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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当名士 第138节

  桓凌接过寄托着宋时满心希望与汉中石油工业未来的温度计,又拿出按实验装置图定制的冷凝管、牛角管,配上烧瓶、烧杯、酒精灯等实验仪器,仔细固定好,往烧瓶中倒入几块碎瓷片,缓缓注入一杯石油。
  第220章
  这就是汽油的味道……
  多么好闻。
  和他前世天天闻到的味道一样销魂,瞬间令人忆起过去那些出门就能开车, 上了马路就堵得走不动的日子。
  他仍旧遵循着扇闻的守则, 深深吸了几口充满熟悉的化工污染的美妙气味, 也给桓凌扇了点儿闻闻,特别自豪地说:“怎么样, 好闻不?我小时候可爱闻排气管后面的汽油味儿了,这就是大马力电机的味道、大工业的味道……别闻多了,有毒。”
  桓凌也是习惯性地他给什么就闻什么, 听到“有毒”二字, 才想起这些石油产品都是有毒的, 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你明知道有毒, 方才怎么还闻了这么久?”
  不过他看教材里也没写闻到汽油后有什么疾患, 宋时能将瓶子递到他眼前, 自然也是毒性不大。
  他还是教训了宋时两句, 盯着他把汽油倒进玻璃瓶里存放,自己又埋头盯着下一步煤油的分馏。
  煤油的味道有点甜, 有点腻, 不如汽油那么让人上瘾。宋时不爱闻这味道, 直接倒进玻璃瓶里, 旋上磨砂玻璃盖, 摸着下巴说:“回头叫玻璃厂做个煤油灯,这灯可比一般油灯亮,咱们家挂上几个, 晚上照明可比一般蜡烛强多了。”
  就是容易有煤烟,不过不要紧,勤换壁纸就是了。
  反正平常家里照明用的也是油灯、蜡烛,点起来烟熏火燎,过一阵子照样是得换一回纸的,用煤油灯也添不了多少麻烦。
  烧瓶里还剩下许多浓稠的黑色液体,若再加热到四百度以上,还能再萃取出柴油。不过高二化学《石油的分馏》实验流程里就只加工到煤油,他们也怕后面再加热控制不好温度,石油暴沸,看看温度计已到顶,索性就在这一步结束了实验。
  剩下的沥青先存起来,回头制出更耐高温的双金属温度计再做深加工。
  这是高二化学的一小步,却是汉中府工业腾飞的一大步。
  宋时晃眼间仿佛见到了一座现代化城市在眼前拔地而起,闭上眼再睁开,眼前还是古色古香的传统梁柱结构砖木房屋,屋里点的是红油烛,连煤气灯都还没用上。
  先定一个小目标——让周王府和他们汉中府衙门都能用上煤油灯,然后试着提取出杜仲胶吧。
  就算不能成功将它做成软质橡胶,能把它当成塑料,用来绝缘、防水也是好的。
  对了,这胶能做鞋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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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十月,新粮已转运入京,圣寿节的贺礼也随船附了上去,这一年的大事便都算了结了。府里凑得齐粮食、税银,还能补补前几任的积欠;下头各县不说处处丰收,至少也都有大户包得起税,官面上的成绩都颇过得去,可以不必担心考绩不合格。
  百姓们缴了粮税、卖了余粮,有富裕的粮食便把来酿酒;秋下新收的菜蔬或渍酸菜、或腌酱菜、或切了晒成菜干;厨下养的鸡鸭下了蛋,也不用都攒着跟货郎换针头线脑,也舍得自家吃几个;春日捉的小猪也有百十斤了,再养两个月,恰可杀猪过年……
  这一年汉中府官民百姓最好的日子到了。
  学生除外。
  略阳县令及属官除外。
  粮食运转大计完成之后,宋知府就在南郑(示范)县内推广了全民扫盲班。在城外各里、各乡、城中各街、各坊请童生讲课,每月支给二升米的报酬,一人发下《新编汉中农事蒙学》一套,黑板一块、白色、彩色粉笔各一,给本乡里不识字的成年人开蒙。
  各处里长、乡约按本街本里人数,各领一张草纸印的生字表、九九乘法表,每天安排半个时辰的识字课程,兼学基本的加减乘除,争取尽快降低文盲率。
  每天教半个时辰书,就能换来一般廪生该得的米粮,对于一些久试不第、以教书为生的贫寒蒙生来已算不少了。也有些读书人不缺钱粮,只为求一份宋三元亲手编的《农事蒙书》,便宁可牺牲读书备考的工夫,接下扫盲班的差使。
  这些扫盲班的新学生享不得高床暖枕,睡到日上三竿的好日子;不第的蒙童、童生们每日也多了件事做,少了与朋友作文会、赏秋景的工夫。
  他们的日子过得忙累,在他们之上的生员们也不得清闲。
  桓老师如今既已研究到了高二化学,自己做石油分馏实验之余,也开始带着学生们做此类实验。
  石油分离出直馏汽油,汽油经三十度以上低温分馏,再深加工出石油醚……
  从研究生班到职业班,年长沉稳的学生都带了一遍,一面教授这些实验,一面略微传授化学知识。但不像课本上一样从元素、化学键之类难以验证的知识教起,暂时也不提元素周期表,只从初中化学实验做起,慢慢展示给学生们不同元素的性质。
  他以一己之力挑起了家里的教学大业,宋时抽出身来,写信给略阳县,教他安排在秦岭山脚处多栽杜仲。
  杜仲本就是汉中特产,但他们南郑县已经被他规化为工农业示范县城了,土地优先建工厂、开农田,没地方种这些药材。而且略阳正是杜仲原产之地,秦岭山间更适合大面积栽种杜仲。
  之前因有大量流民到汉中伐木垦荒之故,略阳一带山林日疏,杜仲这样的药材都被采伐了许多。如今有许多流民都在略阳县自己兴建的铁厂、石灰厂、磷矿加工厂等地做工,也该是退耕还林,建起略阳县杜仲基地的时候了。
  虽说杜仲幼苗也能取胶,不过还是多长上几年才能多取些胶。明年植树节种下半山杜仲苗,等将来他们研究出在工厂里分馏石油的全套技术,不管在哪儿建起石油化工厂,立刻就能取胶萃胶了。
  萃取出的杜仲胶虽然不够柔软,做不成橡胶鞋底,但质地类似塑料,可以代替树脂材料做成牙刷、杯盘、文具、防水盒之类小件日常器物。
  只是有一个缺点,就是不耐高温,加热到六十度以上就会软化变形,不像塑料一样能盛热水热食。除非硫化之后性质变得跟普通橡胶一样好用,他一时也想不到不知该拿它做什么好。
  可若连他都说不出其好处,又怎能让略阳县死心塌地觉得炼杜仲胶有前途,愿意给他栽杜仲树,而非开山种田。
  他仔细思忖了一阵,忽然想起杜仲胶这加热变软的特性实非缺险——它既可防水,又能在高温下随意变形,不正适合做成水管吗?
  如今田间灌溉还是粗犷的沟渠灌溉为主,这杜仲胶可以制成水管,用滴灌、喷灌的方式浇水。若要更改浇灌方向、位置,都不用接阀门和新水管,只消加热旧管,稍稍拧动角度不就成了?
  也不必考虑成本高低,只要先引进这种灌溉概念,将来石化工业做起来,还愁没有便宜的塑料管可用?
  他立刻给略阳县写信,派人问略阳知县能否退耕还林,在山间建药材基地,明年先种起一片杜仲林。
  除了杜仲,秦巴山区一带的水土也适合栽种其他许多种药材,若能套种些党参、天麻、黄精之类本地特产的良药,又能给略阳县官民添一份收入。
  他如今才正在摸索杜仲胶萃取技术,水管尚未做出来,就先不在书信中提起,只问略阳知县肯不肯改种药材,自己这里有用得到杜仲的地方。
  信送到略阳,很快便有回应。略阳县一丝折扣没打地答应了多栽杜仲之事,并十分紧张地在回信末尾附上了一句自己的猜测:“可是大人得亲友传信,闻知朝廷欲加杜仲、天麻之贡?”
  现在还不是,不过再过些年杜仲胶肯定要成为贡品,进贡量定是要加大的。且先把树种上,以备日后供应原料吧。他轻轻摇头,提笔回复,安慰了略阳县几句:“朝廷尚未加药材之贡,只是本官欲用其干叶、籽、皮炼胶,以供农事之用,不挑剔品相。”
  第221章
  “是宋大人要制杜仲胶,不是朝廷又要额外派办。”
  略阳知县宋鸾撂下信纸, 长吁一口气:“还好……宋知府要杜仲, 总是给银子的。这两年汉中府落的物料征派越来越多, 虽都是宋大人那经济园包办的,只是我这任地方官的人, 听见‘派办’二字难免心惊。”
  不过这杜仲皮做药材能强肝肾、补筋骨,有诸般好处,却没听说树叶和种子也能入药的?这些既从来都不做药料的, 也没人采过, 该如何与大人算价钱?
  他毕竟也做了几年亲民官, 知道给本县本土百姓争利益,就是顶头上司要征用这些东西也不能白给的。
  他与身边仍在看信的钱粮师爷商议:“……价钱还是郑先生斟酌, 此外我还有一点心思要你参详。杜仲入药都是要十年以上老树的树皮, 宋大人却是不挑剔, 只要熬胶, 咱们县里平日产药的树就供得上了。可真要听府尊大人的意思,将好好儿的田荒了, 改栽树么?”
  若为了办贡物,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若不办贡物……
  郑师爷托着玻璃眼镜细看桌上的信, 微微摇头, 叹了一声:“这些杜仲叶、果、皮虽是咱们知府大人要的,不是朝廷要的,可只怕他做出东西之后, 朝廷便要额外派办了。”
  他这两年做精炼无名异、耐火砖、座钟等物哪个不曾做过贡品?只是自京城的经济园建起来,齐王殿下主持烧出了耐火砖,炼出了精制无名异、制出比汉中更奢华精美的座钟,才停了汉中府的岁供。
  反过来看那京里产不出的磷肥,不是至今还年年上贡么?又因着京城天寒地瘠,种不出汉中府这样的祥瑞,还点了南郑县的嘉禾瑞麦作贡物,每年与洋县黑稻、红稻,他们略阳的杜仲一同进贡上京呢。
  如今宋大人又要以杜仲炼胶,虽未知能否炼出堪比阿胶的天下名药,但十分总有那么五六分能叫朝廷看上,点作贡品的。到时候不光有派作,还有天下闻名来采买的商人,宋大人势必问他要更多材料——
  哪怕宋大人明年便考满高升,这么一个日进斗金的经济园,朝廷不也得派人来经营?
  那京里的经济园已是皇子亲自主持,汉中若去了宋时这个假皇亲,说不准也要换来个真皇亲,至少也是御史之类,到时候他们的杜仲若供不上……
  不消师爷点透,宋知县也看见了自己供不上朝廷征用的下场,悄悄抹了把汗。
  他们府尊与他同姓,五百年前算得一家,又有这几年情份在,多少能宽容些。走了这“宋皇亲”,换个王皇亲、商皇亲、郑皇亲什么的来,必定是一心要压过他从前的成就,他们下头县官们可就更难做人了。
  唉,若京里不再来别人,桓皇亲直接接手就好了。
  他左思右想,感叹连连,签发文书命人另选荒地安置那些仍在山间屯垦的流民,将新开的田地仍改为林地。
  左右杜仲本就是略阳县特产,朝廷贡物,天下药商争相求购的东西,不怕种多了白白扔在山里。只是那些山地毕竟是百姓辛苦开耕多年才得收获的,说荒便撂荒了……
  郑师爷安慰道:“山地上种不得水稻,便用上精制肥料,咱们县沿着汉江也有好水田,山中也有磷矿,如今又不缺粮。大人不如依府尊大人之意退耕还林,正可借此诉说咱们略阳县的为难,请宋府尊多关照大人。”
  那杜仲叶、果、细枝之类又不值钱,哪里及得上宋知府这么位贤能又有背景的上司的赏识?
  宋知县亦觉得有道理,怀着小心思往汉中回了一封信,备言自己安置山民的辛苦——当然回信时也不忘装上一船不满十年的杜仲树皮和包着枯黄薄皮的杜仲子。
  宋知府果然十分感动,回信时度着自己需要的杜仲数量补偿了略阳县一船米粮,又许他报销树苗钱,并将自己当初在福建山区搞生态种植、养殖相结合的经验告诉了这位略阳知县。
  虽然树种和间作的草本植物不同,但也有相当大的借鉴余地。那些垦荒的百姓若是舍不得搬往他处,在山里种药材、养蚯蚓、养鸡也不失一条安身之路。
  宋知县接到这些堪称丰厚的回馈,心中又喜又忧:忧的是宋大人全没有念在同姓的情份上提携他的打算;喜的是得了他兴农事的经验,这可是京里大人们都要来学的。
  他将这番心事告诉了心腹师爷,郑师爷眼珠微转,却朝他贺道:“恭喜东翁,这正是府尊大人提携东翁的意思。”
  府尊若非有意栽培,何须教他农事?只发一封书催逼他送上好杜仲,他们略阳县敢不挑着好要材运去?
  这是授人以渔,带掣他们大人学做经济,只消依着他的法子用心做,年底考绩、三年考满、京察大计自然都有个漂亮的成绩。宋大人这杜仲胶若进上去得了贵人喜爱,他们略阳县这供杜仲的也自有功劳。
  “郑先生说得有道理。”宋知县摸着胡须叹道:“咱们宋府尊哪里都好,唯一叫人可惜的,就是他明年便该三年考满,离开汉中了。”
  地方官三年一任,如宋知府这样的政绩,简直献上嘉禾就该直接返京了。虽说他自己的心意是追随桓御史来此,可朝廷诸公、天下书生岂能没有物议,叫这么位贤臣隐于知府任上?
  便不升任回京,也该在本省做一任参政了。
  他悄悄给下头各县写信,商讨宋大人若真有升迁,最好调回京重入部院,他们该送什么贺礼。
  几位知县都盼着上司明年就能回京做一任实职官员,然而宋时自己倒还想多在地方留一任。
  新泰二十八年,考满之期到来前,他便直接写信给老师、吏部张阁老,送上汉中土仪和一箱新制的带分、秒针的闹钟贿赂老师,请他压一压自己的升迁。
  从来只有人千方百计谋求升迁,他这请托真是开国以来闻所未闻。张阁老收着闹钟,看懂了分针、秒针的用法,比对着从前计时只精准到刻的计时法,着实新鲜了一阵,拿去与吕阁老分享,又与他商议宋时升迁之事。
  弟子不想回京,也不想升任到省里,只想和心上人双宿双飞怎么办?
  弟子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弟子,也不光是他弟子一个人不想离开汉中,吕首辅是桓凌的老师,总得负起一半儿责任来。
  第222章
  一个小小的汉中知府,原本不值得两位阁老讨论, 可这人偏是他们自己取中的门生, 或是自己取中门生的家眷, 做老师的也不得不担待一二。
  宫中首辅值房内,张阁老将得意门生的信递给吕首辅, 重重叹了口气:“老夫主持了两届春闱,也曾主持江西秋试,门生遍及天下, 也只这个不肖的学生时时叫我费心了!”
  这算什么不肖。你这学生好歹是为个佥都御史到汉中做知府, 我的学生还曾为个童生到福建做通判呢。
  吕阁老见多识广, 只淡淡一笑,略过他看似报怨、实则炫耀之语, 答道:“少年人的心思自然跟咱们这些已在朝中历练多年的不一样, 不计较这几年磋砣。”
  不过宋时在外头府里并非磋砣岁月, 反而一年年的做出成绩来了。
  自从他到汉中后, 汉中府的粮税年年都能按时交齐,旧年积欠也渐渐填上;他还办学院、教学生, 上回春闱便教出了三名进士, 亦是府中文教政绩;刑名亦不在话下, 这几年汉中府城所在山贼水匪清整一新, 各县报上来的劫掠、强盗案也渐少, 地方一年冻馁的花子都少了……
  依着吏部考察之法,他的粮税、运转、刑名、教化几项都做得极佳。就算不计汉中经济园的富民之利和几回贡入京的嘉禾,这一任期满都足以得个“称职”评价。
  这便是张次辅为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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