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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正当林纯鸿滔滔不绝的时候,忽然侍卫来报:“窦石温从双庙山带来了三百余人参与武训选拔!”
  林纯鸿吓了一跳:“奶奶的,这个混小子不会把双庙山所有的丁口都拉来了吧?”
  林纯鸿立即翻身上马,往刘巷赶去。
  早在林纯鸿去江南之前,就着手扩大人马,要求尽可能多召集乡村里的弓兵参与武训选拔,窦石温负责在双庙山村召集弓兵。
  百里洲刘巷码头。
  一艘艘小船逆流而来,停靠在刚整修过的码头边。现在刘巷码头的小船越来越少,何况是十多只小船一起抵达码头?只见窦石温志得意满的站在头船上,左顾右盼,打量着码头的一切。他这次一共带来了三百五十个弓兵,参与秋季武训的选拔!
  仅仅一个双庙山就召集了三百五十个弓兵?
  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百里洲传染,随着窦石温即将抵达,码头上积聚的人越来越多,都想看看窦石温的笑话。
  “看哦,小豆子居然还得意呢,也不知道他带的什么老幼病残!”
  “老幼病残倒也罢了,没准这小子带来很多女人咧!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笑声,一个小子接着说道:“带女人好啊,过个一二十年,小孩子也能打仗啦……”
  ……
  各种嘲笑和讽刺铺天盖地而来,呵呵,大明的老百姓娱乐节目少,吹牛聊天成了他们最大的消遣,这不,又在消遣小豆子了。
  但是,随着一船船精壮小伙下了船,围观的人群惊诧得连嘴都合不拢,小豆子这个家伙居然带来了清一色的精壮后生!
  “报告,一队列队完毕!”
  “报告,二队列队完毕!”
  ……
  “全体都有了,出发!”
  雄浑的报告声此起彼伏,小伙子们迅速排成了阵列,在窦石温的带领下,离开码头,往讲武场而去,尾随他们其后的,是久久不能消散的灰尘,还有一堆看不懂的人群。
  井然有序的指挥,让刚刚赶到的林纯鸿微笑不已:小豆子又在钻政策的空子,十有八九在别的村招了壮丁!
  讲武场上,尘土飞扬,小豆子为了炫耀自己的成绩,故意指挥三百五十个弓兵列队在场上走来走去。这帮弓兵步伐整齐,在一连串的口令下,要左不敢往右,要后不敢上前,真正的达到了令行禁止的要求。
  看着林纯鸿骑马赶到,小豆子令弓兵跨立,只听见一阵刷刷的响,三百多号人如同木桩一般侍立。虽然在烈日的烤晒之下汗珠不断,但没有一人动手去擦汗珠。
  当初,窦石温经过精心挑选,在双庙山选了三十多个苗子。但年轻气盛的他万不可接受只招到这几号人,在顾绣兴的提醒下,将所有的弓兵派出去到别的村招募弓兵。优惠的政策吸引了成百上千的小伙子前来报名,窦石温将这里面的地痞和流氓赶回家,又优中选优,招到了五百多个。从那以后,这帮弓兵算是一脚踏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在窦石温的魔鬼训练下叫苦不已,不到一天,就偷偷跑了一百多号人,后来又淘汰了一批,只留下了三百五十人。
  窦石温毕竟只有一人,如何管得过来?好在石娃子等弓兵有一定的基础,能帮窦石温分担不少事情,磕磕碰碰过了一个月,窦石温将这帮弓兵训练的如同自己的手臂,指挥起来特别顺溜。窦石温在训练这些弓兵的过程中,也琢磨出不少带兵的诀窍,日渐成熟。
  “报告,双庙山弓兵集合完毕,请大人检阅!”窦石温声若洪钟,大声的向林纯鸿汇报,说话中带着得意。
  林纯鸿从马上跳下来,挺胸收腹,站得笔直,喝道:“带弓兵回营!”
  “诺!”
  窦石温双脚并立,转身喝道:“回营!”
  只听见一连串的口号声响起,弓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往营地走去。
  待弓兵走出视线,林纯鸿一拳击中窦石温的肩膀,笑道:“小豆子,居然想出这个法子糊弄我!说老实话,双庙山的丁口有几个?”
  小豆子嘻嘻笑道:“三十四个!”
  “好!记得我的话,要是这三十四人中选不出二十人,你甭想参加秋训!”
  “放心吧,大人,这些小伙子一个也不会落选!”
  “你确定?”
  “明天就让大人看看……”
  选拔的项目非常简单,就是在夜间负重六十斤,在一个时辰内徒步行走三十里路,顺利到达终点的就算合格。这个规定一下子让夜盲症被淘汰,一些地痞流氓也被淘汰。一般而言,地痞流氓不事生产,其耐力无法与良善的农夫相比。
  这个项目,主要就是针对北方的流民军和建奴的骑兵而设立。流民军的主力乃骑兵,虽然无法与建奴的骑兵和关辽的骑兵相比,但其行动迅速,不容小觑。鉴于目前非常缺马,林纯鸿和周望的目标就是打造一支行动能力不亚于骑兵的步兵,并且能够在夜战中给敌方致命一击。
  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步兵的瞬时行动力和冲击力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骑兵,骑兵部队的组建只能指望以后有了大批的战马再说。
  小豆子并没有吹牛皮,三十四个双庙山的弓兵全部被选中,而带来的其他弓兵也选中了二百三十多号人。英雄所见略同,其他村庄的弓兵不约而同的采取了小豆子的做法,整个百里洲一下子聚集了五千多号弓兵,选拔出三千多号人,加上以前的千把多人,一下子队伍扩充到五千多人,直接投入到大营,准备迎接残酷秋训的考验。
  第六十七章 信誉票据
  荆州府衙偏厅。
  一群商人正在那里小声的议论,虽然他们坐着的姿势各有所异,但表情不一例外的如丧考妣。自从前日接到知府大人的邀请,这些商人就明白了,今日避免不了被拔毛。知府大人高斗枢上月刚上任,据说对荆州的城防相当不满,有意加强城防建设。但荆州府哪里有钱?所以,便召集了一大帮荆州城里的商人,共同商讨如何筹款。
  正当这些商人坐立不安,度日如年时,忽然听到衙役叫道:“荆州货栈总管林老板到!”商人们的目光纷纷转向偏厅门口。且见林德绍大步迈进偏厅,见商人都盯着他,抱拳道:“诸位到得早啊,小弟来晚啦。”
  这些商人纷纷上前和林德绍打招呼,林德绍一一见礼:
  “李老板好啊,你要的容美绿茶明日就到货……”
  “哦,这不是张老板嘛,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哪里发财啊?”
  “嘿,朱老板,购买股份的契约已经拟好,明日我们就签字画押?”
  ……
  商人们也纷纷问道:“最近货栈的生意如何啊?这月我大概可以分多少红利?”
  “林老板,我订购的四轮马车什么时候能到啊?咱家的小桃红都追问几次了!”
  “林老板,我订购的三桅帆船明年四月能交货不?再不交货,我就只好喝西北风啦……”
  “林老板,今天的纳捐你可要帮我们担当点啊,我们现在手头的银子都到你的手里了……”
  ……
  随着林德绍的到来,小声议论的偏厅变成了大集市,吵吵囔囔。前段时间荆州货栈出售六成的股份,更是得到了荆州商人和官僚的追捧,纷纷挖出窖藏的银子,购买股份,甚至有人专程从武昌府赶过来凑热闹,真可谓荆州商业史上的盛事。邦泰商社一下子从荆州抽走现银四十多万两。
  如今的林德绍几乎成了荆州的头号商人,大有将商人联合起来,共同发出一个声音的趋势。可以这么说,林德绍的一个措施出台,直接影响到荆州城的方方面面。
  “知府大人到……”一声悠长的呼喝传来,商人们纷纷站在自己座位前,迎接知府大人的到来。林德绍也不例外,虽然他在商界呼风唤雨,但在知府大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拜见知府大人……”三十多个商人的躬身行礼让高斗枢受用不已,还是当地方父母好,在京城里,刑部员外郎算个屁啊?
  “免礼、免礼,大家都坐下,呵呵……”高斗枢双手下按,示意大家坐下,自己也坐在主位上,不停地扫视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了林德绍的脸上。
  一阵不好的预感传来,让林德绍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连忙起身,躬身再次行礼,口称:“草民林德绍拜见知府大人!”
  “好,好,坐下吧,林老板不用客气。”高斗枢小小的眼睛笑得几乎眯起来,瘦长的双脸保养得甚好,白白的,没有一丝皱纹。“近闻林老板做的生意好大,白花花的四十万两银子入账啊!着实令在下佩服。”
  “都是知府大人支持,众位兄弟捧场,赚个人气罢了,倒让大人见笑了。”
  “四十万两银子就赚个人气?你可知道朝廷为了安抚陕西的民变,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还是皇上从内库里挤出来的?”高斗枢转眼之间就变了颜色,一双小眼射出冷光,紧盯着林德绍。
  商人们被吓了一跳,这个高斗枢怎么就如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的?
  林德绍神定气闲,躬身答道:“朝廷艰难,小民自当尽力为君父解忧。从荆州货栈设立开始,我们已经为朝廷缴纳税收二万三千五百两银子。”
  “呵呵,好说,好说,林老板是衷心为朝廷的,在坐的诸位也是。大家对朝廷的贡献本官也知道,两月前林纯鸿到扬州,一艘巨舟就缴纳了二千二百两银子的税收,这个奏折我也看到了。”
  高斗枢又变成了笑脸,让所有的商人都迷惑了,这个高斗枢到底意欲何为?
  倒是林德绍早已见惯了官僚的嘴脸,知道这个家伙无论是恐吓还是说好话,无非就是让商人们掏出银子。
  “大家都知道,现在朝廷艰难,皇上为了节省,穿的内衣上还有皇后打的补丁,这让我们做臣子的无不心急如焚。”说着说着,高斗枢语带哽咽,极为煽情。
  林德绍暗道:装吧,你就装吧,娘的,大明臣民万万,连赈灾的钱都没有,谁的过错?还不是你们这帮尸位素餐的家伙给闹的。
  “现在山西和陕西闹得一锅粥,河南孟津黄河决口,眼见得变民有扩散到河南的趋势,荆州这几年虽然太太平平,但谁也说不准哪天贼寇就兵临城下。前几年的吴敢,不就是明证?本官不才,忝为父母官,实实在在的想为君父分忧,为老百姓做点事情,但荆州城防破烂不堪,如何抵挡贼兵?再说,荆州城防牢固,也为各位提供一个安全之所,让各位能安安心心的做生意。所以,还需要仰仗各位捐点银子。”
  说完,高斗枢躬身给商人们行礼,商人们大急,纷纷站立还礼,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大伙都说说吧,看能捐多少银子。修建城防和增加战具大概需要十八万四千两银子,现在荆州府库空空如洗,都靠大家了。”
  商人们都站在厅堂中,低着头,默默的不说话。林德绍也侍立在人群中,尽力的不让高斗枢注意到自己。
  高斗枢的幕僚见商人们都不说话,点名道:“朱梦泽,你能捐多少?”
  朱梦泽是丝绸商人,见第一个被点到,脸色大变,紧张得差点摔倒在地,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上个月刚购买了荆州货栈的股份,现在手头银子特缺,我认捐二百两。”
  “我上个月也刚购买了荆州货栈的股份,我认捐一百两!”
  “我认捐三百两……”
  ……
  高斗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淫郁的眼神让商人们胆战心惊,都情不自禁的看向林德绍。高斗枢怒道:“刚才我的话都白说了?你们就是这样为君父分忧的?”
  幕僚见高斗枢发怒,连忙说道:“大人息怒,小的调查过了,他们的确都购买了货栈的股份,一时拿不出银子也是有的。现在荆州货栈一下子从荆州抽走了四十万两的现银,市面上银两奇缺,往常的一些大宗交易都销声匿迹,实在怪不了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林德绍身上,林德绍避无可避,出众说道:“现在大伙的确有点为难,荆州城里现银不够,也不是现在才出现的,从万历年间开始,哪年荆州城不缺银子?平常我们大宗的交易也都是采用分期延付的方式,或者干脆采用实物交易的方式……”
  林德绍滔滔不绝的说着不关痛痒的话,让高斗枢很不耐烦,说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捐多少银子!”
  林德绍拱拱手,继续说道:“请大人听我把话说完,这个和我捐多少银子大有关系。不仅荆州缺银子,整个大明也缺银子。缺银子的危害相当大,平常的小民,好不容易收获了点粮食,却由于大明缺少银子,导致银贵谷贱,无形中受到了损害,生活愈加困难。商人也是皇上的子民,由于缺少银子,大宗的交易无法完成,损害了货物的流通,流弊无穷……”
  林德绍这些话有些是自己揣摩出来的,有些是在行知书堂学到的,把缺银的危害说的深入浅出,让高斗枢频频点头。高斗枢到底在朝廷混迹过多年,见闻广博,林德绍的话几乎为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了解到货币的一些常识。他知道,朝堂上经常为银贵谷贱的话题争论不休,谁也提不出解决的办法,这林德绍口口声声说这是由于缺少银两造成的,难道这家伙有解决的办法?
  他忍不住叹道:“世间的银两总数有限,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的确如此,况且,现在银两用起来也很不方便,为了几钱银子的生意,每个商人身上还背一个等子,称量时耗费了不少时间。再说官府在铸造官银时,那火耗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无形中让朝廷减少了一部分收入。”
  “哎,嘉靖年间也铸造了不少铜钱,要说小额的生意,用铜钱最方便了,奈何由于各种原因,铜钱现在也很少铸造了。”高斗枢说道。
  林德绍见高斗枢随着自己的思路在转,大喜,说道:“现在我们琢磨出了一个法子,能够解决现银不足的难题。”
  高斗枢大感兴趣,连幕僚不时递来的眼神也不在意,问道:“什么法子?”
  “信誉票据!”
  高斗枢和商人们一听就明白了,纷纷惊呼,票据不是没人干过,由于伪造票据的人太多,大多亏得血本无归,而且这需要极为雄厚的资金,和遍布全国的网点,其管理极为复杂,需要大量的专业人士。
  高斗枢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说呢,林纯鸿这个臭小子在忙什么,原来整天琢磨这玩意了!居然还跟我玩这一手,你回去带个口信,要这个臭小子马上滚过来见我!荆州城防的银子就由他一人出了!”
  商人们松了一口大气,都用同情的目光盯着林德绍,而林德绍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难受,清澈得犹如一汪潭水般。
  第六十八章 大展宏
  自从林纯鸿返回枝江后,便大肆的售卖荆州、岳州和清江上的货栈股份,几乎将夷陵、荆州两地的现银收刮一空,现在林纯鸿的手头几乎有一百三十万两的现银,的确有了搞信誉票据的基础,如果能获得高斗枢的支持,当然事半功倍。
  林纯鸿对手头的现银非常得意,经常对左右说:看看,现在只要我们往哪个方向投资,荆州和夷陵的手工业就会往哪个方向发展。林纯鸿的话没错,火烧坪的路已经修好,能够通行畜力车,运输量翻了五倍还不止,炼铁量也突飞猛涨,各种石灰窑和木炭窑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成天往邦泰商社这边跑,推销自己的产品。甚至有人千里迢迢的从长沙府赶过来,问林纯鸿要不要煤,被林纯鸿断然拒绝,林纯鸿知道用煤炼不出精钢。
  随着工人数量的猛增,围绕着几个矿区和清江货栈,各种服务业也发展迅猛,食品、娼妓、茶馆、车行、船行……应有尽有,林纯鸿毫不客气的对这些服务业收取一成的税收,连秦邦定的产业也不放过。不过名目并不叫税收,叫准入费,任何人不缴纳准入费,不准在附近营业。夷陵州的商人们明显的感觉到邦泰商社现在咄咄逼人,远不是当初温情脉脉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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