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节

  “幺儿,你流放这么多年,还能一举考上定是下了苦工的!”寡月说道,眼里多了许多心疼。
  孟合德摸摸鼻子道:“早些年父亲一直嘱咐莫要忘了学业,去岁初风武登基,大赦了流放的犯官,我也随父亲脱了流放的名儿,去年也深知赶着了机会,九月有秋闱,从二月里到九月也是每日不曾间歇的温习……”
  寡月点点头,二人说了一个多时辰,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卫箕都不记得自己添了几道的茶水了。
  等寡月瞧了眼天色,又道:“我带你去瞧瞧你顾姐姐吧。”
  孟合德一听,眼睛一亮,倒是有好些年不见了,自己这般寒碜模样,那姐姐会不会早八百年不记得他了?
  “我,我怕她不记得我了……”孟合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寡月一笑:“不会的,她记得……”
  他从座椅上站起,卫箕走在前头去招呼着去了。
  ·
  阴寡月说的没错,顾九还记得幺儿,她去过几趟西郊学府,第一次去的时候幺儿就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没想到当年的小少年,一晃眼已这么大了……
  顾九同他说了好些儿,孟合德抱过毋忘和衣阑。
  顾九问他两个孩子像谁。
  “我娘亲在的时候说女孩生的像爹,男孩生的像娘……我看着毋忘和衣阑怎么这么像阴哥哥呢?”孟合德抱着毋忘说道,衣阑那小子似乎只认寡月,连娘都不爱黏着,就爱黏着寡月。
  顾九望天,末了,摸摸鼻子道:“我给他生两个一个都不像我,怎么瞬间感觉我这么亏……”
  顾九说着,一旁的苏娘何卫箕都笑了起来。
  正说笑着,这时候外头雨水停了,太阳又出来了,六月的天,就是同变脸似的。
  这时候外头又有小厮传:“老爷,夫人,孤府来人了。”
  孤府?
  顾九捧着茶杯的手一抖。那孤苏郁府上从来不来人的,即便是来了人也不会通传,递了口信就走,今儿个是怎么了?
  寡月将衣阑递给顾九,淡声道:“我去……”
  还没等寡月说完,外头卫簿就领着“孤家来的”进来了。
  “孤大公子到。”
  众人瞧着,那迈着从容步伐进来的小小少年。
  寡月一时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瞬间被比下去了,天啊!孤苏郁什么时候生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洵儿给阴叔叔、大娘请安。”小小的少年,穿着整洁,举止有礼,打拱手作揖俨然一个小大人模样。
  “等等……”顾九和寡月同时开口。
  寡月挑眉。什么叫给阴叔叔、大娘请安?为何唤他“阴叔叔”,唤九儿“大娘”?
  “打住,我不是你叔叔,她也不是你大娘。”寡月脱口而出。
  旁人除去顾九都目瞪口呆,苏娘和卫箕还有孟合德都有些讶异,相爷怎地和一个小孩子较起劲儿来了?
  “爷爷说相爷如他的骨肉,爹爹是爷爷的骨肉,那相爷就是我叔叔。”小人儿义正言辞,他又望向顾九,“洵儿记得大娘,爹爹将大娘的画像挂在月楼里头,那里虽然锁着了,爹爹也对那楼置之不理,但洵儿知道,夫人就是洵儿的大娘,所以……洵儿唤的是对的。”
  寡月气得牙痒痒,小人儿伶牙俐齿,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么歪理,真是气煞他也。那孤苏郁他心里想的什么他还不清楚?派个小人儿来诱拐他媳妇孩子么?还真真是好谋略啊!
  不行!寡月一把抱过顾九怀里头的衣阑,又瞧着孟合德怀里的毋忘,若不是抱在幺儿怀里,他早就抱过来了。
  顾九凝着孤洵有些说不上话来,这个孩子话说得如此流利了,孤苏郁很下了一番功夫吧……
  “孤洵……唤我姑姑婶娘夫人都可以,别唤大娘了……”她柔声道。
  孤洵抬起眼望她,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心里虽有些儿不情愿,却是颔首点头。他又望向两个八哥月大的孩子,觉得可爱新奇,栖身上前道:“好漂亮的弟弟!……”
  ☆、第二十三章 卷土重来(3)
  寡月眉头一挑,大刺刺道:“要你爹给你也添个去。”暗处儿的意思是,要你爹生去,别来想着诱拐他的。
  顾九听明白了寡月话里头的意思,她头一低,想笑来着,这么大和人了,倒是同小孩子生着闷气,这旁处都站着好些儿个大人呢,他也真敢说,这要别人如何看待他这个一朝相爷……
  顾九一低头,目光正巧目光落在孤洵的小苦脸上。
  看来寡月啊,倒是真把这孩子说到没话了……
  顾九勾唇一笑,让孤洵回去同孤苏郁说要添个弟弟,孤洵莫不是觉得这是世上最难的事了吧。
  那男子那么阴寒冷情,也不知是如何将这孩子教得这般伶牙俐齿了的。
  “孤洵。”她唤他的名字,她晓得他的身世,不是孤苏郁的亲生骨肉,只是受人所托,也不知是受谁的托付,但由此可见,孤苏郁这人即便曾经百般不好,到底还是个重情义的……
  孤洵听到顾九在唤他,抬起脸,又笑得一脸欢愉。
  “大娘。”他便是改不了口了,就爱这么唤。
  “……”顾九尴尬又生,也没责备了,笑了笑问道,“平时是谁在照顾你?”
  孤苏郁照顾这孩子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孤洵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笑道:“爹爹太忙了,除去半月问我一次功课,给我诊治熬药以外,我都是跟着韩叔叔和大娘以前的小丫鬟,后来有了爷爷和大姑,便是大姑来照顾我……”
  顾九恍然大悟,点点头。
  孤洵低下头,目光落在寡月怀里的衣阑身上。
  他豁然抬头望着顾九道:“对了,差点儿忘了正经事儿!”
  说着孤洵从怀里取出一张红帖子来,“我爹要我来接客的,这月末,六月二十八我大姑姑出阁!”
  顾九和寡月齐齐地望向孤洵,原来不是来府上玩儿的。
  寡月也想,原来是正经儿事。他搂着怀里的衣阑瞧了眼顾九,意思是顾九是相府主母,这事儿由顾九来管。
  顾九接过帖子,还没打开瞧,只是笑问道:“许得哪家的?”
  孤洵听着顾九问话,环视了一眼四下,小额头上都冒出些儿细小的汗水来。
  “爹爹说让我只同相爷和相爷夫人说。”孤洵这么一说顾九也不便打开帖子看了。
  一旁的苏娘卫箕等人都是醒事的。
  “孟小爷,昨儿个没事,做了些儿炸糕,孟小爷随我来尝尝鲜吧。”卫箕笑道。
  “难得这么好的口福。”孟合德笑了笑,将毋忘递给了顾九,告了罪儿,随着他们出去了。
  顾九哄着刚醒了的阴毋忘,又笑着同孤洵道:“你且说,我不翻帖子了。”
  孤洵见大娘并无恼意,松了口气,才道:“爹爹说大姑姑要嫁的是以前江南姚家的庶子,还要相爷这里不要阻难。”
  寡月是听到自己名号了才抬起头来的,眉头一皱,他孤苏郁的姐姐要嫁人与他何干?管他姚家庶子还是别的,都与他无关!
  “这与我何干?那姚家的自己逃了出来没落网,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毋忘一醒也唤醒了衣阑,衣阑也不哭不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打量着他老爹,他老爹将一开口说话,他便咩哈哈的咧嘴乱笑。
  “爹爹说他要的就是相爷这句话。”孤洵微勾唇一笑。
  寡月顿然抬起头望向孤洵,眉头一皱。
  孤洵低下头,咧嘴一笑。
  这时候衣阑的笑声更大了,这一笑带动了毋忘,顾九怀中的毋忘也跟着大笑起来。
  屋子里充满了欢笑声,顾九都忍不住笑了:“今儿是过节还是什么?这两崽子都这么爱笑?”
  顾九这么一说,那两孩子笑得更欢了,顾九完全忍不住,瞅着毋忘那表情就想笑,这是怎么了,这孩子一笑她就想笑……
  孤洵本就孩子天性这一来也乐了,跟着大笑起来。
  寡月觉得自己定是抽风了,看着这一伙人,自己没给忍住跟着笑出声来。
  说来怪异这小孩子们不是哭的撕心裂肺的,就是笑的没心没肺的,然后便是睡觉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纤尘不染……
  ·
  自这日后孤洵便成了相府的常客,一来便带上好多好吃的东西,小玩意,小糕点,或者糖葫芦……
  反正无论毋忘衣阑两兄弟吃得了的,吃不了的他都带着,也不晓得是谁给安置的。
  他一来,顾九的房里总是满满的。
  孤洵看着哥儿俩爬来爬去,玩着他新带来的小老虎儿。也是那日他见毋忘和衣阑的小布老虎儿都玩烂了,回去同他爹爹一说,次日便是让他拧了一箱子布老虎儿来了。
  毋忘和衣阑两兄弟不争不抢,孤洵歪躺在地上的毛毯子上,便是瞅着哥俩二人相安无事的摆弄布老虎。
  毋忘将老虎儿摆成一排一排的,衣阑将大的布老虎放在下头,小的放在大的上头摞得高高的。
  天气热,顾九不敢给孩子们垫凉席在地上玩,还是放的毛毯子。
  衣阑将老虎摞高了,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水,那两眉之间的胭脂痣啊,颜色愈加深了一些儿。
  末了,那小家伙竟是一把将自己裤头给蹭掉了。
  孤洵一抬眼,就瞅到了,小衣阑的某物在他眼皮子前晃啊晃的,怔了一下后,小脸爆红无比,他瞧了眼四下,大娘还没进来,小毋忘还在玩自个儿的。
  他赶紧坐起来,将衣阑的小裤头给套上去,这一来衣阑手一抖,摞得老高的“老虎塔”轰然倾圮……
  小衣阑瞅着自己辛辛苦苦摞高了的小老虎们,跌落下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
  孤洵愣住了,有些手忙脚乱,想去堵衣阑的嘴,又觉得不妥,忙安慰道:“阑哥儿,哥哥帮你遮小鸽子,你不能哭知不知道……”
  衣阑也只嚎了一会儿,没把他娘亲给嚎来就止住哭了,睁大泪眼瞧着仍在专心致志摆放小老虎的毋忘。
  许是在想:奇怪了,往日他哭的时候,他都跟着哭,怎地今日就不哭了呢?
  “忘哥儿没哭,你也不能哭,嘿嘿……”孤洵笑道。
  衣阑朝毋忘爬去,也许是心里不爽,伸手就将毋忘的“老虎队”弄乱了。
  毋忘呆了一瞬,眉头一皱,眼里泪光儿泛起来了。
  孤洵吓了一跳,以为这两哥儿是要大干一架的说,结果……
  毋忘身子一转,屁股对着衣阑,继续摆弄起小老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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