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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节

  “那是自然,太阴幡如何?”
  “才祭炼一重天的破幡,顶个屁用?也就是那些没见识的,拿它当宝贝。”
  影鬼极是不屑,但它说的也对。就铁阑这样步虚级数的鬼修来说,想到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要么到九天外域,冒着被太阳真火蒸发的危险,汲取至粹玄真,要么就从本身性质着手,大力吸收阴气。
  可是步虚强者需求的阴气有多大量?莫看太阴幡里收拢了来自摄魂球中的万千阴魂,真用的话,还不够铁阑两顿吃的,况且,铁闸精修剑道、力求纯化,对那些带着戾气的玩意儿,也未必看得上眼。
  “那就只有等到步罡七星坛建成了。”
  余慈对铁阑道:“铁兄再等段时间,待法坛建成,我将铁魂还灵珠嵌在上面,既有利于吸纳阴气,也让铁兄为我护法。”
  铁阑垂头应了声是,这样一个还丹修士和步虚鬼修的奇妙关系,让旁边的陆青有些困惑,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第050章 分心
  余慈一行人离开的时候,没有再处理蛊雕的尸身,影鬼便道:“内丹已是如此,别的也就不用看了,本来肝脏什么的也有解毒之效,可如今生机精华要么收去,要么化消,别的也没什么看头……”
  便是有看头,余慈也懒得办这种事儿。毕竟是堂堂大妖,灵智不凡,取了内丹已经足够,真地给剥皮挖心,料理干净了,很有趣儿么?
  陆青整理出来的落脚之地,其实就是刚才战端初起时,那处天然熔窟。原本已经崩塌掉了,但陆青却是很快收拾出了一片约二十尺方圆的空间。里面甚至还有一些石床、石凳之类,可供休息。
  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个泉眼,冒出的清水微温,其中带了点儿琉璜气,但稍加处理,也能饮用。
  余慈已经半躺在床上,背后靠着一个包裹,这是陆青提供的现成的东西,还算舒坦。见无其他事,余慈便让铁阑“回去”休养,铁阑应声化烟不见,余慈是习惯了,但看到陆青讶然的表情,他还是解释了一句:“铁阑乃是我的鬼仆。”
  这一句当然有许多错谬之处,但却是旁人最能接受的说法,至少陆青便是释然,影鬼则在暗处冷笑。余慈也不管它,径直转移了话题:“这个……陆坊主原是要在此长住吗?”
  这些床凳之类,做工朴实却不毛糙,显然早已有之,泉眼之类更不是随意就能找到的,余慈故有此说。同时对陆青能在短时间内,就从废墟中清理出这么一个区域的本事,非常佩服。
  陆青脸上微露笑容:“我初至北荒时,曾在此生活过一段时间,床凳之类,就是那时制成,不想多年过去,此地还保存原样。可惜,刚刚那一战,已经把这儿毁了大半。”
  “原来是故地重游。”
  余慈有些奇怪,北荒地下大城繁华,陆青何必在此地隐居?但再究根问底,就太没礼貌了,他就顺着陆青的语气,道了声“可惜”。
  现在的情况有些像当时的红牙坊中,陆青不是那种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和她说话其实很闷,余慈当时可以结束话题就离开,可如今共处一室之内,却不好立刻冷了场,想了想,他还是将话题移回到蛊雕的内丹上。
  “那玩意儿确实价值不菲,如何能不劳而获?若是陆坊主不介意,便先收在我这儿,待到了哪个大城,估个价格,我照价从坊主手中购买,如何?”
  陆青仍是不置可否,倒是另有疑惑:“一般而言,大妖内丹解自身之毒,颇有灵效,怎的这个不成……”
  稍顿,她也有所悟:“是因为化血刀?”
  见她也想到了,余慈也就点头“那化血刀……呃!”
  余慈突地一愣,影鬼也在心内虚空中沉默。
  说漏嘴了,而且,是早早就说漏嘴了。之前询问穷奇的恢复时间时,已经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而当时的过程太过自然,又或者是因为陆青云淡风轻的态度,让余慈失去了心中那根弦,总之他之前刻意视之不见的东西,其实已经给捅了出来,而他和影鬼竟然到现在才发觉,真叫一个尴尬。
  倒是陆青似乎并无所觉,只道:“化血刀刺中的生灵,往往体内有所异变,这样就麻烦了……”
  见她反应,影鬼就奇道:“怪了,她好像并不怎么在乎来着?她难道不是魔门的暗桩?还是说,红牙坊就是魔门分支,不怕人知道?”
  余慈没有回应,他就是这个脾气,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既然陆青都不在乎,他何必再拿捏?他道:“若是没有那一记化血刀,如今性命不存,还说什么麻烦……对了,陆坊主出身魔门?”
  陆青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只是因缘巧合,学到一些法门,得了这件邪兵而已。”
  看女修的态度,余慈明白了,女修不在乎别人知道她拥有邪兵,懂得魔功,但却不愿说这邪兵魔功的来历。其实余慈本人也是如此,刚刚那一战,他露出的底细更多,陆青知道就知道了,但要究根问底,问他学自哪里,他肯定也不愿多说。
  不过,经由这么一出,余慈倒是又探知了陆青的底线所在,想来陆青亦如是,至此两人间感觉又有不同。前面,余慈是因为“熟人”这个理由而过来帮忙,经过一场大战,二人已经能称之为“战友”,而如今,各自都有一些秘密暴露,在双方均无恶念的前提下,交情又能更进一步。
  至少余慈是这么想的,他也更放得开,笑道:“没有内丹也不打紧,既然这毒素没能立刻要了我的命,想来也不是特别厉害的,早晚都能找到办法。”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可没有什么定论。要说《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中,驱邪辟毒的符箓是不少,但要清除一个步虚级数、具备上古血脉之大妖的本命神通所蕴毒素,还要好好地研究研究。
  “唔,等会儿,应该是有……”他将符经取出来,想查阅一下。这也是他视人为友的表现,否则怎会将自家不安形之于外?
  陆青见状,就不再多言,径直到另一个角落中,盘坐调息。哪知她才闭上眼睛,忽地心有所感,睁眼便见到余慈身体猛地一颤,脸上冷汗刷地流下来。
  她吃了一惊,站起身来:“毒发了?”
  “不,不是!”余慈神智似乎有些恍惚,停了半晌才道,“只是想起一件事儿……”
  说着,他又是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陆青见状,疑惑更甚,上前来把他的脉搏,余慈也不管,眉头却是越锁越紧,探他脉搏,除了中毒之后,气血不甚通畅,也没有其他的问题。
  陆青考虑片刻,干脆移过石凳,在床边坐下,就近照看。
  余慈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忽略掉了,不怪他如此,只因为那一瞬间,有个感应突然萌生,距离他万里之外!
  神意星芒……还有灵犀散人,那家伙醒过来了!
  纯感应神意星芒的话,余慈本是达不到这种距离的,可是在灵犀散人苏醒的那一刻,已经植入其元神的神意星芒蓦地被注入某种力量,主动向这边的发来讯息,在以奇妙的方式跨越万里之遥后,为余慈所察收。
  便是影鬼,心念也猛地一紧:“他说了?”
  “不,只算是半睡半醒。”
  不管传递方式如何奇妙,经过了万里距离的衰减后,再接收起来,也微弱到极点,余慈几乎把全副心力都放在如何解读上,回应一次,就不再分心。
  是的,灵犀散人醒过来了,但又没有彻底苏醒。那边似乎是受了外界的刺激,从最深层的静寂中被强行揪出来,骤然的反差,使之神智产生了某种紊乱现象,和外界的交流有些问题。
  是黑袍出手了!
  余慈用膝盖想也能得出答案,不过能看到,黑袍不是个耐心的家伙,其手段非常暴力,缺乏技巧,以至于造成不良后果。当然,有还丹上阶的底子在,灵犀散人完全恢复比也不是难事,到时在黑袍的炮制下,难道他还会守口如瓶么?
  不久,灵犀散人重新陷入了昏睡,但余慈非常清楚,距离此人下次醒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余慈终于回神,他出现在心内虚空中,这里生死符翻转不休,诸神通外相合于天龙真形之上,也时刻运转,但受到毒素侵袭之后,物象的变易还是给心象带来影响,周边已蒙上一层乌黑的水雾,这让余慈想起,他如今还不良于行。
  解除毒素、处理灵犀、应对穷奇,当然,还有自身寿元的问题。分心二用甚至三用、四用的感觉一点儿都不爽,此刻,余慈只想到一个词儿:时不我待!
  第051章 惯养
  余慈躺在床上,手中把玩着蛊雕的内丹。
  内丹本来深蓝的光泽绝大多数时间都内敛不出,倒是那来自于陨灭阳神的深重怨厉之气,化为乌光,吞吐不休。
  他没有铁阑无视浓郁怨厉之气的本事,上面的乌光其实对他是有伤害的,不过对这些邪门怨厉之气,他自有办法。只需引来胸口所佩温玉中的还真紫烟,什么邪门玩意儿也近不得身。
  他更是顺势发现了更有效的压制毒素的方法——每日里拿温玉在伤口上贴一会儿,比天河祈禳咒还要来得有效。
  但是,还真紫烟对停止伤势恶化有效果,却难以驱除毒素。更准确地说,它也能化消一些,但以那种速度,等毒素完全消除的时候,他久被毒素浸泡的左腿,大概已经因为骨络筋肉的萎弱而彻底报废了!
  至于原先设想的符箓驱毒,倒也不是行不通,《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中还真有几个具备相关功能的符箓,有几个临时学了尝试过,效果不佳,还有两个,看起来要强很多,其复杂程度让余慈无话可说。
  在具备极高的“叠窍合形”水准的前提下,少的那个有三百六十五个窍眼,多的则有近五百个!是名副其实的能把人“吸干”的那种所谓“仙符”……
  五百个窍眼的那个,余慈直接放弃,步虚修为以下的符修,根本想也不用想。至于三百六十五个窍眼的“地祗厚德神符”,可以摄九地之气,混化万毒,不解自消,此符正适合在此地层深处使用,对蛊雕这种“水毒”更是颇具针对性。
  余慈是很心动没错,然而这其中画符、用符所消耗的巨量元气,绝不是他这个水平所能一力承担的,说不得只有早做准备,花上十天半月,分段完成。但那个时候,腿部骨络筋脉是否已经遭到不可逆的破坏,谁也不敢保证。
  所以,余慈很想从蛊雕内丹上找到一个迅速的解毒之法,可惜,仍没有成功。
  这已经是中毒后的第三天了。
  余慈收起蛊雕内丹,半支起身子,从床上居高临下,观察特意平整过的地面上,那复杂到让人眼蹦的符纹图画。地面上这些,正是“地祗厚德神符”中的部分结构,是他三天来的成果之一。
  上面的符箓结构说来复杂,其实就是一个承截九地之气的台子,是符箓发动时,运转的中枢所在。
  原本这一步是能够省略的,但修为的限制迫使他必须借助外力,这“台子”除了负责运转那巨大的力量,也是一个缓冲以及借力的地方,功能较多,故而要承担极重的压力。符箓发动时若有一个不慎,可能整块地面都要被碾成粉尘,到时什么符箓、解毒都不用想了。
  余慈这几天来,有一半儿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加固这个台子上面,十分辛苦。
  给自己放了个虚空神行符,身子悬空到了刻画符箓的地面上方,手指贯注真煞,逐片敲击,一方面是收集符纹分形的气机反馈,另一方面也是确认这片区域的坚实程度。
  忽地,他发现有处地点反馈有异,皱眉又试一回,便是摇头,随后道:“伏生草种子。”
  无声无息地,身后有人影闪现,几粒草籽落在他掌心,莫看这玩意儿寻常,种下来之后,很快就能“抓住”地层,根系也有利于传导地气,最适合加固地层结构。
  待他将种子打入,还没再说,便有人将装着催生灵液的玉瓶送到手上,余慈倒了两滴,也不加瓶塞,随手放在一边,转眼便被拿去,丝毫不影响他接下来的动作。
  后面倒是不太需要外物了,修改了两处符箓分形,余慈又重新检查一遍,确认已完成的部分没有错漏,这才吁了口气,至此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他是照葫芦画瓢,比照符书上的原图架设结构,比不得学有所成后,一气呵成式的顺畅,又要顾及结构强度,另有发挥,故而错漏难免,修改起来,耗费的心力比最初铺设时还要多些,再加上中毒后气血运转滞涩,此刻是真的累了,额头上都积了一层浮汗。
  反射性地伸出手去,却探了个空——咦,汗巾呢?
  简简单单的问题,余慈竟是愣了半天,扭头去看,整个熔窟内,除他之外再无半个人影,那个一直在他身畔的女子,竟是踪影全无。
  “出去了?”
  余慈挠挠头,直接用袖子擦了汗,坐在床上歇会儿,又到符箓分形那边用功,可说也奇怪,这回描画符纹,本是相对轻松的活计,他却是莫名地感觉全无,尤其是要用到相应材料的时候,来回翻找的空当更是烦躁,以至于接连出了两回岔子,差点儿影响到另半边已完成的分形结构。
  发现自家状态不对,余慈忙收了手,而此刻,影鬼就是大笑:“怎么,这两天还把人用习惯了不成?”
  余慈有些尴尬,但必须要承认,影鬼说得非常准确——他仍不好猜测陆青的底细,但已经可以明确,这位女修肯定是世上最好的助手。
  他不良于行,虽说大部分时候有虚空神行符代步,但飘来飘去,总有些别扭,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就不是顺畅,开始描画符箓分形的时候,很是不得劲儿。见此,陆青便主动承揽了一些细碎的活计。
  最初一天,余慈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让人家一直陪着已经多有劳烦,再这么使唤,实在很不礼貌。但接下来只过了两日,余慈就将最初的心情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子!
  在没有事情的时候,陆青便如一个无形无质的幽灵,不知停在哪个角落,全无干扰;而一旦有了要求什么的,她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所需要的东西送到余慈手上。做这种事的时候,女修非常注重细节,对人之需求以及下意识的动作,都有应对的章法,很多时候,余慈明明知道背后有人来着,也会在工作中不知不觉地忘了个干净,更容易进入到浑然忘我的状态中。
  余慈甚至觉得,陆青已经把这种活计做到了某个“学问”的水准,有种“技近乎道”的完美。如此情况下,什么劳烦、礼貌,统统一边儿去吧!就算是自私又如何?有那么几回,余慈甚至觉得,自家的性命不是取决于自己完成符箓的速度,而是陆青在没在后面支援!
  这真是……
  余慈自嘲一笑,干脆坦然问道:“她出去多久了?”
  “总有一个时辰了吧。”
  影鬼倒是很想和余慈讨论一下有关陆青的问题:“这女人很不简单,她明显不通符法,进退的时机却把握得极好,不管是察颜观色也好、透析心理也罢,似乎是专门学过这方面的技巧。”
  “那又如何?”
  “还能如何?你不觉得,你对这女人太放心了?别忘了,魔门秘术往往能惑心乱神而不令人知,另外,天魔裂魂化身的法门虽属上乘,但修炼此术需要割裂神魂,对性情心智影响极大,自古以来,修炼后能一如常人的,一百个里面,也未必有上两三个……”
  影鬼正滔滔不绝的时候,有人影穿石而入。
  余慈再不管影鬼,笑着招呼:“陆坊主。”
  来人正是陆青,她神色如常,但不知为何,身上有些火燎气息,见余慈正闲着,她微微一怔,便道:“今日完工了?”
  “还没,想着暂歇一会儿。”余慈当然不会自曝糗事,只打了个哈哈,“马上就开始了。”
  陆青却道:“不妨先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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