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要面子?他赏她面子就是了。
  转过几个拐角,就瞧不见人了,顾怀袖走过来的一路上,手都在抖。
  可等到站在雅间前面的时候,她已经没事儿人一样了。
  能做的都做了,到底事成不成,那就看天意。
  她已经到了“人事已尽,天命各安”这一个境地了。
  “小姐,您回来了!”
  青黛一直在焦急等待,见到顾怀袖进来,差点哭出来了。
  顾怀袖知道她担心肯定担心死了,只递了手帕给她:“我的事儿,你不知道是最好。拿帕子擦擦脸,一会儿别叫姑奶奶看出来。”
  “是。”
  青黛不敢问,她瞧着小姐这讳莫如深的模样,就知道这事情终究不是自己该知道的。
  青黛不是什么糊涂人,她也就是偶尔爱说了一点,可心底是肯为顾怀袖丢命的。这么多年,那么多丫鬟婆子来来去去,也就她一个,长长久久地留下了。
  人无完人而已。
  顾怀袖看的,不过是一颗心。
  她坐了一会儿,等着顾姣来找自己。
  时间不过是才过去一刻钟,却像是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一样。
  在胤禛那屋子里的时间,太过煎熬。
  她喝茶压惊。
  又过了一刻钟,顾姣才走过来,说那衣裳很合适,已经买下了。
  于是,姑姑侄女两人,又出去逛了一会儿,眼瞧着时间差不多,日头快西落,这才回去。
  对顾怀袖而言,这是很不一般的一天。
  顾贞观给她的考虑时间,也就剩下一日半。明日午时,若顾怀袖不给结果,那也就不必嫁了。
  一直到晚上躺在床榻上,顾怀袖都觉得前路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管是她每一个决定,还是她自己这一条小命……
  有什么,是她能自己决定的?
  闭上眼,顾怀袖轻声道:“青黛,明早喝枣仁龙眼粥。”
  “……是。”
  青黛给她掩好了锦被,这才放下帐子,自己去外间躺下。
  次日起来,顾怀袖让青黛出去听消息。
  到了京城之后,各种消息都灵通了不少,左右这前前后后大宅里,多的是达官贵人。
  出去采买来往的婆子丫鬟,说事儿的时候多了,难免就要听到一些。
  而今日,听到的事情就颇令顾怀袖觉得惊心动魄了。
  前些日子,河臣王新命因为贪墨被抓。
  昨天夜里,月亮刚刚冒出头来的时候,狱卒巡视刑部大牢,发现王新命已经吊死在牢门上。用的是那锁住犯人的铁索,套在自己脖子上,狠命往前一跌脚,两眼一瞪,舌头这么一吐,这辈子就这么没了。
  有关的线索就这样断完了,从王新命府邸只搜出了户部拨银的两成,更多的大半银两不知所踪。
  “畏罪自杀。”
  顾怀袖轻轻张口,吹了吹微烫的粥面,然后将勺子放进口中,动作缓慢,透着一股优雅。
  一场眼看着要起来的风云,就这样因为一个关键贪官的“畏罪自杀”而归于平静。
  张英老大人好歹办完了这件事,虽最后的结果不够满意,可也知适可而止,再查下去要出大事,干脆地罢了手。
  太子爷原本担心着扳指内乾坤之事,而今王新命一死,没了对证,即便日后翻出此事来,也没人能奈何得他。
  所有人,似乎一下都安定了。
  王新命,死得好啊,死得真是及时啊。
  无数人拍着自己心口,总算安了心。
  在这一片庆幸的背后,顾怀袖却感觉自己能看到——
  那站在所有人背后阴影之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乾坤握在手里的人。
  进了一个泥潭,有那么容易脱出吗?
  顾怀袖不知道。
  她安安静静地喝了粥,看着越来越高的日头。
  还有几个时辰呢?
  一个,还是两个?
  起身,顾怀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笑着一眯眼,看看天。
  她整个人的神情看上去松快极了,只道:“走,给我爹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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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捉刀人
  顾怀袖的决定其实很简单,有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跟四阿哥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了这样的打算,终究还是要嫁的。
  在这里,她难道要成为一个老姑娘吗?
  说句不敬的话,等到顾贞观驾鹤西去,她还能指望顾寒川养她这三妹一辈子吗?就是顾姣自夫家回来,又受了多少非议?
  在她说出自己的答案的时候,顾贞观终于微微地笑了笑,然后递给她一张烫金的请柬,“李光地大人后园里递来的,你若有心思,也可去看看。”
  李光地?
  顾怀袖微微一怔,她翻开请柬,便是一笑:“父亲当知,这些事情我一贯是不去的。”
  不过她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请柬而已,拿着就拿着了,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躬身告退。
  等到出来了,顾怀袖就浑身都轻松起来。
  暮春将过,初夏将至,不少文人雅士喜欢在这个时候伤春悲秋,也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活动。
  李光地也是本朝著名的汉大臣了,而今官拜兵部右侍郎,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
  而今的京城,后院的姑娘们常常闲得发慌,没出阁之前经常拉着人来打发时间。
  满蒙家的格格跟汉家的小姐,原本差距是很大,不过久而久之,也逐渐都归拢到一些文雅的事情上来。到底说这种后院姑娘们的游园诗会,还是汉家小姐办得多。
  李光地家的小姐,也是个很风雅的人呢。
  顾怀袖也不大认得这些人,这些活动她也一向不参与,应付这些个人那些个人,也无非就是个“比”字。
  当初顾瑶芳就喜欢这一类的场合,赢了、出名了,回来的时候必定是满脸的喜气,高兴得很;输了、丢脸了,回来就甩脸子。久而久之,顾怀袖都能从她脸上看出那一场聚会的效果。
  只是没想到,现在顾瑶芳没了,请柬照旧往顾府里发。
  只能说,顾贞观在文人之中的名声太大了,这样的书香门第,管他是有事没事,都要来这么一遭的。
  回了屋,顾怀袖就将这帖子给扔在了一边,并不理会。
  帖子上的时间写的就是明天,可顾怀袖并没有出门的意思,她也不会自讨苦吃去参加。
  对她来说,这些都是累赘了。
  不过,更觉得头疼的却是大有人在。
  胤禛刚刚处理了不少的事情,今日往南书房去,一路上便拧着眉头。
  顾怀袖这名声,怎么才能挽回?
  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什么人才能轻而易举挽回一个人的名声呢?
  心底忽然冒出个念头来,他停住脚步。
  小盛子一怔:“爷?”
  “今儿……翰林院那边,张廷瓒可在?”
  张廷瓒乃是张英的儿子,已经进了进士多年,乃是个相当有才学的人。
  胤禛仔细一盘算,唯有这个办法,才能既给顾怀袖挽回了名声,又敲响些警钟。她须得知道,即便是拒绝当他的奴才,她也不逃不脱这泥潭。
  若是她真成了张英的儿媳,也不失为一枚好棋。
  胤禛说过了,自己不缺好棋。
  小盛子道:“今儿该张大公子当值,应该是在的。”
  “成。”胤禛道,“你附耳过来。”
  他跟小盛子说了几句,小盛子有些不解,不过不敢多问,立刻就去办了。
  张英已经复职,甚至荣宠更盛。
  他乃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儿子张廷瓒也是才华盖世,如今也在翰林院当差。
  今儿轮到他值日,只把一套茶具摆在那里,想着自家那一大屋的破事儿,没想到屋门忽然响了响,张廷瓒一看,竟然是四阿哥身边的小盛子。
  他一挑眉:“哟,盛公公怎么来了?”
  小盛子惭愧,哪儿当得起张廷瓒这样的称呼,赶紧摆摆手:“张大人您可别这样称呼,奴才福薄,受不起的。今儿奴才来找您,还是有件事儿的……”
  张廷瓒是个明白人,左右看了看,道:“这儿没人,你过来说。”
  小盛子也一番耳语,张廷瓒听了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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