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纪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心里沉甸甸的,只能拉着敖白一起闭嘴。
  “青哲,”敖泱头疼地开口,“你要知道,容拓他们跟我并没有关系、他们也不会听我的指挥,我当然也希望他们能尽快回去了,但他们——”
  “好了敖泱,你别说了,”青哲又努力调整好了心情,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我为难你了,就当我没有说过吧。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跟那些龙是不一样的。”
  容拓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龙,你敖泱不是,唔~敖白也不是——但你们明明都知道我是陆地雌性、那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说起猛禽部落雌性和幼崽的悲惨遭遇呢?还有,容拓他们明明就很尊敬你、还叫你大王子龙,我都听见无数次了……
  哦、对了,我又忘了,你们是海族,又怎么会同情我们陆地的雌性和幼崽呢?
  青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容拓他们的话,”敖泱小心翼翼地说,他想了个法子出来,“我会尽快让他们离开这里回家去,不过,他们现在也全都走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你不用怕青哲,他们绝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这点我已经明确地警告过那群龙了。”
  “嗯,我知道。”青哲点头,他又成功找回了正常状态的自己,其实他真的很担心自己哪一天会平衡不了内心。
  敖白待不住了,他干巴巴地跟敖泱道别:“大哥,起风了,我得带着纪墨先回家。”
  “嗯,去吧。”
  纪墨脱下厚重的披风,随手搁在藤椅上,刚弯腰做了一个拖动的动作时,敖泱又自然地开口了,“放着吧纪墨,一会儿我会收进去。”
  “谢谢大哥。”纪墨依言放开了藤椅,直起身微微挺着肚子,心里再一次感慨自己此时的不方便和臃肿笨拙。
  “我们走。”敖白招呼自己的鱼,他跟敖泱毕竟是血亲、而且是脾气性格合得来的血亲,可谓是一见如故,两条龙之间互相点了个头,就分开了。
  ※※※
  一龙一鱼并肩下潜回家去。
  “怎么了啊敖白?不高兴吗?”纪墨好笑地问,他扭头看着敖白一条龙目不斜视一声不吭专心游动的样子。
  ——分明是在生闷气呢。
  “没有不高兴。”小白龙一板一眼地回答。
  纪墨变换了一下姿势,挡在了小白龙的前面,抱着手臂问:“还说没有?你看你这副样子。”
  小白龙仍旧不说话,他干脆抬起爪子用水帘将自己的人鱼给包裹了起来,拖着往家里游。
  “喂!”纪墨根本懒得挣扎,他气定神闲地躺在水帘里包裹着被拖动。
  片刻之后,又是懒洋洋的一声,“喂~”
  小白龙仍旧缓慢地盘旋下潜,唯恐速度太快颠到了伴侣肚子里的孩子。
  到了家门口之后,后面又传来了纪墨有气无力的声音,“喂~~气消了没?还不把我放开!”
  敖白慢慢变成人形,他沉默地解开了纪墨,顺手抱着他游进了家门。
  “青哲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敖白闷闷地说,“今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他有没有为难你?”
  纪墨听到头都大了,赶紧说:“没有啊,他为难我做什么!”
  敖白把伴侣放到桌子上坐着,他站立扶着对方的肩,冰蓝色澄澈的眼睛非常严肃:“你没有骗我吧?如果他为难你的话,你不要瞒着我,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真是莫名其妙极了!从前的青哲并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这次回来以后总是对我们隐隐带着敌意的样子呢?可我们待他跟从前并无不同啊。
  “好了敖白。”纪墨安慰道,“青哲、青哲他可能就是伤感于猛禽部落雌性和幼崽的遭遇吧——”
  “但那又不是我和大哥做的,他有气不能朝着我们发。”敖白强调,“尤其不应该朝着你发,那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啦好啦,”纪墨看着有点犯倔的龙,他勾着对方脖子、将他稍微拽下来,用额头蹭了蹭对方的,“不说那些了,都是平常小事,连口角都算不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啊,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说给我听听,行吗?”
  敖白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下。
  “行了行了,我跟青哲相处得挺好的,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过节啊,是吧?别担心我,要担心也应该是担心咱们大哥。”
  “大哥、大哥,”敖白喃喃地重复着,皱着眉头一副思考的样子。
  纪墨敏锐地反应了过来,他立刻提醒敖白:“别插手!就算那是你哥、你也不能对他选中的雌性发表太多的看法,那纯属是找骂呢。”
  “我没有。”敖白没头没脑地反驳。
  “我再强调一遍,咱们不说这个了啊,快说说你跟鹰人之间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纪墨强行转换话题。
  敖白只好谈起了正事。
  “猛禽部落的族长还是之前的那个,我跟他谈的。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两颗珍珠已经先交给他们了,据斯卡所说,西西里大陆的龙果只在鳄兽谷里面发现过,可惜现在是寒季,鳄兽谷地势极低、野兽毒物众多、潮湿阴森,如今是寒季,已经全面冰封,谁也进不去,有翅膀也只能飞到山谷口而已。”
  纪墨说:“那他们的意思是要暖季时才能进去摘吗?”
  “嗯,斯卡是这样说的,”敖白点头,“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反正珍珠已经给他们了,到时候拿不出龙果,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这样说起来,鳄兽谷肯定是个非常凶险的地方,反正目前咱们手上也没有带了足够的珍珠,等暖季的时候回了西西里海,我们的日常任务就多一个了,随时都得想办法多攒点儿珍珠。”
  敖白弯腰、在人鱼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说:“那有什么难的?其它的不敢保证,海里还少得了珍珠吗?”
  ※※※
  晚间,等纪墨睡着了之后,敖白还是忍不住,游到了敖泱的家门口。
  两条龙住得不太远,但敖泱的门口自然也有水帘,出于礼貌和尊重,小白龙不敢直接闯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大哥?”
  “唔?敖白啊,进来。”很快的,里面传来了敖泱的回应。
  小白龙游了进去。
  敖泱的家是典型的海洋单身龙那一款的:异常空旷、凌乱、床很大。
  大白龙有些疑惑地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不用陪着你的人鱼啊。”
  “纪墨已经睡着了,我过来跟大哥聊聊。”小白龙的神情有点犹豫和为难。
  “你说吧,什么事儿。”敖泱挪了一下,给兄弟让出个盘身的位置。
  片刻后,两条龙对视着。
  “大哥,”不善言辞的敖白小心翼翼地开口,“容拓他们没有回来啊。”
  “我知道。”敖泱有些松了口气地说,“他们说不定是应该闹了一场后、觉得在西西里待不住,急着返回南海了。”
  看着兄长的表情,敖白气闷了一下,他有些赌气地说:“是因为青哲不喜欢容拓那群龙对吗?所以大哥就急着让他们离开了。”
  万一,哪天青哲也看我和纪墨不顺眼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也会把我们赶走吗?
  想到那些,向来缺乏亲人亲情关爱的小白龙忽然觉得有点说不清的心酸。
  敖泱挑眉,十分的不解:“不是,这跟青哲没有关系,是他们内讧,容拓和容尼他们本来就不怎么团结,你没发现吗?”
  “我知道,”敖白艰难地开口,“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觉得、觉得青哲好像……?”
  话说到最后,小白龙还是说不出口。
  敖泱平静地颔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唉~青哲还在生我的气,我之前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就接他回来了,过段时间应该就会不气的,你放心。”
  “不是啊大哥,我觉得青哲变了很多,”敖白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之前他明明是舍不得离开的,我以为他真的是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才主张想办法接他回来,可是——”
  可惜敖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敖泱给打断了:“别说了敖白,你的意思我明白,大哥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青哲是个好雌性,也许是我还没有做到让他足够的安心,这个由我来解决吧,你们别管。”
  “哦,好吧。”小白龙泄气地垂下了脑袋。
  兄弟俩静默了片刻之后。
  敖泱拿尾巴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一下兄弟,似笑非笑地斥责道:“这就生气了?你是趁纪墨睡着了偷偷游过来的对吗?”
  “?”敖白立刻非常惊讶地抬头,眼睛里是明晃晃的:你怎么知道?
  敖泱嗤笑,“你不说我也猜得到,纪墨没有你这么傻。”
  “我、我怎么就傻了?”敖白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呵呵呵~~~”敖泱低沉浑厚的声音笑得愉快,又拿尾巴甩了一下他小弟,“回去吧,大哥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的。”
  “哦,好吧。”小白龙只能怏怏不乐地游回家去了。
  敖泱看着兄弟的背影消失之后,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别怪青哲,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这条恶龙让他变得这样烦恼的。
  ※※※
  西西里大陆某一处地下暗河流经的空旷的溶洞中。
  独眼青龙容拓慢慢恢复了一些意识。
  最先听到的是流水的“滴答~~~滴答~~~滴答~~~”之声,异常的清脆分明,伴随着空洞寂寥的回音,声波阵阵颤动、撩拨着容拓的心弦。
  终于结束了吗?
  独眼青龙蜷缩在冰凉的暗河浅水河道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视线逐渐的清晰了起来:这条暗河地势较高,应该离河口不远了,但由于坡势很平缓、因此水面也安安静静的;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钟乳石,夹杂着不间断的水流滴答而下。
  “容尼他们呢?”容拓疑惑地想。
  下一秒,那些可怕汹涌的记忆全部回到了他的脑子里:他没有忍住里的冲动、偷拿了龙果,将容尼他们全推到纪墨那儿去之后,他匆匆忙忙地逃离了圣湖。
  当然,他没有逃远、也无法逃远。
  西西里大陆就那么几条主要的大河湖泊,一条龙还能躲到哪里去?
  在即将被容尼他们追上时,仓皇逃离的容拓心一横、牙一咬,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当着同伴的面,将两颗龙果塞进了嘴里,胡乱地咀嚼之后就咽了下去。
  而后,他果然遭遇了传说中巨大的痛苦。
  毒性发作之后,容拓嘶吼着、翻滚着、红了眼睛拼命挣扎碰撞。
  容尼他们好像上来拦了我一下?对不对?我不确定……
  独眼青龙甩了甩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地游动了一下、换了一个姿势蜷着。
  突然,容拓嗅闻到了旁边的……龙的血腥味?
  他仓皇地睁开眼睛去看、惊慌失措地去找,无法承受地发现:溶洞干燥的河道岩壁上,四处残留着青色的龙鳞、黑色的蛟鳞,还有数不清的血迹!
  “谁的?这都是谁的血、谁的鳞片?”容拓饱受惊吓地想,他再一扭动时,感觉到了身下有个什么东西?
  容拓赶紧低头一看,只一眼:
  “啊啊啊啊啊~~~~”
  那是被截断的一只龙爪,青色的。
  容拓悔恨交加,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残留的记忆中、还有关于自己发狂时跟同伴起了冲突的几个片段。
  但他完全不愿意去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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