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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性依赖 第32节

  他一个人坐在饭厅里吃早饭,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宁君延一大早起床出去买早饭的样子,太烟火气了,跟宁君延冰冷的气质一点也不符合,陈韵城于是忍不住笑了笑,喝一口牛奶把最后一小块包子皮咽了下去。
  下午,陈韵城去了派出所。
  他刚刚走进大厅,就看到顶着一双黑眼圈的龙展羽正在跟一个中年妇女解释什么。
  龙展羽像是从昨晚上夜班到现在就没睡过,陈韵城觉得他头顶都快冒烟了。
  看到陈韵城过来,龙展羽随手拉了一个同事继续应付中年妇女,招手叫陈韵城跟他进去做辨认笔录。
  陈韵城看着照片,把三个砸他店的嫌疑人都辨认出来了。
  龙展羽叼着烟,说:“行,你可以走了。”
  陈韵城感觉到整个房间里烟雾弥漫,他问龙展羽:“你还不能下班吗?”
  龙展羽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看他,说:“操,不是为了你的事吗?”
  相比起他自己的事,陈韵城其实更关心周彦,他问龙展羽:“周彦怎么样?”
  龙展羽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对陈韵城道:“出去说吧。”
  他们两个走到派出所门口的停车场院子里,这里空气比里面好了不少。
  龙展羽说:“我们第一次抓捕张文勇那天晚上,周彦去找过张文勇,当时是你给他透露了口风吧?”
  陈韵城承认了:“当时他告诉我张文勇让他卖赃车的事情,我告诉他警察已经在查张文勇了,他好像挺紧张的。”
  “那估计他是想给张文勇通风报信,”龙展羽说道,“不过那天他来得不巧,他找张文勇的时候刚好遇到我们行动抓人,他看见了就一个人跑了。他说当时也不知道该跑哪里去,就觉得自己很可能也跑不掉,想要被抓之前先凑一笔钱,于是回去老家想要找他妈借钱。”
  说到这里龙展羽就没说了,后面的事情陈韵城已经知道了,周彦回去老家,他妈刚好那两天不在,他应该是向继父开口借钱,受到了羞辱,一时冲动杀了人。
  陈韵城垂着头,很久都没说话。
  也就是那天晚上,他找宁君延借到了钱给周彦儿子做手术,他回去之后给周彦打电话,周彦的手机关机,当时周彦应该是为了逃避追捕,害怕会被定位,之后一直没有用过自己的手机。
  如果他那天没有跟宁君延一起离开,或者他告诉周彦自己有办法借到钱,或许周彦就不会逃跑,更不会杀人了。
  陈韵城心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受,他静静站了好一会儿,问龙展羽:“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龙展羽递一根烟给他,为他点了火,“怎么?突然想抽烟了?”
  陈韵城摇摇头没说话。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派出所门口,陈韵城看见关安霖从车上下来,一抬头正看见他,两个人都没说话。
  龙展羽拍一下陈韵城肩膀,说:“你好兄弟来帮你作证了,他能证实是张文勇找那三个人砸你店的。”说完,龙展羽朝着关安霖走了过去。
  第47章
  龙展羽带了关安霖进去做笔录的时候,陈韵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蹲在派出所门口,很缓慢地把手里那根烟抽完了。
  他没有烟瘾,也抽不出什么滋味,就是恍惚间在想宁君延肯定不喜欢这个味道。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关安霖才从里面出来,他阴沉着脸走到陈韵城面前,没有说话。
  陈韵城蹲久了蹲得脚发麻,站起来对他说:“周彦出事了。”
  关安霖冷硬的“嗯”一声,说:“我知道了。”他也不喜欢周彦,陈韵城发现自己身边的朋友都不怎么喜欢周彦。
  “晚上有空吗?”关安霖突然问他。
  陈韵城说:“有空,一起吃顿饭吧。”
  他话音刚落,见到龙展羽捏着车钥匙从里面出来,看起来像是结束工作打算离开了,他叫住龙展羽,问道:“要一起吃个晚饭吗?”
  龙展羽脚步停顿一下,点了点头:“走吧。”
  他们三个人吃的是路边一家小餐馆,几个菜一瓶酒。
  关安霖陪着陈韵城喝酒,龙展羽说等会儿要开车没有喝,就坐着一边吃菜一边抽烟。
  “更多细节也不能跟你说了,”龙展羽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看起来随时都像要睡着了,“说多了那是泄密。”
  陈韵城问:“判得了多久?”
  龙展羽说:“久肯定久,不过目前看来判不了死刑就好,进去了找机会减刑。”
  陈韵城拿起酒杯,默默灌自己酒。
  关安霖一个晚上都没怎么说话,他不喜欢龙展羽,也不愿意跟龙展羽走得太近,到这时候才问了一句:“张文勇呢?”
  龙展羽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强打起精神,“张文勇那傻逼现在还不想认罪,就不说他找人砸陈韵城的店,光是偷车金额就巨大了,其中还有价值几十万的车子,把证据固定死了,让他进去坐个十几年。出来了也找不动你们麻烦了。”
  又过了一会儿,龙展羽实在熬不住了,他说:“你们慢慢喝,我先走了。”他怕自己再不睡觉要猝死。
  陈韵城对他说:“你开车小心。”
  龙展羽摆一摆手,找老板把账结了,朝路边停车的地方走去。
  关安霖一直等到他离开,才对陈韵城说:“少喝点。”
  陈韵城很沉默,他说:“我没醉。”
  关安霖问他:“你现在住哪儿?”
  陈韵城抬头看他,说:“朋友家里。”
  关安霖问道:“是那个开路虎的朋友?”
  陈韵城没有回答。
  关安霖盯着桌面上吃了一大半的菜,伸手拿起筷子放在碗上,过一会儿又放回桌面靠在盘子旁边,开口说:“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你总不能一直借住别人家里吧。”
  陈韵城看着他。
  关安霖却不看陈韵城,只说:“我现在从张文勇那里搬出来,暂时租了个房子,你要不要搬过来?”
  陈韵城问道:“你房子租在什么地方?”
  关安霖说了个地址,靠近城郊,附近挺多便宜的改建租房,说完他又说道:“找点事情吧,我跟着你一起。”
  陈韵城道:“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了下来。今天本来还有面试的,可是昨晚为了周彦的事情奔波到凌晨,被他给忘了。
  他掏出手机,看见有一家约好的物流公司还给他发了短信,他看都没有看见。
  关安霖问道:“怎么了?”
  陈韵城摇摇头,他端起酒杯跟关安霖碰了一下,说:“我想一想。”
  到最后陈韵城还是喝多了,他喝醉了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坐着,仰起头,脸颊微微泛着红。
  关安霖要送他回去,陈韵城不肯,坚持要自己打车回去。
  离开之前,陈韵城一只手揪着关安霖肩膀上的衣服,说:“你不要再给我惹事了。”
  关安霖冷着脸,“我什么时候给你惹事了?你不要把我当成周彦。”
  陈韵城说:“我之前就该好好教训周彦一顿的,臭小子,不省心。”
  关安霖语气不太好,“周彦二十多岁的人了,自己做了事情自己承担,轮不到你给他操心。”说完,他把陈韵城塞进了路边的出租车里,又不太放心地探头问道:“你知道地址吗?要不今天去我那儿将就住一晚?”
  陈韵城摇了摇头,他给司机说了地址,然后对关安霖说:“我要回去了,待会儿他生气了。”
  关安霖觉得他说的话莫名其妙,只能当他是喝醉了,心里觉得不放心,给司机留了个自己的电话,如果陈韵城醉得不省人事了,叫司机联系他。
  陈韵城并没有醉得不省人事,他就是心里有心事,喝了一个晚上的闷酒,总觉得喝醉了能够排解心事,其实效果并不好,他闭着眼睛坐在后座,心里仍是闷闷的难受。
  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下午给宁君延打了电话说不回来吃晚饭,宁君延只说好,没有问他去那里。
  现在陈韵城回到宁君延家里,打开房门看见客厅里漆黑一片,便下意识朝宁君延房间的方向走去。
  宁君延的房间亮着灯,他还没有睡觉,坐在床边看他那本厚重的英文书。
  陈韵城打开门的时候,宁君延抬眼看他,问道:“回来了?”
  “嗯,”陈韵城应了一声,他朝宁君延走过去,站在床边,目光有些发直地看着宁君延。
  宁君延问他:“怎么了?”随后又问了一句:“喝酒了?”距离近了,宁君延能闻到陈韵城身上的酒气。
  陈韵城看了宁君延很久,在床边跪下来,更靠近宁君延一些,叫他:“言言。”
  宁君延本来想把摊在腿上的书合上,听见他叫自己,动作不由顿了顿。
  陈韵城声音带了一点酒醉的含糊不清:“我很庆幸能认识你们。”
  “我们?”宁君延把书放到一边,又抬头看向他。
  陈韵城说:“你啊、周彦啊,你们都很好。尤其是你,”他垂下视线,像是有些疲惫,又像是在走神,“跟你一起生活那几年,是我小时候过得最开心的几年。”
  宁君延伸出一只手摊开在他面前,对他说:“过来。”
  陈韵城却没有握住他的手,只说道:“好热啊。”他还穿着厚衣服,而房间里面很温暖,宁君延身上都只穿了单薄的睡衣。
  宁君延对他说:“热就把衣服脱了。”
  陈韵城低下头,动作略显笨拙地拉开羽绒服拉链,抬手把整件衣服都给脱了下来。
  宁君延确定他是喝醉了,对他说:“你醉了。”
  陈韵城却摇头,“我没有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知道我问你借钱那天晚上,周彦关了手机跑回老家。他想要去找他妈借钱,结果把他继父给杀了。如果我早点告诉他我能借到钱,他就不会这么做了。”
  宁君延问道:“你觉得你有责任?”
  陈韵城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我当时不说,是害怕我没顺利借到钱,让他白白高兴一场。又或者我不给他说警察在查他们,那天让警察直接把他抓了也就没事了。”
  宁君延安静地听着,看他脸上的红逐渐蔓延到了耳朵上。
  陈韵城情绪有些激动,“就像关安霖,那时候我也以为我能帮他,结果我什么都帮不了。”他说完,仿佛痛苦地弯下腰,将额头抵在了自己膝盖上,跪在床边整个人蜷缩起来。
  “可是他们不是你的责任,”宁君延起身,跪在陈韵城面前,伸手摸他头发和后颈,“你不是他们的监护人,他们自己选择了犯法,不关你的事。”
  陈韵城没有说话,蜷缩着很久都没有动。
  宁君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托了起来抱进自己怀里,然后抱着他靠坐在床头。
  陈韵城的酒劲儿似乎上来了,他皱着眉,说:“我很难受。”
  宁君延问道:“哪里难受?”
  陈韵城说:“哪里都难受。”
  宁君延问他:“要我给你揉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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