言自语说:“我还想着多帮忙跑跑腿呢。”
  没啥需要跑腿帮忙的了。
  黎周周去灶屋洗刷锅,将饭焖上,该吃下午饭了。晌午相公两位同窗来帮忙,吃的都是外面买的,凑合了一顿,下午这顿自然要好好招待。
  顾兆将钱盒子放里屋,也没数多少,先招呼大哥二哥。
  三人坐在堂屋,郑辉还说:“这日头还早着,卖的这般快,我还没出多少力。”
  “我也没想到生意好。”顾兆给两人倒了茶,说:“吃过下午饭,再回去吧。”
  严谨信有些犹豫,既然忙完了,就不打扰了。
  “我家周周留了一碗卤味,一会咱们自己吃。”顾兆笑眯眯说。
  郑辉先一口答应下来了,严谨信便顺坡下,说好,叨扰了。等饭功夫,顾兆便拿了抵报出来,分给二位,郑辉一瞧抵报,觉得无趣,“这有什么看的?”
  “我是当时政报纸看。”顾兆说快了,见两人看他,翻着一张抵报递过去,“这是康景四十六年的抵报,你们看这里,朗州大雪,冻死千人,朗州与京城紧挨着,离得近,当时流民在京城外徘徊,上头下了政策,施粥布药……”
  郑辉仔细看,确实,“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康景四十七年秋闱乡试最后一题策论,便是问若是雪难该如何救治百姓。”顾兆查过了。
  现在的考试还算公平——权贵阶级不在这个范围。越是往上考,越是严格,像考秀才院试,考生作答完题后,只是糊名,就是把名字籍贯糊着,考官批改试卷。
  还会发放卷子,可供考试自己查看。
  到了举人这一步就更严格,因为举人能当官。主考官都是布政司下来的提督学政大人监考,各州的考生聚集在省州——顾兆是这么理解的。
  布政司相当于大省,正巧宛南州就是省会城市了。
  考卷除了糊名,还有易书,就是试卷有专门的人在誊抄一遍,为了防止誊抄人员收取贿赂作假,还有几项措施互相监管。现在先不提。
  总之就是考生要是要试卷,是给的。
  清平书院就有藏着历年的秀才、举人考试题目,还有一些优秀卷子供阅读学习。顾兆都去看过,整理真题时发现策论这一时政小论文出题方向,跟着抵报动向结合,不说百分之百能押中——
  他才整理做统计数据分析,之后再看吧。
  “真的?”郑辉讶异,并不是不信顾兆说的,就是吃惊,说:“可能凑巧吧,前一年发生雪灾,来年考试策论答这个也是巧合。”
  顾兆说:“是。要是顺风顺水平平无奇的年份,策论的出题偏向稳重,一些歌颂大历的题目。”
  “但是我这不是买不起书吗,先看看抵报。”
  严谨信倒是觉得兆弟说得好,不小觑抵报,仔细看了起来,待看到今年的报纸有一则是肥田的肥料,抵报上说麦子原本一亩田一石三斗四斗,用了肥料便四石,水田更是今年六石……
  “六石这怎么可能?”
  严谨信是种田长大的,怎么也不信会收成这么多。再一想,今年春闱出的策论便是《田根本》篇。
  顾兆听到二哥念出声的话,猜想就是看到肥料了,想了下,说:“这肥田法子其实就是我想出来的。”
  郑辉严谨信:……!!!
  两脸震惊看向顾兆。
  顾兆真诚一脸,说:“但我保证,春闱做题是我自己答的,我之前介绍的句句真实,家里真是农民出身与府尊没有任何关系。”
  “兆弟你误会了,我们哪里是会这般想你。”郑辉哭笑不得说。这考试题目都是有上头下来主考官,府尊大人也插不了手,只是从旁协助,是副考。再说还有糊名呢。
  顾兆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大哥二哥不会这般想我,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信二位哥哥为人。”又看向严谨信,说:“这肥田法子府尊如今在推广各个村子,不过时间上可能不保证,我写个现成的,等七月农假要是二哥回去正好能帮忙做水田肥。”
  “对了,怕是村镇不好买石粉,二哥还是在府县买好拉回去。”
  “我爹七月回来,要是二哥不急,或者到时候我问问爹有没有空送一趟。”
  严谨信眼眶微红,背过身,过了一会站起来,郑重向顾兆作揖,顾兆便笑说:“二哥何必这般客气,咱们同窗,我的诗赋不好,以后还要麻烦你教,到时候别嫌我愚笨没灵气就好了。”
  “好!”严谨信千言万语成了一字。
  三人从最开始的泛泛之交,到郑辉解了心里芥蒂,到如今严谨信的赤忱信任,同窗情谊一切尽在心中。
  饭好了。
  黎周周焖了一锅白米饭,一碗卤煮,一碟子炒菘菜,还有一盘拌黄瓜,烧了一个骨头汤下了一些豆腐菘菜打了三个蛋花。
  三菜一汤,菜量足。
  他们家里吃饭都是从村里带来的大粗碗,不像今日打菜时,府县里人用的碗要小一些,一勺子下去满碗的卤煮,所以巷子里的阿婆阿婶说他实诚。
  其实府县里人吃的少。
  黎周周添饭添得多,顾兆去搭把手帮忙端饭端菜,跟两位兄弟说:“你们坐着吧,就端个菜不用忙活了。”
  等顾兆一出去。郑辉便感叹:“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我真羡慕兆弟的,得了这样一段好姻缘。”
  严谨信对郑辉的感叹没啥兴趣,又是情情爱爱的,做饭有什么?他在家中时,母亲重病卧床,便是他洗衣做饭。
  也只有不愁生计的郑辉,满脑子里只装了情爱。
  没半点君子志向。
  要是以往,严谨信才不说这些不关自己的话做提醒,郑辉有钱,情情爱爱了也没什么,反正以后出路总是不错,家里能给捐官做,可现在既然是认了兄弟,便还是开口,硬邦邦说:“你已经成家,现在还是想立业,多想无用。”
  “……这倒是。”郑辉也没生气,而是想起兆弟之前说的。既已成家,还是踏踏实实的,本来七月农假不打算回去,如今便回去一趟,看看家中妻子,尽着丈夫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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