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节

  这句话,不是白说的,而是一位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侧的女性。
  林麒心中凛然,如今的他早已习惯每分每秒保持警惕,然而却依旧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出现——她的实力,很强。
  白站起身行礼:“红大人。”
  芙兰对他点了点头,倒并不担心林麒会认出自己,因为她在凯里时用的并不是现在的真实面容,而在这里,除了女王、约书亚和璐娜外,其他人都称呼她为“红”。
  她看着林麒,颇有压迫感的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麒回视着对方,神色分毫不为所动。从对方的神态中,他知道了一件事——她知道她的现状,有足够的发言权,并且,对他没有恶感。
  她在试探他。
  但这是一件好事。
  他轻声问:“她好吗?”
  “挺好的,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芙兰抽出椅子坐下身,懒洋洋地回答说。
  “……”白抿了下唇,却也知道自己并不能阻止对方的决定,于是沉默着没有开口,却也没有离开。作为她的直系眷属,他有义务确保她的安全。
  “我想见她。”
  “可以啊。”芙兰玩味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并且答案让我满意。”
  “满意的标准是什么?”
  “就是让我觉得满意咯。”芙兰笑呵呵地回答说,“我可能是在耍你,但你也可以选择不参与。怎么样,要玩吗?”
  “好。”
  “哟,答应地很快嘛。”芙兰挑了下眉,问道,“那么第一个问题,你知道她初恋是谁吗?”
  “……不知道。”
  “我知道,哈哈,反正肯定不是你。”
  “……”林麒黑线。
  “第二个问题,你知道她初吻给了谁吗?”
  “……不知道。”
  “我也知道,同样,不是你。”
  “……”林麒额角跳起青筋。
  “第三个问题,你知道她……”芙兰压低声音,暧昧无比地说,“初夜给了谁吗?”
  林麒抽搐了下眼角:“不是我。”
  “正确!”芙兰晃了晃手指,“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知道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如果换成凌晓自己在这里,估计早掀桌喊“这种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是什么鬼!”,可惜当年太容易炸毛的林麒如今又太过克制自己,所以他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回答:“不知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芙兰拖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所以,你觉得自己现在见她还有意义吗?”
  “这些和我想见她,都没有任何关系。”林麒回答说。
  “真是标准的‘小三理论’呢。”
  “……”
  “你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了吧?就算你真的乐意‘喜当爹’,你想过未来吗?你的家人会接受她吗?你能够面对那些‘风暴’吗?”芙兰摊开双手,“如果没想过或者做不到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她叹了口气,收敛起玩笑的表情,认真地说道,“有些事,想到很容易,做到却很难。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这些,”林麒沉声说道,“我都没有想过。”
  芙兰神色一沉:“哦?”
  “因为这种事,从来就不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在别的事情上,他也许还能主动争取下;但在面对与她有关的事情上,他向来都只有被动接受的命。就算如今,也是这样。就算他说“我愿意,我做好了一切准备”,那又如何?只要她不乐意,他依旧只能站在原地,做着以往若干年间已经做过了无数遍的事——观望,思念,等待。
  但相对的,如果她愿意向他走一步,哪怕只是一步,让他走多少步都可以。
  “是么……”芙兰轻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既可怜又可敬呢。”说完,她站起身,“虽说我不能给你一个见她的机会,但我会帮你申请这样一个机会——当然,结果怎样我不保证。”
  “谢谢。”林麒诚恳地说。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欣然接受,并且,他的意志不会发生任何变更。、白没有再继续和林麒的谈话,而是紧跟在芙兰的身后,直到拐到无人区,他才声音急切地问道:“红大人,您刚才的做法……”
  芙兰停下脚步,侧头看他:“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
  “而且我是在帮你啊。”芙兰双手抱臂,耸肩说道,“你不觉得他是个合格的好爹吗?怎么样,有没有喊‘爹’的冲动?”她可没撒谎,既然凌晓是半虫母,那么其余归于她麾下的人自然就算是她的“孩子”,如果那小子真的泡到了她,绝对是个“喜当爹”的“神级接盘侠”啊!
  “……请别随便开这种玩笑,这种事不该由您决定。”
  “没错。我决定不了,你也是一样。所以说……”芙兰侧头看向回廊的尽头,“一切都要看陛下的意志。”她轻笑了声,“放心,陛下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打动的人。”
  “……”
  第402章
  芙兰的说法并没有错。
  沈雨泽是个女人,甚至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很容易被某些事物触动的女人,这也与她的个人属性有关——共鸣,在容易勾起他人共鸣的同时,自己也容易被他人勾动共鸣。
  但同时,她也是位母亲。
  作为女人,她也许会被林麒的话语感动;但作为母亲,作为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作为一个迫不及待地想要补偿自己孩子的母亲,她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女儿值得拥有世界上任何最好的事物。而且,女儿还小嘛,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急,慢慢来就好。
  如此想着的沈雨泽默默将林麒划入了“可观望”的行列,就继续开始思考其他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有点心神不宁。做了多年的恋人夫妻,她很清楚凌渊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实际上,为了完全隔绝他,她就不该答应这次交互拜访的。然而还是答应了,到底是为了与人族的关系,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她自己都不说不太清。
  他没混上来,让她有些安心,但同时又有点微妙的不爽——真、是、毫、无、诚、意。
  “女人啊……”她露出自嘲的表情。
  思念,同时又拒绝。
  拒绝,同时又期待。
  期待,同时又失落。
  真是完全把握不住的情绪。
  不过,挣扎,也有挣扎的美感。
  如此想着的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说道:“芙兰,你怎么来了?是为了那孩子的事情吗?”
  “……”
  “你对于这件事还真是热心。”沈雨泽低笑了声,“不过不用急——让男士心急是好女人的权利。蜕变完成后,晓晓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享受足够多的权利,不是吗?”
  “……”
  再次没有得到回应的沈雨泽微皱起眉,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台阶之下的芙兰:“你怎么不说话?”
  芙兰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陛下,虽然我很香回答你说‘是的’,但我觉得这太拉仇恨了。”
  “拉仇恨?”沈雨泽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没错,尤其是那句‘让男士心急是好女人的权利’。”芙兰干咳了声,“您不觉得自己太过于让人心急了吗?”说话间,她朝沈雨泽使着眼色。
  沈雨泽很是无语,因为这可不像是恶趣味的芙兰该说的话。但几乎是立刻,她反应了过来——是什么让她说出这样违心的话,难道说?
  几乎是下一秒,一柄细长的剑一点点地出现在了芙兰的身后,它的尖端抵着她的后脖。剑上“噼里啪啦”地闪烁着电光,好像缠绕着一条电蛇,提着这只雷之剑的手上隐隐闪烁着电光,却稳极了,好像任何事物都不足以让它发生动摇。
  “对,就像您所看到的这样。”芙兰摊手,“如果我说‘是’,肯定会立即被戳穿脖子。抱歉啊,陛下,约书亚还等着我给他生猴子,所以我真的不能死。”她随口说着掉节操的话,完全不担心被吐槽,因为她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没有心力关注这点小事了。
  她与沈雨泽的关系,近似于白与凌晓的关系。
  从一开始,她就是距离这位陛下最近的人。所以如果真的面临这种威胁,她的第一反应绝对是献出生命并且示警——哪怕她再舍不得约书亚,也要尽到自己应该尽的责任。
  让她决心不反抗的事物,与此刻吸引了沈雨泽注意力的事物一样——
  那只手。
  或者再准确一点说,是那只手的无名指。
  再在准确一点,是那只手的无名指上的戒指。
  与沈雨泽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手——手臂——上半身……按照这样的顺序,一个人形在芙兰身后呈现出来。这是一名男子,有着夜色般深邃漆黑的发丝与双眸,罕见地没有穿军装,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修行服。不过大约因为长期穿军服的缘故,修行服穿在他身上和军装也没多大差别。
  沈雨泽眼睛微微湿润,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前还经常吐槽过这家伙“能把毛绒睡衣都穿出军服感,你还真是厉害!”,最开始时他只有无言,到最后他被吐槽多了,居然能淡定地回复一句“你不是说过喜欢制服感?”。
  男子回应着她的目光,缓缓垂下手中的剑。
  芙兰看看台阶上的人,又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微叹了口气,躬下身行了个礼,脚步轻巧地离开。出去后,她非常乐于助人地传达了“女王在休息,不希望有人打扰”的命令——嗯,不用感谢,她就是这样一个好人!
  所以说……
  “陛下,一味逃避是没用的,而且那家伙看起来相当愤怒啊,您……还请加油!”
  空到只有两人的厅内。
  男子动作缓慢地将手中的剑收起,从挟持住刚才那女子的瞬间,他就知道对方没有敌意也没有反抗之意。不过倒是没想到这女子居然会来个“神助攻”,将他直接引到了这里。但现在也不是探究原因的时候,他抬起脚,上前了一步。台阶上的女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又上前一步,她再次后退。
  他第三次上前,换来了她的惊叫:“停下!别过来!”
  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会停下来,因为他从来都是不肯让她失望的。但这一次,他并不想这么做。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有着喜悦,同时也有着愤怒。想要拥抱眼前的人,也想要狠狠地惩罚他。矛盾的烈焰燃烧了他的全部灵魂身心,他一步步地朝前走着,脚步越迈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倾尽全力地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而对于沈雨泽来说,不是不能反抗,而是完全忘记了反抗。只要一想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这个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切好像都崩塌了。她并不脆弱,却依旧会因为某些特定的事物而脆弱。他一步步地逼近,她就一步步地退着。过程中,她与他的目光胶着,谁也没有主动将它移开。他的眼神宛若越来越炙烈的火焰,能燃烧一切;她的眼神却仿若被打破了瓶颈的湖面,波光粼粼。
  “别过来……”她无意识地低喃。
  可回应她的,只有那仿若踏在她心口的脚步声。
  哒哒哒——
  哒哒哒——
  在意识到自己终于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她终于狼狈地避开了视线,选择了最可笑最没用的逃避方法——就地蹲下,用双手抱住头。
  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她意识到,自己蛛身的八条腿同时伸平,坚硬的漆黑腹部与地面接触,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一点也不疼,却格外丑陋。
  这样的她,真的是太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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