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后来的他们

  傅衡走进军部的大门，虽然是刚刚毕业的新兵，但凭借着在虚拟战场的高阶军衔和实战演练的优秀表现，他知道自己极有可能被分配到傅熙照的麾下。
  在林镜返回自由星域的两年里，傅衡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往那个不求出类拔萃只求综合表现优秀的傅衡不见了，由于林镜的缺席，他真正成为年级里独一无二的首席。
  不懂他的人会说没有林镜被拿来对比，傅衡终于可以出头，可是常年跟他混在一起的孟昭然、楚家兄弟等人都知道，傅衡能够走到今天靠的是他远超同学的努力。曾经大家嘲笑林镜是网瘾少年，可傅衡用一种在他们看来消耗生命的方式在虚拟战场没日没夜的战斗，如果不是学校有课时和体能训练要求，傅衡可以像一个植物人一样，不吃不喝不动，活在虚拟世界里。
  小孟他们不知道傅衡为什么这么拼，他原本就已经足够优秀，虽然一年级时因为林镜的存在让他的首席有点名不符实，但当他三年级作为校际对抗赛首席指挥官，在傅熙照和杨介元毕业离校后，独自率领队伍以指挥官为主的打法大比分获胜并取得MVP后，没有人再质疑他。
  可傅衡知道，那些称赞他的人，一定没有见过林镜。
  太多人自以为是，以为他对林镜有着瑜亮情结，好像对林镜这个名字踩上一脚就会让他开心。
  所以他愈发沉默，因为不被理解。
  他并不是为抹灭林镜的存在而努力，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替林镜占住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无论是年级的首席，对抗赛的MVP，还是傅熙照的副官位置。
  当年，他进入联邦第一军校，虽然是被当作副官的候选人培养，但他自己其实没有太大的上进心。他只是一个资质不错的普通人，与风光生活相比，陪在父母身边是更快乐的事情。但是林镜让他明白，人活着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意义，不是被动接受父母帮他选择的人生，不是被动接受傅家对他的安排，而是作为傅衡这个独立的个体要选择的人生。
  他的选择是林镜。
  尽管不知道林镜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但傅衡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等到他的归来。
  说起来，身边的朋友里，反而是顾景最了解他。
  顾景在毕业前找他喝酒，两个人的体质都好，一般想喝醉都不容易，可那天顾景却很快地灌醉了他自己。
  顾景说：“你和杨介元一样，有时候真希望你们没有遇见林镜就好了，可有时候又觉得幸好有林镜，才能让你们活得更像个人。”
  杨介元毕业之后，没有去军部，也没有去政府。
  他曾经在杨家这个污糟的地方反复挣扎，沉沦过也反抗过。待他毕业的时候，作为连续四年的同年级首席，作为杨家嫡系众多子子孙孙中最优秀的那个孩子，他离他母亲期望的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在考完最后一门课那天晚上，他在房间坐了一夜，回想自己的人生。
  想到从小父亲的冷漠，母亲病态的坚持，只有好成绩能让他们脸上有一点笑容。
  想到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管过自己的个人生活，无论是睡男人还是睡女人，他们都没有在意过。
  杨介元突然意识到，认识林静之前的他，其实跟他的父亲，跟杨家的男人没有什么区别，所谓的忠诚或者情操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只要拥有权力，他们可以去睡无数的男人女人。他曾经以为自己与父亲不一样，他以为自己是出于爱才跟那些男孩女孩在一起，可爱情只是性吗？他像养宠物一样对待那些情人，可以是这个人，也可以是那个人，他无法与他们共情，感受不到他们的喜怒哀乐，所以也无所谓他们的伤心离去。
  林静离开后，杨介元才明白，当心被一个人填满之后，是没有余地再留给其他人的。
  在那个夜晚，杨介元做了一个决定。
  与傅熙照不同，他不是杨家唯一的嫡系，他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都在虎视眈眈家主之位，如果他选择接受，他已经可以预想自己未来七八十年的人生，接管杨家在军方的势力，身边不会缺少女人，如果他想，也不会缺少男人。其实，他母亲也期待着他成为这个样子吧，成为她曾经最恨的男人的样子。令人羡慕的通途大道，令人绝望的一眼到底。
  母亲的家族势力仍在，他不用担心自己离开后母亲会过得不好。杨介元想，自己真是个自私的男人，他对他的母亲也同样没有感情，他甚至不会考虑自己走后她会不会伤心，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母亲只会愤恨而不会担心他。没办法，谁叫他们联手将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除了顾景，大概没有人知道，那个大家眼中的情场浪子杨介元，其实是一个感情贫乏之人。
  他仅剩的那一点感情，与爱情相关的部分，都给了林镜。
  也许跟别人比，真的不多，却是杨介元的百分之百。
  他离开了联邦，跑到了自由星域参加佣兵团，林镜离开后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渐渐失去联系，他知道林镜一定是遇到了困难。
  他要去找他，虽然自由星域那么大，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找到林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