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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 第36节

  她未做亏心事,也无需掩饰,遂平静道:“当日有人假大王之名,将太后书信交予我手中。信中言,谢监军曾数度去信长安,中伤大王,太后询问我,大王是否存有异心,也催促我早日回到大王身边。”
  刘徇见她毫不闪躲,又问:“你如何答复?”
  她唇角扯出点笑意,继续道:“我本不欲回信,可又想替大王辩驳两句,遂书信一封,送回长安。无他,只言大王兢兢业业,并无异心。”她说罢,稍停了停,“至于回信都,我未多言,只说大王不久,将会接我归去。”
  他闻言,只觉心头一块大石去除,面色渐缓,手上的力道也松了许多。
  她方才所言,与他自谢进书信中瞧见的并无二致,可见都是实话。
  她只是想他辩驳两句。
  他此刻怒火与猜疑稍平,转而便涌起了一阵阵内疚。他曾说过要将她接回去,先前却待她那样冷淡。
  幸好,如今冀州已全然收服,此番该将她带回去了。
  他捧住她的面庞,温柔的亲她额发:“我信你,只是日后莫再与太后有往来,可好?”
  她默默垂眸,点头答应。
  他对她的乖顺甚是满意,只觉几个月来从未这样愉悦过,面目重又和悦起来,将她再度揽在怀里,亲她耳畔,道:“小儿,这数月,我十分想念你。你可有想念我?”
  闻言,阿姝方才平复下的满腔委屈忽然又一股脑儿涌上,眼里泪意更甚,一不小心便决堤而出,自眼眶中扑扑簌簌落下,泪珠砸在他牢牢落在她腰间的手背上。
  他顿时僵住,一手捧住她面颊,才发现她此刻面色楚楚,眼中满是委屈的泪,顺着两颊不住的淌下。
  她也顾不得说出的话如深闺怨妇一般,抽噎道:“我哪里敢想念大王?只盼大王别哄骗我便好。”
  他若当真想念,如何会这样久不闻不问,没有半点消息,在她有求时,也毫无回应?
  他这人,变得着实快了些。顺意时,恨不能将她捧在掌心里,猜疑时,便肆意冷淡漠然。
  他听着她的指责,心底越发虚了,赶紧将她放开,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去寻巾帕,好容易在妆奁边寻到两块干净的帕子,又手足无措的帮她擦泪。
  素日里娇柔的美人哭起来,最是要人命。
  刘徇离开她这样久,方才便已意动,此刻但见她一张娇嫩脸庞缀上点点泪光,宛如带露海棠,并一身柔腻雪肤,又是心疼,又是心动。
  饶是如此,他也不敢稍有动作,只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轻咳一声,安慰道:“莫哭,我未哄骗你,这几月,我常于夜里想起你。”
  此话不假,他的确常于夜深人静时,想起她,虽都是因美色,倒也是实话。
  “我若早早来将你接回去,只怕你也不愿。不过,这一回,绝不再留你在此。你随我回去,往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阿姝通红的眼眸斜睨他,又发泄似的抽噎一阵,方渐渐止住泪意。
  刘徇见此,方舒了口气,重又试探着将她抱回来。
  她温顺的趴伏在他胸口,带着浓重鼻音,软软问了句:“大王方才说,没人再敢欺负我,是何意?”
  刘徇面容又稍稍萎顿,现出几分痛惜与寂寥,半晌才道:“当日陷害你之人,已寻到了,是……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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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软硬
  阿姝一时静了。
  她也曾想过, 信宫中人口寥寥,刘昭并没那样的本事, 若非还有不为人知的外力, 定与樊夫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樊夫人是刘徜遗孀,不但过去照顾已故的亲长, 留下贤良淑德的好名声,更诞下一双儿女,刘徇原就对樊夫人有愧于心, 她不信他会如何严厉的处置。
  谁知,他沉默片刻,将其中细节一一告知后,道:“大嫂于我一家上下皆有恩,我不能取她性命, 只得囚于室, 再不得出, 亦不令人探望。她本也不想活了,服用丹砂多时,医工曾悄悄来看过一回, 怕是活不过秋日了。”
  “她犯了重罪,将来必入不了东郡的祖坟, 日后我会派人将她悄悄送回樊氏土地去葬了。至于两小儿, 也交由冯媪暂抚育。”
  刘徇见她稍困惑的模样,方想起她还不知冯媪,又解释道:“冯媪是在东郡时, 祖母旧仆,为人刚直,又颇有才学,只是祖母去后,她便自请独居,未随同去长安。去岁我将她请至信都,专门管教约束阿昭,近来,阿昭每日念书抄书,不得出宫,也规矩了许多,你此番回去,可看一看,她是否懂事了,若不然,可直接告予冯媪,冯媪自会教导。”
  阿姝没说话,只静静望着他,泪意消退,双眸还泛着红。
  他眼神忽然有些闪躲,温润的俊颜泛起一丝红晕,轻咳了声道:“我说过的,要肃清家宅。”
  她渐渐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鼻音依旧,语调却格外软:“多谢大王。”
  不让樊夫人与刘徜同葬,于一个深爱着故去的夫君,又曾有温良的好名声的女子而言,实在是个不小的惩罚了。况且樊夫人已是将死之人,病榻前无子女亲人伴在身边,已是格外凄凉,她自然不会太过计较。
  她更没想到的是,刘徇竟然当真愿下狠心,将刘昭约束起来好生管教。须知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溺爱幼妹的兄长,如此,大约算是十分大的诚意了。
  心中委屈与不满虽未全消,但也不该再哭闹。
  她难得的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他腰际,贴近些道:“大王问我是否曾想念大王。”
  他方才便因她主动靠近而莫名紧张,此刻闻言,浑身倏然紧绷,连掩在袖中的一手都悄悄捏紧,一动也不动的屏息凝神。
  “我自然也想念大王。”
  刘徇浑身绷得越发紧了,胸腔间一颗心涨得满满的,砰砰跳着就要跳出嗓子眼,连唇角都控制不住的扬起。
  他握住她手腕,带着她的双臂自腰间上移至他颈上,再环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轻轻一托,在榻边坐下,令她跪坐在他膝上。
  二人视线齐平,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刘徇只觉浑身涌起从未有过的渴望与躁动,令他难以忍耐,一手仍托住她腰后,一手则沿脊背向上,至她发间取下固发的玉簪等物,一一丢在一旁的妆奁中,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如云的乌发垂坠而下,带起一阵馨香微风,一丝一缕的钻入他鼻间、心坎。
  细细几缕遮盖在她白腻的面颊间,又触到他挺直的鼻梁,带出一阵酥痒。
  他凑过去一点一点亲,连行到床边也不愿,直接在榻上将人压下,一面轻扯她衣襟,露出几片凝脂雪肤,一面含含糊糊道:“小儿,我这两日想你想得紧。”
  阿姝由着他亲昵了片刻,直至面颊绯红,双眸流彩时,圈住他脖颈的双臂才松开,双手抵住他胸口,喘息道:“孙明府今夜设宴,大王莫忘了。”
  孙和设宴为刘徇等接风庆功,届时不但有如赵祐这般的豪强大族之人,郡中官员也皆列席,他入城前已应下了,如今已近日入时分,沐浴梳洗后,二人便该赴宴。
  他只得动作稍停,勉强克制着心中意动,埋首于她青丝间,喘息片刻,方渐平静起身,替她抚平衣衫,才入浴房中沐浴。可漆黑的眼眸中,仍满是浓重而深邃的压抑。
  趁他沐浴,阿姝忙唤婢子入内,挑出一身绛色曲裾重新换上,将方才被他放下的乌发重又梳作望仙髻,饰以步摇,未施粉黛,只唇间涂脂,整个人便已如盛放的娇花,顾盼生辉。
  刘徇甫出,便见她如此模样,好容易才压住的躁动又有抬头的趋势,只得赶紧行至案边,自斟一杯茶饮下。
  谁知那茶是方由婢换上的滚烫热茶,他饮得急,一个不防,口中便被烫得脱了层皮,余下的茶水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阿姝赶紧拿了茶缸递过,让他将滚烫的茶水吐出,又嘱咐雀儿添了凉水,才忍着笑,假意斥责方才的婢子。
  刘徇自知失态,也不好苛责,故作肃穆的面上印着消不下的红晕,轻咳一声,大咧咧伸展双臂道:“更衣吧。”
  ……
  时近日入,暮色渐沉,刘徇携阿姝,与赵祐、邓婉一同赴宴。
  此等宴席,原该只由刘徇与赵祐前往便可。奈何孙和过于殷切,其夫人亦趁阿姝离去前,请一众女眷同往。
  车马渐近时,郡守府早已门洞大开,两侧熙熙攘攘立满了人,见刘徇与阿姝行来,忙拱手行礼,侧向散开。
  孙和与夫人将人迎入,奉于上座,又将赵祐与邓婉引至下首,方落座,乐舞甫起,便举杯高贺道:“先前防灾一事,我赵地已受大王恩惠,此番退敌,又全仰赖大王,孙某代我赵地所有百姓,多谢大王!”
  说罢,与夫人二个率先举杯,一饮而尽。
  其余郡官也皆举杯同饮。
  面对众星捧月般的追捧,刘徇亦笑着举杯,却未急饮下,只不动声色瞥一眼面色不愉的谢进,摆手朗声道:“明府谬赞,孤授命天子,一切都是仰仗陛下信赖,若要言谢,也该谢陛下天恩才是。”
  他言语间,尽是对远在长安的少帝的感恩戴德,听来谦恭有度,丝毫未有居功自傲,得意忘形之态。
  列座于左侧的谢进这才面色稍霁,抚须开怀道:“天子若闻大王此言,定十分欣慰。”
  刘徇与阿姝二人这才将杯中酒饮下。
  一旁侍奉的婢子才要替二人斟酒,刘徇却摆手示意其退下,亲自执起酒勺,堪堪舀起小半勺,替阿姝斟入杯中,道:“王后不善饮,少些吧,沾唇即可。”
  他说得低声,旁人未听清楚,却都见到方才亲自斟酒的情形,纷纷露出歆羨神色,尤其女眷们,原就于郡中常闻赵姬貌美之名,如今又见萧王对她如此体贴入微,越发惊叹不已。
  阿姝侧目望他,也不知他这回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
  谢进一双鼠目于二人身上逡巡,此刻立时趁势道:“大王此前接连征战,此番好容易至邯郸,与王后团聚,可要同回信都?”
  此话显然是在试探他夫妻二人是否和睦如初,还是如先前数月的传闻,萧王因赵姬的命格,刻意远之。
  刘徇不由望一眼身侧端坐的女子,朗声道:“自然要同回。先前乃王后思念亲人故土,方回邯郸居住,如今已停留这样久,自然该回信都。”
  底下众人已窥出萧王待王后之好,也忙跟着附和道:“王后之美名,从前于邯郸便是人尽皆知,大王乃当世之英豪,与王后十分般配。如今别过数月,定然再舍不得分别。”
  此话既是恭维,又带促狭,却也不假。
  当日于长安,若非阿姝特意散步的与帝星相克之言,章后哪里会肯将这样难得的美人强嫁给新丧兄长,势单力薄的刘徇?
  如今刘徇在冀州不过一年,已为一方霸主,羽翼渐丰,为人瞩目,又得美人在侧,实在春风得意。
  酒酣宴乐间,他多饮了两杯,一面敞开心怀,与众人抚掌笑谈,歌舞相庆,一面又时不时侧目望阿姝,兴致起时,还悄悄捏她柔荑,冲她微笑。
  宴至人定时,宾客方渐散。
  刘徇稍饮多了些,虽未醉,步伐却已不似平日稳当,骑上马时,身形也微晃。阿姝与雀儿坐在马车中,时不时掀起车帘望过去,生怕他一个不防跌下来。
  邓婉已乏了,靠在旁道:“你这样当心,何不劝大王弃马乘车?”
  阿姝连连摇头,面上露出几分嫌弃的神色:“阿嫂不知,他那人看来温和,是个大大的好人,实则内里倔强的很,若不摔疼些,定不会听我的劝。”
  邓婉斜睨她,掩唇笑道:“你倒是清楚得很。不过,大抵这天下男子都是如此,骨子里倔强得很,你阿兄从前也是如此。”
  阿姝从前未与她说起过夫妻间的趣事,闻言登时来了兴趣:“可为何阿兄如今待阿嫂却是百依百顺?”
  邓婉目光流转,也跟着望向马车外与刘徇并骑的赵祐,道:“男人嘛,既不能硬碰硬,亦不该全然顺服,需得软硬兼施,刚柔并济,方能成器。”
  阿姝挑眉,若有所思,将她话暗暗记在心中。
  ……
  夜半,阿姝盥洗后,在妆奁前细细的梳着重又披散的乌发,一下一下,在烛光下映出漆黑而柔顺的光泽。
  刘徇饮下醒酒汤,闭目养神片刻后,已然意识清明,此刻望着她掩在宽大中衣下的婀娜身姿,目光渐混沌,喉结禁不住上下滚动,默默的靠过去,一手握住她纤薄的肩,一手抽出她手中的木梳,对着铜镜插入她发间,一下一下自上而下的梳理起来。
  阿姝未动,透过铜镜与他目光相对。
  他渐渐的将她乌发梳拢向一边,露出被遮蔽的脖颈,埋首过去,一口咬住她耳畔,将她压倒在旁,嘶哑着嗓音道:“总算不必再赴宴,夜还长,小儿,给我可好?”
  阿姝双颊绯红,恍若那日醉酒,越发令他眼迷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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