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小人偷袭而已。”重楼一点也不忌讳这些事情，“倒是你，区区一个凡人，居然救治魔族，倒也不怕被人视你为异类？”
“人本来就是各种各样的，异类又如何。”唐睿安忽然觉得自己平心静气了不少，“倒是你，衰弱至斯却毫不慌张，十分难得。”
“便如人之百样，魔族亦是有弱有强，我之前虽强悍难敌，可也一样是从弱小之物步步修炼而成。”重楼冷漠地道，“如今我既未死，便已足够幸运，一时半刻恢复不了也在常理之中。”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肃杀的味道，即使没有明说，也能知道当他恢复实力之后会做什么。
唐睿安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他对重楼并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是个战斗狂以外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对他日后奇怪的反应，姑且可以认为是现在这一回自己跟他结下的善缘，只是再更多的东西，他也不想有什么深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边的树丛里忽然冲出来一只金钱豹，朝着唐睿安的脖子便撕咬了过去。
重楼跟着他走了半天早已发现了那只跟随在他们两人之后的野兽，此时不出手，也有观察唐睿安实力的意思在。
唐睿安同样很早就发现了这只野兽，见它冲过来，便一手掐住它的脖子，斜着拎在了手里，“看来不必我多去寻找，食材便已经送上门来了。”
重楼垂目看去，便发现那只金钱豹已经被拧断了脖子，一声不吭地死掉了。
昆仑山上野兽众多，可妖怪更多，唐睿安知道重楼有心想要看看自己的实力，因此也不客气地举起手中的千机匣一路横扫过去。
他也有心想要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每一发箭矢都控制得极为妥当，每一个被他打倒的妖怪都只是受到无法站起来的伤势，一路下来倒也没杀死几个。
重楼并没有对他的行为做出什么表示，事实上这些现在能够伤害到他的妖怪依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单纯从实力上说他的确不如这些在他看来弱小不已的妖怪，可若是战斗起来，他却有把握在第一时间杀死那些家伙。
一路打翻无数小怪的结果，自然是引来实力强横的大妖怪。唐睿安看着足有他十几倍巨大的夔牛，有些无语地说道，“夔牛一般不是生在东海么？怎么在这昆仑山里也有？”
“西王母所在之地，万物皆生。”重楼倒是解释了他的疑问，“我虽听说昔日黄帝杀夔牛以皮制鼓，却是不知道这夔牛竟有如此巨大。”
“好歹这也是流波山上的神物，杀了似乎会惹上祸患。”唐睿安话音未落，便看到那头夔牛发出如雷一般震耳的啸声，朝着他直冲过来。
唐睿安冷哼一声，他虽然没有伤人之意，可若是对方主动杀上来，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背后一振，飞鸢便已经将他带了起来。
不等夔牛跑到跟前，他便带着重楼飞到了一处山崖上，将号称如今弱如凡人的重楼放下后，便不客气地冲了下去。
重楼坐在山崖边缘，看着下面的大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37·上古奇谈
作为流波山的代表性神兽,夔牛原本是一种十分温和的生物,原本是不会因为昆仑山上区区连灵智都不全的妖怪被人攻击而想要主动发起进攻的。
唐睿安不清楚它攻击的理由，并不代表着重楼也不清楚,夔牛这种生物是十分特别的一种存在，作为能够被九天玄女指示黄帝猎杀制鼓以抗衡蚩尤大军的神兽,夔牛本身就具备了相当强力的对魔族抗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是这样的生物非常地讨厌魔族。
因为对魔族的厌恶,所以才会使得平时个性并不算狂暴的夔牛会突然变得如此凶猛而充满攻击性。它在很远的距离上就闻到了重楼身上的味道,便发狂般地冲了过来。重楼自知以现在的状态必然无法应对,便干脆放下多余的想法,等着看唐睿安的行动。
唐睿安迎战夔牛的举动让重楼心下满意，对于好战的他来说,唐睿安没有避战而逃的举动让他十分欣喜,可是对方会将他放到山崖上的安全区域安置的举动却让重楼愣了一下。对于魔族来说，这样的举动是很新奇的。在魔界，才不会有交战的双方注意其他弱小的虫子。
唐睿安可不知道重楼在想什么，反而对这样长相奇妙的神兽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夔牛，这种独角独腿神兽日后已经完全见不到了。夔牛嘶吼起来正如雷霆一般，还可以操纵水跟风属性的仙术，面对身上带着魔族味道的唐睿安攻击起来更是凶狠无比，仿佛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一样。
唐睿安对夔牛更多的是好奇的感觉，完全没有跟它死磕的意思。他跟夔牛战斗，除了不打算坐以待毙之外，还有震慑一下其他山精野怪的意思在里头。可是要真把这头夔牛给弄死，说不定西王母就会找自己喝茶了。
西王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作为掌管灾厉跟刑罚的女仙，她甚至能够无视伏羲的命令，并不前往仙界。对于这样一个实力惊人的人物，能够不要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唐睿安这样想着，朝着夔牛的独脚下面扔了个飞星遁影的机关。他的技能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使用次数增加而进化了呢，还是因为他多次改进千机匣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总之，飞星遁影这一招从原本的瞬间传送变成了有着两重功能的新技能。飞星遁影一词如今已经可以拆开来使用，遁影的技能属性不变，而飞星则多出了捕捉敌人的特殊功能。被飞星边缘的五个勾抓捕捉到的敌人会有三秒钟的时间无法动弹。
这下子原本只能拿来保命的技能立刻变成了一个非常实用的双重技能，夔牛仅有的独腿顿时陷入了唐睿安的陷阱里，哪怕夔牛是可以使用灵力进行移动的神兽，独腿被制住，顿时也动弹不得。
唐睿安将原本的千机匣收了起来，换上了自己那一对比身体更加巨大的木甲手臂，狠狠地一拳头敲在被他逗弄了半天的夔牛脑袋上。
“轰隆”的巨大响声过后，被唐睿安生生耗去了大半灵力的夔牛顿时嘶鸣一声倒了下来。
唐睿安忽然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灵气没入他的体内，瞬间就恢复了他全部的精气神。他好奇地看看自己的状态栏，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气值竟然猛地增加了好大一截，他好奇地过去摸摸倒地不起的夔牛尖角，“夔牛还有这样的作用？”
“打得不错。”重楼忽然开口说道，“夔牛虽然出名在其皮能制鼓，敲如惊雷，能够破除魔气的特性上，但是它的长角才是一身精髓的所在。”
“我可不想砍掉它的角，然后得来西王母的厌恶。”唐睿安没有理会这个乱出馊主意的家伙，甩手扔出飞爪将他抓了下来。
“就算不砍掉全部，砍掉一半也是可以的。”不知道为什么，重楼忽然开口说道，“夔牛的恢复力极强，若是只斩去一半的牛角，对它而言并没有什么问题。”
“说的也是，牛角原本就是一味相当不错的药材。”唐睿安说着，反手轻挥，一小截牛角便落到了他的掌心里，“多谢提醒。”
“哼。”重楼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的意思，“走了。”
唐睿安对他居然会出言提醒自己获取利益已经很感意外了，对于他现在的态度自然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现过一个大boss了，他们之后的下山路走的相当顺利。两人在山林之中跑的飞快，到了夜间，已经从山峰走到了山腰上。
好歹路上也是要打打小怪的不是吗？
重楼对于夜间休息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对于他而言，露宿野外是十分普通的事情，更何况此时还有旁人陪他一道。
唐睿安可没有虐待自己的意思，解决了晚上的饭食后，他随手从包里抽出一具相当奇怪的木甲机关盔甲来，也不知道调试了什么地方，那具应该是盔甲的奇怪物件竟然在瞬间变成了一间宽敞的木屋。重楼之前便知道他应该是有一些特殊的空间物品在身的，可也没想到他拿出来的东西竟是如此的奇怪。
唐睿安在外头画完最后一个符咒，这才满意地点头，看了看一路走来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重楼，忽然开口说道，“进来休息。”
重楼脑子里可没有客气这两个字，听到唐睿安这样的邀请，直接便抬腿走了进去，屋子里虽小，却五脏俱全。
唐睿安觉得会说出这样邀请的自己刚刚一定是脑抽了，他冷着脸看向门内已经十分自然地坐下来打坐休息的重楼，忽然有种想要干脆在外头过一晚上的冲动，然后他便有些不忿了，这明明是我的屋子，为什么我反而要在外头过夜？
唐睿安也跟着抬脚踏了进去。
“为何在外迟疑这么久？”谁知道他才刚进去，重楼就不客气地问道。
唐睿安冷眼看着他，却没有答话，反而问道，“你今日恢复得如何？”他很清楚，有的时候出现在系统面板上的数字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真正实力。
“不错，相较之前已经略有进展。”重楼点点头说道，“只是我想要复原的关键，并不在人界。”
“呵，魔族不是号称不死不灭的么？怎的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唐睿安抬了抬眼皮，屋内只有零星的星光洒进来，可重楼那头颜色暗红的头发在这样微弱的星光之下却好像是在黑暗中燃烧的星火一样，虽然不够明亮，却显示着不屈的生机。
“不死不灭？世间焉有如此好的事情？不过是不经鬼界轮回罢了，可又有几个知道，不经轮回之后，重生的那一个还是原本的那一个？”重楼嗤笑，“想当初上古时代，蚩尤大魔神何等强悍，如今却不知道转生成了哪个家伙。”
唐睿安沉默了一会，“听你话语，似乎对上古之事也有所了解？”
重楼抬眼看了看他，“哼，也罢，便当作消遣也好。”他停了下，这才说道，“上古之事，无非不过为求生存而已。大地之上，人魔神混战不休。哼，最后的结局便如你所知，仙神之流获得最后的胜利，将魔之一族驱赶至魔界。伏羲又假惺惺地表示，人间过于污浊，便以建木为梯，前往仙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如今仙界之人，为求所谓清洁，竟是连生育的能力也一并去除了。可笑他们竟还茫然不知，为何男女仙人结合，不是生育不了，便是生出会将父母双方力量吸收殆尽的仙胎来。”
唐睿安听到这里，忽然说道，“你很讨厌仙界。”
“哼，有几个魔族会喜欢那群虚伪的小人？”重楼毫不客气地说道，“说什么‘外界之人皆已陷入贪婪深渊’，不过是因为彼时人界灵气开始溃散，清气上浮浊气下沉罢了。伏羲那小人更是制出一柄可控人心的诡琴，驱使那些不愿听从他命令的仙神跑来与我辈征战至死。”
重楼的话语里充满了讥讽的味道，唐睿安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成仙亦如此。”
“哼。”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重楼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唐睿安虽然还想听他说些这些奇闻异事，可见他不再说话，也没有主动开口，闭上眼睛调息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唐睿安醒来便看到重楼已经在屋外吞吐氤氲之气，看他的血蓝往上涨了一截，便知道他这次调息应该有不少的收获，便不再理他。将木屋重新变回原本的木甲机关模样，唐睿安重新装了一些机关上去。
等到重楼调息完毕，便看到唐睿安将一头木甲铜牛造了出来。
“此行下去便骑着这东西吧。”唐睿安拍拍木牛的脑袋，“先前也是我想的差了，有此物代步，我们便也不需如前日般一路劳累。”
“哼！奇|淫|巧|技不过旁门左道而已。”重楼不满地道，“若是你沉迷于此道，此生修为都难再有长进！”
唐睿安冷眼看着他，也不与他分辩，翻身便坐了上去，“若你想始终留在昆仑山上，我自然不会介意。只是介时还望下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能活着告诉我西王母的尊容。”
重楼有些不满，却还是忍下想要说的话，翻身跳上牛背，坐在唐睿安的身后。他的个头只比唐睿安稍微高出几厘米，顿时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挡着我的眼睛了。”
唐睿安才懒得理他，手中缰绳一拉，木牛便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气势跟速度狂奔了起来。
☆、38·魔界之地
木牛的速度很快,不等日中便冲到了山下。此时的昆仑山脚下只有零散的几个小村落,村子里除了一些前来朝圣的人以外，就只有一些靠山吃山的山民生存在这边。
“接下来你也要跟着我吗？”唐睿安跳下木牛,看着被他一路撞出来的山路，心里莫名地有种成就感。
“自然。”重楼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虽不喜欢人类，却也不会傻的主动去挑衅他们。”
唐睿安决定不去想太多关于重楼的事情,反正现在这家伙似乎是跟上自己了,哪怕是为了日后给自己结点善缘,他也没想直接将重楼赶走。不过日后他真的结到善缘了么？为什么感觉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是这么恶劣？甚至还没现在这样来的好？
唐睿安决定不去想那种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之类的问题,随意地打开一卷竹简，“我尚想游历此处,你若是继续跟着我的话,把你脑袋上的双角掩饰起来。”
重楼没有反驳，居然真的乖乖收起了那一对长角，如今的他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凡人一模一样。
唐睿安本就想游历一下这边，在这个各种神民跟异兽还没有完全离开人间的时候，他很想去去见识一下《山海经》里的神奇地方。
“《山海经》？哦，是伯益写的东西啊。”重楼瞥了眼唐睿安手里的竹简，“哼，这人杂学颇多，可惜却是个不识时务的。”
唐睿安愣了愣，“你不是对人间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对于黄帝一脉，我们自然会多有关注。”重楼冷笑，“世人里又有多少知道，黄帝一脉的后裔大多都被仙神所杀，留下来的子孙之中，连他一成的血脉都没有传承到。”
“有这等事情？”唐睿安有些吃惊。
“哼，不信便罢。”重楼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总是会多说些什么废话出来，便打定主意不论如何都不再开口。
唐睿安虽然吃惊，却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到太过无法理解。黄帝本人便已经是十分强悍的存在，换了哪个仙人都不会希望他这样的凡人越多越好。
他轻轻摇头，将这些听到的事情甩到了脑后，这种事情即便听了也对他无用，他的目标是发展唐家堡，而不是进入仙界。
唐家堡的主线任务一直没有开启，任务系统就好像死机了一样，自从他从战场上回归，便再没有发布任何一个任务给他，就连这次偶遇重楼，系统都没有给他任何任务。
唐睿安不清楚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多久，毕竟他的目标是打通这个奇怪的游戏，而通关游戏的最关键因素就是完成游戏系统颁布的任务。所以任务系统一直没反应，对他来说着实不算什么好事。
算了，反正本次出行也是为了放松一下心情。
昔日周天子穆王西行过昆仑而归时，不到过境便遇到了那位最早也是最出名的偃师。唐睿安此次游历昆仑的目的其一，也是想要去寻一下这些传说中的工匠的聚居地。
车氏虽然传承至这一族，但是却与这一族并没有血脉的联系。唐睿安出行前，不再年轻的车族长告诉了他昆仑山脚偃师一族的事情。
唐睿安带着重楼一路朝着车族长告诉他的地方前去，偃师的聚居之地果然机关遍地，更为惊人的是，一路上遇到的山石花草甚至鸟兽昆虫，尽皆都是机关制成。
唐睿安也自诩是个优秀的机关师了，见到如此惊人的机关术，还是忍不住为之赞叹。要知道，一般的机关说到底都是死的，可是这里的机关却仿佛真的有生命一样。不论是用神念还是威压，都只能感受到这里的东西都是活物。这样的技术让原本以为自己造出来的东西足够像人了的唐睿安大为惭愧。
即便是认为这些不过奇淫巧技之道的重楼，也被这样的状况吓了一跳。
到了族地之后，两人才愕然发现，明明一路过来碰到如此众多机关，却无半个人烟的缘故。此处中人都已经离开人间了。
“没想到居然是少昊部族的分支，怪不得会离开人间。”拍拍一尊木像上的灰尘，唐睿安看着刻在村落正中央的石柱上的神农徽记，有些惊讶地说道，“不过这一支居然会跟烈山部交好，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大惊小怪。”重楼倒是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到好奇，少昊部、太昊部、蚩尤部事实上都能算得上是魔属的部族，会选择避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跟神农的部族交好，就更不奇怪了，须知道哪怕是魔族，也有很多并不讨厌神农这样的存在。
“你最近似乎好了不少？”唐睿安见这里也找不到更多的东西，抄写了一些还残留下来的书卷，便决定往巴蜀的方向前进。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忽然发现重楼的身体数据忽然以一种十分惊人的速度开始网上增长起来，原本的“魔气逸散”的buff也变成了“魔气匮乏”，显然是他身体里的洞给补了起来。
重楼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来，有些像是嗤笑又有些不同，“你莫不是忘记了，我是魔，天生便能吞噬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