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蒋府正在慢慢的走向衰败,明眼人也看的出,用度越发的紧,平素里的东西也都减低了标准,谁心头也都是明镜一般,只管着怎么顺着手老上这一笔,就算最后蒋家倒了也不算赔。
  “那三少的生意做的可好?”方沉碧不答反问。
  蒋悦然弯弯嘴角,道:“若是我将来生不出儿子,我就带璟熙上京,日后我来照顾他,教他。”
  方沉碧沉默了一会儿,忙道:“我这里又预备了一份东西,眼看来年春天也有好日子,老太太和夫人那里也已经挑了好日子,不如三少就迎娶李家小姐吧。”
  蒋悦然负手,慢慢转身,边走边道:“方沉碧啊方沉碧,你不知,现在的我可不比当初,你再也影响不了我了,言外之意,你与我,谁也不干谁的事儿,我不管你,你也莫要管着我。”
  蒋悦然并没在河源县多停留,而是再第二日就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跟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只是在他之前,还是来方沉碧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她和孩子。
  马文德送走了蒋悦然便去了方沉碧那里,方沉碧正在给孩子为米汤喝,马文德凑过去,瞧着孩子轻声道:“我听说三少在舟曲的矿早就顺利开了,似乎做的还很不错。”
  方沉碧点点头,终于抬了头,问:“表舅舅看了那两本儿账本吧,觉得如何?”
  马文德寻思了片刻,道:“东西在大夫人手上,这账本是万万递不到老爷面前的。”
  方沉碧嗯了一声,又道:“表舅舅也是别说了,既然她要给她就是了。”
  马文德倒是突然不懂了,以为方沉碧对于大夫人的恨必定会接着一次又一次的抓住她把柄,可现下她突然么这么话,反而让马文德倍感奇怪了。
  蒋煦进来身子格外差,已经躺了近一个月了,方沉碧偶尔带着孩子来,他曾看过一次孩子,只觉得心里也有喜欢,可他执拗的不愿抱一抱孩子,自顾着生闷气。
  沈绣的丧事办了几日,哭也好,悲也罢,人死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新替换内容如下:
  蒋府很快恢复了平静,蒋渊一走,盛园也空了下来,马文德寻思这事儿,瞧着方沉碧问:“那丫头倒也是个忠心的人,你当真要留下?”
  方沉碧点头:“她出去了也没有地方去,方梁要是看得上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就留下来吧。”
  马文德嗯了嗯,转身儿出去把月荷给带了进来,月荷心里也是没数,沈绣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到底在哪,她见方沉碧坐在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掏了怀里的东西,哭道:“少夫人别赶我走,除了蒋府我也不知道能去哪了。”说罢把东西递了过去,道:“二少夫人临终之前就把这东西预 备下了,说是将来也要给大少夫人您的。您就看在我们少奶奶平素与您姐妹儿的份上就收了我吧。”说着递出一个红布包,方沉碧拿过东西也没多看,又听月荷道:“我们少奶奶就占了您这么大的情分儿,早就知道自己不成了的,也不乐意多浪费了,就总跟我说将来要是不测了就让我跟了您,说您是好人,知道疼人儿,这东西也是我们少夫人平素省了下来的,说是将来给孩子用,少归少了,总是有那份心意在的。”
  方沉碧倒是没料到沈绣这一出,她翻开红布包,见里面有只金镯子,想来这已经是沈绣身边最后值钱的东西,想到这也不免心酸起来,可怜她临终前还有这样的心思,到底也是个知情的人。
  方沉碧朝月荷道:“姐姐这情我是念了,日后你就留下来在这屋子里头伺候,若是找到合适的人,我就许你出府陪你嫁妆,让你过自己的日子去。”
  月荷竟没想到方沉碧会对自己如此仁慈,不禁哭问:“原不知是我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两位少奶奶都怜惜,月荷一定知恩图报,这辈子都不嫁,只尽心伺候大少奶奶和小少爷。”
  方沉碧讷讷的看着窗外,含糊道:“知道我为何留你下来吗?”
  月荷点点头,听方沉碧道:“就只因为你这几年都还尽心尽力的伺候她,让她走后一程还有人陪。”
  月荷哭哭啼啼的跟着应声,方沉碧叹了叹:“别哭了,死对于她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儿。”
  第二次替换:
  晚上时候马文德又来,卷着一包账本,外面天气冷,翠红生了炉子等火旺了方才拎进去。床上孩子刚吃完奶正躺着依依呀呀挥着小手,方沉碧拿着拨浪鼓逗弄孩子。
  马婆子也刚热了一锅汤,掀帘子时候嚷嚷道:“沉碧啊,趁热快点喝,下奶的东西,可要把这白嫩嫩的小东西喂得胖呼呼的。”
  方沉碧应了,把孩子交给月荷,跟马文德一起坐在桌子前看账本,才翻了几页,方沉碧抬了头问马文德:“这册子不用看了。”
  马文德纳罕,凑了上去轻声问:“你当真不看?据我所知,三夫人这面也没闲着,跟着二少爷一道再京城的几家新开的铺子里动了手脚,哪里的账房管家说不好已经给买通了,这功夫我们去查,保准儿一查就都露馅儿了。”
  方沉碧徐徐合了册子,道:“表舅舅也一定看的出来蒋府日后的日子到底怎么过的。”
  马文德自然清楚方沉碧意思,遂斟酌道:“你可放心,我预备了后手,决意不会落了空。”
  方沉碧点头,道:“表舅舅心里清楚的很,既然如此,不如由着所有人这么来,水浑了才好摸鱼,他们是如此,我们也是如此。”
  马文德怔了怔,看向方沉碧,木讷的问:“你还在恨吧。”
  方沉碧淡淡一笑道:“因为我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言出必行。”
  隔着没多久马文德又把账本给搬了出去,躲在大院柱子后头的丫头见了,忙不迭的往东边跑,进门时候,三夫人正在喝甜汤,旁侧的蒋丛也在。
  “又慌慌张张,后头有鬼追你不成。”
  丫头忙站的工整,学话:“夫人莫愁,我都看清楚了,马大管家方才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了来,看样子也没商量很么话,貌似大少奶奶哄孩子睡觉根本灭有功夫看,就那么一团又给搬了出来,您可不必担心了。”
  三夫人嗑着瓜子,与蒋丛围坐在小暖炕边,笑道:“老爷子现在也多半听我的,即便那个方沉碧查出了什么也多大了不起,只要老爷子剩了一口气儿,还轮不着她当家做主。”
  说罢蒋丛眯眼笑道:“娘看了方沉碧那孩子一眼没有,奶粉气的很,将来也肯定长个混吃海造的主儿。”
  三夫人凑过去,低声跟着凑合:“就今儿连老太太都说那小子长得像蒋悦然,谁知道两人在私底下是不是有了一腿,留了种又让他哥哥替名儿,可算是兄弟两个,留的种也不分,爹就随便认了。”
  蒋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娘你这话说的真是赶劲儿,但这话可巧别让外人听了去,小心惹了是非出来不好收拾。”
  三夫人抿嘴笑道:“你瞧方沉碧那张小寡妇脸上终年是见不到个笑的,现下生了孩子,倒也平顺了许多,可说到底还是个讨人厌的主儿,整天就跟在大房屁股后头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现下肚皮还争了气,日后大房必定是要抬她的,你瞧着吧,就凭蒋煦要死不死的样子,谁能嫁给他,方沉碧成了正房是早晚的事儿。”
  两人说着,帘子猛地被推开,半大的孩子嬉笑着冲了进来,直直扑向三夫人怀里,大叫了声“娘”。凡夫人见了自己儿子回来,笑逐颜开,忙朝着蒋丛道:“可也不是我这个做娘的不予你方便,你可知晓现在府里的状况愈发的不成了,我这也是托了三姑六姨的帮着张罗,才只在方沉碧眼皮子底下挤出那么一丁点儿出来,你一张嘴就是三百两,你想要我老命不成。”
  蒋丛旁观三夫人表情,忙撒娇道:“娘可是不知晓了不是,然地再舟曲的矿是翻了翻的赚,这在京城里是人人得知的,可亏着人家李家顶头硬气,托的人牢实,我们都替不去,想分一杯羹都困难。我家那口子是什么招儿都想尽了,到最后还是不成,又去寻了然弟说小话儿,可他确实汤水不进,怎么都不行,你说我能如何?眼看着现下蒋府都不如从前了,娘又带着弟弟,日后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当不靠我还能靠谁?二哥那里怎么说定,没瞧着屋里头的断了气儿都没回来,还不知道他分寸?”
  这话说的不是不在理儿,三夫人当初是为了靠上个能弄钱的主儿,找来找去,能找到的也只有个蒋渊,可说到底她对蒋渊也是一百个不放心,就怕将来反口,可能一分一文也拿不到手。犹豫了半晌,三夫人从床上下来,鬼祟的跪在地上翻一个檀木箱子出来,打开箱子又翻了布包,里头露出几章银票出来。
  三夫人满心的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拿,抽了两张之后,便只余了一张下来,道:“都说嫁女儿就是往门外泼水,可我偏把自家女儿当儿子使唤,我就知晓你成的,回头让女婿可要金贵点用,这可是娘的血本儿了。”
  蒋丛接过银票,笑不拢嘴,连连道:“成的,成的,娘要放心,若是赚了哪里少得了您的一份?”
  另一头儿,来凤一大早去蒋茽屋子里头瞧瞧,蒋茽气色还不错,见了来凤也是高兴的很。刚巧大夫人也在,来凤说了几句话就退了出来。回头来凤又修书一封,由着小厮秘密从后门带出去,这信是送到京城去的。
  来年春暖花开时候,一岁多的蒋璟熙愈发出落出模样出来,因为年纪太小,乍一看真是漂亮至极的小姑娘模样,平素又乖巧可人,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大夫人或是蒋茽无不是喜爱的要命。说来也怪,璟熙小时,蒋煦自是一次也没抱过,等到孩子渐慢长大,他也越发喜欢起这个孩子来,倒是突然像起一个父亲来。
  第三次替换完毕:
  这一年中秋时候老太太病了,好好的中秋家宴上头方才吃了一口糕就昏了过去,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寂寥起来,人给抬了进去,余下的人也没心思再吃,草草收场。两岁的蒋璟熙身着朱红小缎面的绣金袍子艳容白面,一双眼眸如春风点水,看去便是与蒋悦然一模一样的,只是眼中潋滟婉转的眼波却是像极了他的娘。孩子话不多,也不吵闹,只喜欢睁着大眼四处看着,可他最粘自己娘亲,任是奶奶也抱过去欢喜也不肯。
  这一日蒋煦也到了场,这几年可是把他病坏了,时不时的发病,咳血也愈发严重起来,整个人消瘦至极,中秋这一日也是勉强提了精神随同,他坐上席,本是让蒋璟熙与他一起,可璟熙不愿,缠着非要与方沉碧待在一处,实则没法只好让方沉碧也坐过来。席间谈笑,蒋煦看璟熙的表情越发慈爱,总要夹些菜肉蛋鱼放进他碗里,摸摸孩子的脑袋道:“你可要多吃一点,快点长大,爹等着。”
  璟熙岁数太小,他并不懂太多,不过他知道蒋煦是他爹,对他很好很好。可说来也怪,明明只是个两岁大的孩子,虽是他也与蒋煦亲密,却总觉得还是有些隔阂的,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在。
  蒋煦对璟熙的万般疼爱看的大夫人也是心头发酸,从头到尾,她与他还有方沉碧心里都是如此清楚,可怜璟熙这么小,也不知自己身世如此坎坷。从前大夫人觉得留下方沉碧肚子里头的孩子是要为了帮自己的儿子争得多一分家产,从花样般的年华时候嫁进开始她就便开始与不断进门的侧方争,然到了今日,看见璟熙坐在那里,有着纯净眼神,可爱的笑容,她竟觉得方沉碧是如此的幸福,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安顺的长大还要欣慰的事儿?那些金钱财宝说到底也只是冰冷冷的一堆儿,她有,可她却没有那样天伦之乐的幸福,她没有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她也没有一日安生放松的日子。
  老太太厥过去之后,蒋煦也离了席,他执拗的非要带着孩子一道去自己院子,虽是身形消瘦的很,走起路来都不算稳当,可是总要扯着璟熙的小手,一步步往自己园子里拖。
  “璟熙啊,将来爹老了你会不回来看爹?”
  “爹为什么会老?”孩童的稚嫩声音显得很清脆。
  “人都会老,都会死,死了就是没了,再也不能看见我的璟熙了。”
  “那我死了之后爹就能看见我了。”
  “乱说,我们璟熙长命百岁,以后不许再提死这个字。”
  孩童不声响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半晌,蒋煦又轻声哄道:“璟熙,你叫我什么?”
  “爹啊。”
  “再叫一声。”
  “爹……”
  翠红陪着方沉碧一直跟在后头,翠红听了也红了眼眶,她其实恨死蒋煦了,没了他,方沉碧与三少本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的才子佳人,可如今生生被他横在中间,两人连孩子都两岁了,亲爹竟还不知道 ,又是一年多不见人影。翠红突然觉得,方沉碧是个极聪明的人,看的透透的了。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原来那么爱的一对人,如今各自过活,不闻不问,不提不念,谁也不曾少了一块肉,也都活着。只是她也知道,方沉碧夜里睡不着时候就坐起身看着熟睡的蒋璟熙,看他的时候眼神格外忧伤,她不说话,会一遍遍的摸着孩子的脸,让她看的心疼的要命。
  方沉碧看着蒋煦带着璟熙先行离开,慢慢的放松了速度,她心头的滋味复杂的可以,时到今日,她也想不到蒋煦的态度竟会是如此。孩子那一声声“爹”叫的蒋煦笑逐颜开,多少年过去,她伺候他那么多年也不曾见他笑得那么纯粹,那么不设心机,纯真的像璟熙一样,从心里往外的乐。
  可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心酸,可能今生今世,她再也看不见璟熙叫蒋悦然一声“爹”,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可却也是人间最悲惨的身世。
  老太太的急病发的厉害,夜里头大夫忙忙碌碌的就没歇过,马文德也是如此,跟着忙前忙后,连方沉碧也不得睡,彻夜守在屋子里头。
  蒋渊生怕老太太就这么撒手走了,自己若是不在身边少分了东西可是要命的,于是也跟着守着。蒋茽第二日过来时候,老太太还没醒。屋子里头围得人不少,见蒋茽来了,都起身让过。
  蒋茽探头朝床帐里头望了望,见自己母亲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只有微弱的声息,便心头悲伤起来,抹了抹眼睛,问:“老太太这是如何了?睡了一夜还不曾醒过?”
  大夫人陪着道:“大夫说是中风了,年岁已大总是身子骨不容易的,现下可能昏沉个几日,还得熬着。”
  蒋茽点头,坐在床边,扯过老太太的说,道:“好生些伺候,他老人家不如我当初身子壮实,遭罪的很。”
  几房太太跟着应声,这话正说着,老太太在床上本是躺的好好的,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整个人就快缩成一团。几个人被吓得不轻,小厮连滚再爬的往外跑去找大夫,可惜还没出院子,这头床上的老太太已经憋青了脸,双眼大瞪,像是给什么卡住了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众人都不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抢着给老太太抚胸口让她顺气儿,可却一点用也不起,只看老太太的鼻子里,嘴角里渐渐冒出红色的沫子来,也不只是怎么的整个脸都跟着涨红浮肿起来。方沉碧这才知晓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儿,忙上去把老太太扶起来,用力的拍她后背,道:“是呛到了。”
  好一番折腾之后人算是喘过气儿来了,可大夫看过之后却觉得大事不妙,可到底也没什么办法,无外乎针灸和汤药治疗,只说是尽人事凭天意了。
  隔日老太太的状况更是不好,这一宿烧的厉害,人根本也不清醒。方沉碧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自己院子,进门了便要看孩子,可马婆子愁容满面道:“小少爷昨晚睡在大少的屋子里了,我们去抱,大少不肯,是自己哄着小少爷睡的。”
  方沉碧点点头,回屋里换了一套新衣裳折身去找蒋煦。
  蒋煦知道方沉碧会来,这时候孩子刚喂过饭,勉强哄睡了孩子。方沉碧去看的时候,孩子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到是让她很是心疼。
  最后替换完毕:
  蒋煦见了方沉碧客气了不少,自打孩子落地,方沉碧来这园子的时候越来越少,她不来,蒋煦倒是有些坐不住,好似心头也缺了什么似的。然,孩子不是他的,可他心里头却认了方沉碧是他娶进门的侧房,哪怕是碰不到,也希望拥有,更何况这么几年过去,蒋悦然与方沉碧之间再无瓜葛,蒋煦对她从前的怨恨也渐慢消失不见。特别是在蒋璟熙大了之后,让他渐渐觉得好似与方沉碧也走的更近了。
  瞧着方沉碧进了屋子宝珠知趣的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就走了,方沉碧探身看看孩子,坐在床边伸手给孩子擦了擦泪痕。
  蒋煦抬眼看方沉碧侧脸,详静艳美,他一直摸不清楚她,从小到大,她就像是个谜一样,让他又爱又恨。可到底方沉碧是块嚼不烂的糕,蒋煦自认咽不下。可咽不下,他却不愿意就此放手。
  “我看我们璟熙聪明的很,以后我每月都给孩子拨点银子,你好生攒着,等着三岁之后给请个夫子教教,不能误了孩子。”
  方沉碧撩眼看了蒋煦一眼,轻声道:“知晓了,我带孩子回去睡,换了床他会闹得。”
  方沉碧弯腰去抱孩子,却被蒋煦拉住手臂,两目相对,彼此都不自在。
  到底还是蒋煦先开了口:“要不你就跟孩子搬到这个院子来住吧,我身子不便,可总想看见他在眼前儿,也不知是什么光景,眼一闭也就什么都没了。”
  方沉碧没声响,蒋煦又道:“这便是我最后一次说起这事儿,你只当听过就作罢,日后直到我死也都会当璟熙是自己孩子,既然如此,你我也是夫妻,也不好太过生疏,等璟熙大了总会看出苗头出来,总是不好的,我亦不想让孩子想他太多。”
  方沉碧闻声道:“等这段时间过去的再说吧,要忙的事儿太多,璟熙在这边扰得你也不得好休息。”
  蒋煦想要再说,刚准备开口,门外帘子一掀开,凉气窜了进来,两人回头一瞧,竟是马婆子。马婆子急的很,前脚迈了进去,后脚想要进门儿却给绊了个跟头,摔得妈呀一声。
  “您这是怎么了?”方沉碧刚出声,就听马婆子哭丧道:“您快去老太太屋里看看吧,人不成了。”
  “不成了?”方沉碧惊了一跳,原是昨晚儿还算稳当的,怎的说不成就不成了,她也顾不得抱孩子,只跟蒋煦交代:“璟熙醒了就要把尿,喂他点水喝,我去看看。”
  说罢就赶紧跟着一瘸一拐的马婆子往门外赶、
  去老太太的屋子里的时候,人围了很多,还没进去就听见有人嚎哭,方沉碧忙挤身往里去,走到床前才看的清楚。床上的人应该是已经咽气儿了,青灰的脸色,眼睛半睁不睁,嘴还张着,早上喂进去的稀粥吐了一枕头。几个妇人跪在床边哭的正欢,蒋茽则坐在床边,拍着老太太的身子哭的死去活来。
  蒋茽扯着缩在一边的大夫,怒吼:“还不给我去看,看看老太太到底如何了,你光看着有什么用,快去。”
  大夫胆战心惊的凑上前去再探了探老太太的鼻息,摸摸她手腕,直摇头道:“蒋老爷节哀顺变,老太天这是已经去了,您节哀。”
  嚎哭声一波高过一波,跟着门口站的丫头婆子也跟着哭,整个屋子压抑的很,就快要让人喘不过来气儿。
  方沉碧站在那两眼干涉,她扶着大夫人一言不发。
  等哭过一会儿,把大夫人和蒋茽送了出去,又要着手处理丧事。府里事儿实在太多,忙乎了一整日也没着个家去看看孩子,饶是等到傍晚吃饭的功夫方才抽了点时间过去。因为哭了太久,孩子满脸憋得通红,早是哑了嗓子,任是别人怎么哄都没用。婆子丫头,忙的团团转,连蒋煦也给急的够呛。
  婆子见了方沉碧如见救星,忙不迭的把孩子送过来,哭丧脸道:“大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小少爷自从醒了之后也不吃也不喝,谁哄也不行,闹得厉害。”
  方沉碧忙过来抱孩子,小小的孩子伸出小手紧紧攥住自己娘亲的领角哭的更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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