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 大动干戈

  胡璃看着那个男人，多半是已经杀红了眼，心中不禁有些不忍。
  倒不是她冷血到对妖族死了很多人都没有怜悯之心，而是她为了融入人类，读过许多书，虽然不是人类，但却有一个人心。
  神妖之战她并不看好，她心中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小到只要能安安静静在他怀里当一只小宠物便足够了。
  胡璃呼出一口气，九尾横扫妖族妖修时莫名变得狠辣了几分。
  当张憧憬终于提剑杀到贺不凡身前时，三道长虹从天砸落。
  震得张憧憬心血沸腾，注目凝视，贺不凡身前已经站着三位不怒自威的强大妖修。
  何谓强大？
  便是他们不出手，张憧憬也感觉到莫大压力。
  “住手！”居中的中年男人振臂喊道。
  早已不计较生死的妖修血红了眼睛，多少同胞死在眼前，他们都愤怒不已，但是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他们还是住了手。
  密密麻麻的妖修站定，死死盯着张憧憬。
  师有道突然大喊道：“爸，您怎么来了。”
  那个叫了一声“住手”的男人威严看了他一眼，“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跟他一起在我妖族大杀四方？你可这有本事啊！”
  世子殿下默不作声。
  “狮王，孩子还小，不懂顾全大局，今日的局面我们不是已经料到了吗，你又何必如此动气。”虎王扈考说道。
  狮王师长岭冷哼一声。
  旁边的鹰王殷正沉默不语，脸色有些悲哀。
  听到扈考的话后，师有道心中困惑豁然开朗，心中最不愿意的事情，终于还是被承认了。
  殷小夜的死，真的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
  看这样子，似乎鹰王也默许了。
  师有道感到很沮丧，道：“爸，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是。”师长岭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死人，为什么是殷小夜。”师有道怒道。
  “你还小，不懂，再过几百年，当你看到妖族繁荣昌盛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了。”师长岭道。
  “不懂？呵呵……我是不懂，这样做值得吗？”师有道冷冷望向这位一贯威严，其实连他都没见过几次的父亲，目光又瞟了一眼殷正。
  与其说是他是在问师长岭，不如说他是在质问殷正是怎么狠下心做这个决定的。
  殷正目不斜视，神情之中看不到任何的动容。
  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不想牺牲自己的儿子。
  但若是以殷小夜的一条命，能换来妖族今后的繁荣，他觉得值得。
  以前主张和平是因为人族修士强大，他心里知道，妖族之事寄人篱下的活着而已。
  可是，当师长岭告诉他，已经看到妖族的希望时，他终于还是动容了。
  其实三王死子，师出有名，是他们一起抽签决定的，只可惜殷正的运气不好，帮殷小夜抽到了死签，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怨的，站在父亲的立场上，他无疑是对不起殷小夜的，但站在鹰王的立场上，他觉得值得。
  如果死的不是殷小夜，是扈三郎或者师有道其中一位，虎王和狮王也会和他一般作风。
  虽然已经坚定了决心，但是当他面对师有道的质问时，还是有些无言以对。
  殷小夜这辈子能有师有道和扈三郎这两个兄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只可惜生不逢时，或者说是生错了人家，只能沦为棋子。
  妖怪管理局副探长扈三郎已经被镇压在家中，之所以没有看守世子殿下，是因为世子殿下注定是未来妖族的领头人，他们想看一看他会做什么决定。
  结果很失望。
  师有道终究还是来了霞山找贺不凡，而且还是带着人族来的。
  看来世子殿下还是太过于看重情义了，大局观还有待培养。
  “来人，把世子殿下压回要妖怪管理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更不得私自放他出来。”师长岭沉声道。
  顿时，便有两位妖族小修士走了过来。
  “世子殿下，请吧！”
  “我不走。”师有道道。
  “愣着干什么，他自己不走，便压他走。”师长岭道。
  两名妖族小修士只能咬牙动手去抓捕世子殿下。
  然而，师有道此时心情十分糟糕，面对三王的冷血，他不知何去何从，那两名动手动脚的妖族小修遭受了无妄之灾，直接被师有道一掌拍死。
  师长岭勃然大怒，“身为世子，当以族人为重，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落之后，师长岭虚手一抓，直接将师有道捏在手掌之中。
  “狮王。”扈考喊道。
  狮王当然也没想真杀了世子殿下，只是妖族人心也需要平复，所以他只能一掌拍晕了师有道，然后丢给两名小修士，让他们带回妖怪管理局。
  这两名妖族小修士与刚才无辜死去的两名是同族之人。
  师长岭故意为之，并且没有言明，带回去的是尸体还是活人。
  师有道是死是活，就看他们愿不愿意让他活着了。
  师长岭不去看两名妖族小修是怎么把师有道带回妖怪管理局的，转头望向贺不凡，轻声道：“贺元老，你受罪了。”
  贺不凡抱拳道：“狮王不必如此，为我妖族事业献身，我心甘情愿，别说重伤，便是要我一条老命，也值得。”
  师长岭点了带你头。
  突然传来了一道鼓掌声。
  “好一个妖族，好一个妖怪管理局，好一个鹰王，虎毒尚且不识子，你们竟然真的舍得这么做，我真是低估了你们妖族的冷血。”
  鼓掌说话之人正是张憧憬。
  他明白，这些人才是他真正要面对的大危险。
  “你一个人族没有资格评论我妖族之事。”殷正说道。
  张憧憬冷笑连连，“我是没有资格，我只不过是和殷小夜喝过一次酒，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我也愿意为了追查他的死因孤身犯陷，而你呢，身为父亲，竟然做局杀死自己的儿子，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真是长见识了。”
  “若是没有神仙管理局的命令，你会在意小夜的死因？”殷正道。
  张憧憬不可置否笑了笑，“我在不在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当父亲的都不在意，他在九泉之下，得多寒心呐！”
  “小夜深明大义，定会明白我的苦心。”殷正道。
  “苦心？”张憧憬呵呵一笑，“苦心如何做局杀死自己儿子？也亏你说的出来，早前听闻妖族之中，鹰王性情温和，与人族交好，还以为鹰王会是神妖之战的转机，现在看来，我还是想多了。”
  “鹰王，何必跟这小子多费口舌。”扈考道。
  “没死你的儿子，你当然开心咯。”张憧憬冷嘲热讽道。
  鹰王脸色阴沉。
  “死谁不重要，既然我们做了这个决定，便不会优柔寡断。但你若死在妖族，我会很开心。你应该就是去年在仙班大点上打败陈天骄，位列第一的张憧憬吧。”扈考笑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张憧憬。”张憧憬波澜不惊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狐族女婿，是也不是？”扈考问道。
  张憧憬摸了摸下巴，这是个很为难的问题。
  胡璃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按照你们妖族的规矩来说算是吧，不过，按照我们人族的规矩，还不能算。”张憧憬道。
  “我不管什么妖族的规矩还是人族的规矩，我只问你，是要做狐族的女婿，还是要做人族的仙官？”扈考问道。
  这个问题张憧憬根本不需要考虑。
  正要说话，可是胡璃约莫是怕他说出那句话，突然挺身而出，道：“虎王不必多问了，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是他张憧憬是狐族的女婿，而是我胡璃是他人族张家的媳妇儿！”
  她一句话，就把关系撇得很清楚，一副要跟张憧憬生死不离的样子。
  张憧憬无疑是感动的，但内心愈发觉得亏欠，“胡璃，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说过，我已经想好了，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胡璃微笑道。
  张憧憬微微一叹。
  这样的女子为自己付出，可自己能给她什么呢？
  什么也给不了。
  胡璃看过一句话，在爱情中，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谁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回报，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或者自食其果。
  胡璃今日做了这个决定，便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听到胡璃的话后，师长岭冷哼一声，“若非你是我妖族罕见的九尾狐，我早就一巴掌劈死你了。”
  胡璃却笑道：“你以为我想做九尾狐？我其实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说着，她幽怨看了一眼张憧憬。
  要是自己是个凡人女子的话，张憧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自己在一起了。
  她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上，人妖殊途只是张憧憬拒绝她的一个借口而已，即便他没有那九条尾巴，张憧憬也不可能跟她圆房，至少这辈子不会。
  张憧憬收起剑，面对无数妖修，以及三王，不失人族气节的昂首挺胸，“狮王，今日霞山的账是我张憧憬的，跟胡璃没有关系，她是你们妖族罕见的灵妖，想必你也不希望她被我耽误，不如你也把她打晕了送回狐族，我们再聊聊人族和妖族之事，如何？”
  他的沉着冷静让师长岭有些震惊。
  如此年纪，面对这个场面，换做师有道，恐怕心里早就慌了吧！
  殊不知，张憧憬心里也慌得一匹，只不过，他还不能逃，因为他一逃，人族和妖族之间的战争便真的要名正言顺的爆发了。
  他就算要逃，也要带着贺不凡一起逃。
  他唯一的倚仗是王雪梅，是龙马的速度，是仙宫的与世隔绝。
  在这些底牌还没有被压制之前，他还是底气十足的。
  师长岭淡淡说道：“小子，你倒是有点担当，说实话，我挺欣赏你的，你要是我儿子，我会很开心。”
  张憧憬冷声道：“我妈要是听见这句话，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师长岭一笑置之。
  曹青瓷吗？
  确实是人族了不起的一代天才，去年京北牛头山她威震陈家的事迹，也略有耳闻。
  这个女子，确实是奇女子。
  只可惜目光短浅，居然嫁了个凡人，连修炼也耽搁了。
  不过，人族天才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开心。
  师长岭定睛望向胡璃，如今妖族已有赤尻马猴和九尾狐相继现世，赤尻马猴正在潜心修炼是为妖族未来的大能，而九尾狐的天赋其实比赤尻马猴还要强一些，他自然是舍不得轻易杀死的。
  师长岭虚手一抓，企图像抓师有道那样也把胡璃抓过去。
  但胡璃毕竟修为远远胜过师有道，并且是九尾狐，身法灵敏，又早有准备，直接化身成一只小狐狸，嗖的一声就蹭进了张憧憬的怀里。
  张憧憬捣鼓了半天，可是这只小狐狸的九条尾巴已经死死缠住了他，所以他也揪不出胡璃来。
  “胡璃！”张憧憬声音一沉。
  “不听不听！”小狐狸直摇头。
  “你这样缠着我有意思吗？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就算你为我死了，我还是不会喜欢你。”张憧憬冷言冷语道。
  可是小狐狸早已用两只爪子堵住了耳朵，真的不闻不问。
  张憧憬还在试图与她沟通。
  师长岭叹气道：“罢了，既然其心已异，那便非我族类。”
  贺不凡摇头道：“狮王不可做次决定，九尾狐乃是天生地养的灵物，今日之举只是因为被人族修士迷惑了心智，只要他一死，九尾狐早晚回心转意。”
  “被人族修士迷了心智？”师长岭不禁有些发笑，只听说过九尾狐迷乱世间的说法，还没听过九尾狐为人族着迷的，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冷笑话啊！
  “狮王，九尾狐还年幼，有一个少女心也是正常的。等再过些年，一切都会好的，倘若就此杀了他，这对于我们妖族来说，无疑是自断经脉啊！”贺不凡苦心劝说道。
  师长岭点了点头，“贺元老不必说了，我心中自有分寸。”
  贺不凡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便立即住嘴。
  师长岭望向张憧憬，淡淡笑道：“张憧憬，神妖之战已经不可避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愿意立下天道誓言，从此效忠我妖族，我便留你一命。”
  张憧憬笑道：“怎么，狮王这是惜才？”
  师长岭点头道：“能打败陈天骄的人才，值得我多费几句口舌。”
  张憧憬笑叹了口气，“多谢狮王的好意了，不过，我生而为人，便一辈子都是人，断然没有归顺他族的意愿。”
  师长岭劝说道：“你可想好了，你要是拒绝我，迎接你的就是死期，你还这么年轻，还没见过大世面，舍得就这么死吗？”
  张憧憬怅然笑道：“我确实很舍不得死，也没有做好死的打算，在赶赴妖族之前，我以为自己是奔着天下太平而来的，结果是自投罗网，挺心碎的。有人告诉我，本事越大，身上的担子就越重，其实不管有没有本事，我张憧憬都不后悔来妖族走这一趟，哪怕是回不去了，也无怨无悔。因为……”
  说道这里，张憧憬止住了话音。
  因为我是为了守护徐嘉骏和张兮兮的未来而献身的，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老公，我问心无愧。
  至于什么大仁大义的天下太平，那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我还没有做好死的打算，还真的不想死。
  我才刚刚见过了清风明月人间天伦，还想活着，活着！
  张憧憬收敛心神，问道：“狮王，我人族有京北江南两大气运之地，宗门无数，高手遍地，你们妖族当真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师长岭摇头笑道：“以我妖族一族之力自然不行，但若有魔族相助，瓜分人族，不是难事。”
  张憧憬笑道：“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魔族日后会不会吞并你们妖族？”
  师长岭平静道：“那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我们妖族有赤尻马猴，有九尾狐，都足以独当一面，得以休养生息之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张憧憬突然大笑道：“一方小族，居然妄图瓜分我人族领土，真是好笑，以为我们主张和平就真的是怕了你们了？我们只不过是想让这个世界都得以休养生息而已，也罢，既然你们不懂，那便由我们来教化你们。只要有神仙管理局在一天，你们妖族就休想踏过镇山市半步，实话告诉你，在我来之前，万豪山已经有数万修士聚集，一旦战争爆发，灭亡的只会是你们妖族。狮王，我劝你三思。”
  狮王笑道：“老子不是吓大的，你用不着跟我虚张声势，人族有多少底气，我们很清楚。之所以跟你废话这么久，只是不太希望天才就此陨落而已，既然你非要跟我妖族做对，我便是再有惜才之心，也留不得你了。”
  言罢，师长岭猛地一抬手，就要镇压。
  贺不凡出声道：“狮王，手下留情。”
  师长岭皱了皱眉头，“贺元老，你今日话有些多！”
  “狮王恕罪，我只是想告诉你，张憧憬有龙马附体，他可杀，龙马不可误杀。”贺不凡语重心长道。
  听闻此话。
  三王都微微沉思。
  龙马也是妖族，是一种特殊的妖，无法用天地灵物的等级来区分它，反正在漫长的修仙史上，龙马都是一种吉祥物的象征，古有大族，得龙马庇佑，福长万年。
  后有叱咤仙帝叶叱咤得龙马相助，生死之间出没于各大杀招之中，夺造化，抢资源，成就了叶叱咤一生威名。
  虽然后来叶叱咤百余仙帝之手，但没有人敢否认叶叱咤的实力。
  在那个年代，叶叱咤认第二，便是仙帝张皇也不敢认第一，那一站叶叱咤为何而败，至今仍是一大谜团。
  张憧憬既然有龙马相随，那便是福泽之人。
  倘若妖族能留下龙马，那么繁荣昌盛的愿望是不是更容易实现一些？
  天道玄机，他们不能琢磨，但是值得一试。
  龙马！
  等等，师长岭突然想到了什么。
  当年叶叱咤还未崛起之前，便是仰仗龙马的速度的奔袭天地之间。
  龙马的速度。
  怪不得张憧憬有恃无恐的废话连篇，原来是有所倚仗。
  师长岭立马大喝一声，“虎王鹰王，立刻率领妖族修士布下封锁大阵，以防张憧憬利用龙马逃走。”
  扈考殷正一听，恍然大悟，立马开始着手布置阵法。
  就在这时，张憧憬脚踩玄风，身影飘渺，在刹那之间竟是直接掠过了师长岭，直逼贺不凡。
  当师长岭反应过来的时候，重伤的贺不凡已经被张憧憬捏在手中。
  他脚下果真踩着一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龙首马身之妖。
  张憧憬沉声道：“不管神妖大战是否开战，我人族不能背杀死殷小夜的锅，今日无论如何，贺不凡我是要带走的，我要让他在天下修士面前伏诛。”
  师长岭暗道不好，下令道：“妖族听令，速速抓住此人。”
  原本就红了眼睛的无数妖修再次蜂拥而上。
  三王心里都清楚，殷小夜的死不单单是让妖族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征人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让妖族更加同仇敌忾，让意见不一的人族自相内斗，殷小夜的真相在妖族大不大白不重要，但若大白于天下了，于这场战事，于妖族都将是大不利。
  因为这个真相很可能让人族修士真正做到同仇敌忾，如此一来，妖族大军要想跨过万豪山，就真的是难了。
  张憧憬脚踩龙马，一手提着贺不凡，一手提着剑，开始冲杀。
  此间鹰王和虎王还在联手不知封锁大阵，无暇出手，所以张憧憬还算游刃有余，再加上有胡璃时不时的九尾相助，倒也有很大的机会杀出霞山，但能不能杀出妖族，还是两回事。
  眼见妖修们一个个如同石子般坠落在地。
  师长岭终于无暇顾全九尾狐，轻轻拍出一掌，便有如山般的掌罡袭向张憧憬。
  也正在这时，天空中有一缕长虹射来。
  有一风华绝代的女子，仗剑削去掌罡，而后迅速掠向师长岭。
  京北奇女子，王雪梅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