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周大这些人,都是武夫,对文如等侍候敬安的女子尤为不喜,十分轻视……何况文如出身本也不好,周大只嫌她来添烦,就不叫她见敬安。
  文如自然明白。见状,她也不敢痴缠,就自无趣回去了。今日听闻敬安好些了,周大等放松了看管,文如才得空进来。
  然而文如名头上虽然是敬安的侍妾,但其实连个“妾”尚算不上,只能算是敬安一时宠幸的身边姬人罢了,平日里被人敬一声“姨娘”也是好的,忽然被月娥叫了一声“夫人”,文如的脸上那笑竟忍也忍不住,却也不去驳,只说道:“听闻姚娘子照料了侯爷一夜,实在辛苦了。”说着,就回头,对跟随自己的小丫鬟说道:“快把我熬得百合银耳粥端来,给姚娘子用。”
  文如早就听说月娥名头,只因先前疑心她跟敬安有些关系,而且前日里敬安从苏府将人带回来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敬安又因她们姐弟伤了,是以文如心底对月娥虽然未见,却已很是厌憎。
  如今文如见月娥很是识相,竟喊自己做夫人,她心头一高兴,便索性卖个好人,便将素日里用的粥要给月娥。
  月娥还没出声,丫鬟小葵在一边凉凉地说道:“姚娘子别认错了,侯爷还未娶亲呢,连妾室也还没纳过。”说着又说道,“我已经准备了餐饭,一会儿就给姚娘子送来了,不劳烦文娘子了。”而后就拉了拉月娥的手。
  月娥也觉得有些不妥,却不知不妥到哪里,见状就只好跟着小葵出来了。
  小葵拉着月娥出来,走了几步,才对月娥说道:“姚娘子,别亲近这些人。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竟要赏你东西喝。她哪里配呢!”
  月娥问道:“她不是你们侯爷的……姬妾么?”小葵闻言,脸上略露出轻视之色,说道:“侯爷兴起而已,这样的人多着呢,见了侯爷便围上来百般奉承厮缠的……总没见侯爷有一个上心的,何况她又是那样的身份,哪里能作妾呢!”
  小葵说着就看月娥,就变了小心面色,微笑说道:“若说侯爷上心的人……姚娘子却是第一个,日后姚娘子留下,侯爷定会另眼相看,哪轮得到她在娘子面前装样儿?赏东西……哼,照我看,日后还指不定谁赏给谁呢!她倒先得意起来了,姚娘子别理会她。”
  月娥只知道古代有妻妾之分,却没想到还有一种连丁点名分都没有的,一时愕然。又想到文如姿色不俗,却连个妾的身份都没有,愕然之余,不由心头又一阵惨然。
  月娥是现代人,原来没什么阶级观念,虽然向来防备敬安,只不过是从现实出发,知道自己倘若跟了他不会有好,所以处处以此为借口阻断他。此刻因同为女子,她看文如,便不似小葵一样带有轻视眼光,反而隐隐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只觉得身为女子在这种古代,不能自主,何其可怜。
  那文如出身不好,她的出身又好到哪里去了?作妾对这些人来说,怕是了不得好事,但对她来说,却是躲也躲不及的。月娥想来想去,心中有数。
  小葵见她不语,就伶俐说道:“姚娘子先换衣裳。我再伺候姚娘子吃食。”就出门叫人准备。
  顷刻月娥换了衣裳,本来劳碌了许久,早也累了饿了,此刻却有些吃不下,然而饭菜却很是丰盛,只好少少地吃了些。饭后,外面却有人来报,说是姚良来到。月娥听说了,便欢喜去见姚良。
  果然见姚良进门来,手中却还抱着那只幼豹,月娥一惊问道:“怎地把它带来了?”姚良说道:“姐姐,它留在家里,总跟虎头打架。你看……还伤了。”月娥吃了一惊,说道:“怎么会打架,这么小。”便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果然见一只眼睛肿了,眯起来,睁不开,身上还多了几道痕。姚良说道:“它虽然小,然而凶悍,虎头见了它便叫,它听了叫声就扑过去跟虎头打,别看小,真是厉害,幸而虎头大些,才占了上风。”
  月娥抱着幼豹,说道:“里头有药,我给他上一些就好了。”就低着头抚摸幼豹。幼豹眯着眼睛窝在月娥怀中,似乎很是惬意。
  月娥抚摸了片刻,姚良一边看着,说道:“先前我带它来时候,还一路抓咬我,对姐姐却温顺了。”月娥笑了笑。姚良说道:“姐姐,我们叫它什么好?”
  月娥想了想,抚摸着幼豹的头,说道:“它脾气不好,不如就叫它小暴。”姚良说道:“小暴,这个名字好,这也算以毒攻毒了。”
  两人说了片刻,姚良才又问道:“姐姐,我听闻侯爷好些了?”月娥点了点头。
  姚良面色犹豫,过了片刻,才问道:“姐姐,以后,我们可怎么办是好?”
  月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见姚良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姚良说道:“我原先极痛恨他的……只因他坏姐姐名声,可是他……舍生忘死的救我跟姐姐……而且我看他对姐姐又极好……”说着,就皱着眉,犹豫不决。
  月娥望着姚良,微微一笑,就说道:“好了,你不用烦心这个,我自有主张。”两个刚说着,里面小葵匆匆来到,说道:“姚娘子,侯爷醒了,赶着叫你呢。快快。”
  月娥便将幼豹给了姚良,叮嘱说道:“等我片刻,出来跟你说话。”姚良答应,月娥转身跟小葵向内而去。
  道歉意敬安初明心
  小葵同月娥一并往后去,边走边说道:“侯爷醒来,不见姚娘子,就大发雷霆,药都给扔了没喝。”两人到了敬安卧房之外,小葵带着月娥入内,见里头静静地,几个丫鬟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周大却站在敬安床边,敬安皱着眉,不知正说什么,只听到一个“重罚”,忽地看到小葵同月娥进来,就停了声。
  小葵上前,说道:“侯爷,姚娘子来了。”敬安淡淡说道:“知道,都出去罢。”旁边的丫鬟们行了礼,悄无声息往外退,小葵也转身,低声说道:“姚娘子,我先出去了。”月娥点头,闪身让路。
  一边周大也行了礼,转身出外,月娥略一抬眼,两人四目相对,周大面无表情,一径出外去了。
  敬安靠在床上,见月娥还站着,就说道:“怎不过来?”月娥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敬安说道:“你方才去哪了?”月娥只好说道:“先前吃饭去了,刚小良来了,在外头。”
  敬安听了,这才面色稍好些,也露出笑模样来,说道:“他们是越来越糊涂了,你吃饭怎么还要去外面,只在这里陪着我不更好。”月娥不理这个,只说道:“听闻侯爷没有服药?”
  敬安说道:“那药太烫了,不好。”说话间,丫鬟又捧了药进来,月娥接过来,拿了调羹吹了两下,说道:“侯爷来喝罢,想必不烫了。”敬安望着她,说道:“你怎知?你尝尝看才是。”
  月娥想了想,便小小地尝了半口,虽然不烫,然而极苦,却只好忍了,说道:“侯爷,可以用了。”
  敬安含笑,这才答应一声,月娥便站在床边上,一口一口地喂给敬安吃,他倒是老实了,安静吃了几口,才望着月娥,趁着她喂药的当儿,将那调羹轻轻咬住了,眼睛却只看着月娥。
  月娥轻轻一拉,没有把调羹拔-出来,敬安看着她,隐隐地眼带笑意,月娥便松了手,说道:“侯爷怎么还如小孩儿一般?”敬安哼了声,一张口,那调羹就掉了出来,月娥这才慢慢捡起来。
  不多时候,敬安吃过了药,说道:“你吃了东西么?我也有些饿了。”月娥只好又伺候他吃饭。敬安也不动手,只让月娥给他夹菜,吃了一会,便挑东捡西的,说道:“不好吃,不如你做的烧梅好。”月娥说道:“现在哪得功夫做那个?侯爷凑合着多吃点,这样才会好的快些。”
  敬安皱着眉头吃了会,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做给本侯吃……只做给我。不许别个吃。”月娥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答腔,好歹地又夹了两筷子菜,敬安说道:“你怎不答应?你不答应,我便不吃。”说着就闭着嘴。
  月娥见状,心底暗笑,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给他戳过去,敬安转了转头,那菜在嘴边上擦了些油,嘴巴便油亮亮的,敬安无奈张开嘴,边吃边说道:“好放肆!哪有你这样伺候的。”虽然这样说,却仍旧一脸笑,到底也吃了下去。他又爱干净,就又佯怒,说:“你这村妇,弄得本侯满脸油,快替我擦。”
  月娥见他吃的也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取了干净抱紧来给敬安擦脸。擦完了之后,一张脸更见细致动人,隐隐地脸颊上也有了些血色,只是仍有些苍白。
  不一会儿丫鬟进来,把剩下的饭菜都端了出去,月娥说道:“侯爷,小良还在外头,我要出去,有些事情同他说。”敬安望着她,说道:“有什么?你就叫他进来说就是了。本侯也好久没见小郎了,格外想念。”
  月娥皱了皱眉,敬安却仍若无其事样子。月娥无法,敬安便叫人传姚良来。
  姚良抱着那小豹子进来,敬安一眼看到,说道:“怎地把它也带来了?”姚良急忙将小暴放在地上,说道:“将军大人,只因留它在家中,它只跟虎头打架,周围也没人敢收它,于是就带来了。”小暴落了地上,便跟个小猫似的,摇摇晃晃走到月娥旁边上,拿头拱她的裙摆。
  敬安低头看着,一笑说道:“这小畜生倒也认人,怎么变的更丑了。”月娥见他望着小暴,便说道:“侯爷,你喜欢这豹子么?”敬安说道:“有什么稀罕,这种野物,不是你拦着,早弄死了。”月娥说道:“不是这样的,倘若侯爷好生照料,驯化了它就好了。”敬安说道:“说的容易,本侯哪里有耐心去伺候它?”月娥见说不听他,就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头将小暴抱在怀中,慢慢抚摸它的头。
  小暴在月娥腿边的时候还在乱动,被月娥抱了之后,就眯起眼睛,做假寐状,一动不动,似乎极享受,喉咙里甚至好发出类似猫一样的咕噜声。
  敬安在旁边看的眼热,说道:“做什么去抱它,脏脏的,快扔了。”月娥早看穿他没事找事的性格,便不理会他,说道:“哪里有脏?只不过跟虎头打架,弄伤了,等会儿却要上药。”敬安说道:“不许给它上药,它算什么,哼。”
  月娥理也不理,就回头问姚良,说道:“可喂了小暴了?”姚良说道:“来的时候喂过了,炖了块肉,用肉汤绊了米饭给它,倒也吃得挺多。”
  敬安闻言,说道:“小暴?”姚良说道:“是它的名字,姐姐给起的。”敬安说道:“哪个暴?”月娥看向他,说道:“暴怒之暴。”敬安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真会起名字。”
  月娥看他不屑一顾的样子,忍不住倒想:这小暴两字,却很适合这个人……
  月娥这边抱了小暴一会,敬安不耐烦,碍于姚良在侧,还和颜悦色的,说道:“好了,不要总抱着它了,这种小东西,不能惯着。”月娥听他说了软话,便才将小暴放在地上。
  敬安又和蔼说道:“小郎,你姐姐要住在这里,你若是觉得不习惯,也可搬来住。”月娥急忙冲着姚良使了个眼神,姚良急忙说道:“多谢将军大人,不用了。”
  敬安又同姚良说了几句话,才问道:“姚娘子,可有什么对小郎说的么?”月娥见他虎视眈眈的,只好说道:“没了。”敬安说道:“那么就让他改日再来看你罢。”月娥说道:“侯爷,能不能将小暴留下?”
  敬安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幼豹,正蜷缩在月娥脚边上,似乎睡着了。便哼道:“你愿意留下,那也罢了。”
  姚良这才告辞出外,月娥想跟着出去,不料敬安说道:“本侯口渴,姚娘子……劳驾。”月娥回头看了姚良一眼,见他已经出门去了,便微叹一声,只好停步。
  上午时候,宋大夫跟苏青又来替敬安看过,宋大夫连连夸赞敬安,说敬安过了此惊险,日后必有后福,敬安便只听着,苏青说道:“既然侯爷没有什么了,那我便要回去了。”敬安说道:“劳烦苏大夫了。稍后本侯会命人将酬金送到苏大夫府上的。”此刻才又彬彬有礼起来。
  苏青哪里管他,说道:“草民告退。”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月娥目送苏青出门,见他自始至终不曾看自己一眼,心头微凉之余,只觉得有酸楚的欣慰。这边敬安虽听着宋大夫啰嗦,眼睛却看着月娥,一直见苏青出去了,他也挥退了宋大夫,才对月娥说道:“瞧着他走,你难过了么?”
  月娥摇摇头。敬安说道:“此番我却是对他以礼相待,可惜他好似不领情。”月娥不语。敬安说道:“你也不必再想他了……你过来些。”
  月娥上前,问道:“侯爷有何吩咐?”敬安伸手,将她的手腕握住,却说道:“那日我说过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跟着我,我会待你……比苏青待你好!”
  月娥心头一颤,抬头看敬安,敬安望着她,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知怎地,从来不曾对个女子如此,你放心,这些话我从不曾对别人说过,本侯……一言九鼎,绝不反悔,只要你……”
  这几日他不清醒还乖静,一清醒就容易犯糊涂,又经常做些调戏轻薄的事,然而此刻却是一派肃然,毫无戏谑之色。这人本就生的极好,如此郑重其事的说来,却有一种叫人无法反驳的威势。
  月娥低头不语。敬安说道:“早上的事,我已知道,文如惹你不喜,我便叫她回京里去。嗯,日后少不得也带你回去,你不喜的那些,我都尽数不要便是了,另外……你说你不稀罕为妾……但目前少不得要如此,大不了日后……”
  月娥听了这个,急忙说道:“侯爷!”敬安停了口。月娥说道:“侯爷,我并没想要干涉你些什么,至于你那位夫人……我也没不喜欢,侯爷你不必为难她……还有,什么妾……”
  敬安说道:“人已经回京里去了,你说也是枉然。”月娥心头震了震,自己早上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又怎会如此做?那文如她只看过一面,并不讨厌,然而这样一来,却等同是她害了文如了。
  月娥便皱眉说道:“侯爷你何必做那些?我也并没有想要做你的什么妾。”敬安见她这样说,略微着急,便伸手握了月娥的手,说道:“我先前确是做了些错事……然而却是不想你嫁给别人所致,我做人虽……却从不曾如此的,这几日你待我总是淡淡的,我知道你心底还在记恨我,其实离了苏青又怎样?我绝不会比他差……”
  月娥垂眸听着,闻言深吸一口气,说道:“侯爷,你对我姐弟有救命之恩,我怎会记恨?侯爷……你伤势还没好,不如先养伤。”
  敬安怔了怔,抬头看月娥,说道:“你不信我么?”月娥微微一笑,说道:“我哪里敢不信……侯爷,先躺一会儿罢,别伤了神,这伤也难好。”敬安说道:“可是……我……”月娥说道:“侯爷好好地睡,我守在这里便是了,侯爷放心。”
  月娥扶着他,敬安这才缓缓地倒身躺下,起初只是睁着眼,望着月娥的脸,月娥看了几番,忍不住笑着说:“侯爷,你又不是张飞,难道要睁着眼睛睡觉?”敬安便乖乖闭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睁开来,侧着脸,只望着月娥呆呆地。
  月娥正抱着小暴在抚弄,见状便皱眉,敬安急忙又闭上眼睛,转回头去。
  月娥只以为他这番是真的睡了,不料过了片刻,听得敬安忽然开口,静静说道:“我这番舍了命,只为了你,却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先前曾想,倘若丧命,也无非是在战场上,却没料想,姚月娘,本侯……这辈子怕也只能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了。本侯先前害你伤心,是我一时心急,鲁莽做错……本侯……”他顿了顿,眉头一皱,说道:“——对不住你。”
  他这一辈子,也难对人说这一句。
  这几个字说出来,当真字字重若千钧。
  而说了这句话,敬安慢慢地将身子转过,回身向内,一动不动,仿佛睡着。月娥本是在抚摸小暴的,听了这话,肩头震了震,那手却也停下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片刻,月娥才将小暴放下,起身到敬安身边,轻声说道:“侯爷,这个姿势不好,会压到伤口。”说着,手便轻轻地扳住敬安的肩膀,敬安被她扳过来,重新仰面向上躺着,却仍旧死死闭着眼睛。月娥低头看,却见他一张玉面发红,眼角却隐隐地沁出一星儿水光来。
  月娥看了他许久,替他轻轻地盖了被子,转身之时,两滴泪便也坠落地上,急忙抬袖子将眼泪擦干。
  一直等了半个时辰,敬安的呼吸才逐渐平稳,月娥情知他是睡着了,这才将小暴放在地上,转身,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到房门口,却见有两个士兵模样的,正在把守,见她出来,便说道:“姚娘子,要去哪里?”
  月娥略觉诧异,想了想,便说道:“我有些事,要见周大爷。”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有个说道:“我们得了令,姚娘子若要出这房间,需要找丫鬟作陪。既然是想见周大爷,那么我们便去通知一声。”月娥便点头,说道:“有劳了。”士兵之一边转身离开,月娥仍旧在门边上等着。
  感错爱欲说又还休
  那前去通报周大的侍卫不一刻回来,只说道:“周爷说了,他此刻事忙,没空闲见人。”说话间便扫着月娥,略看两眼,垂眸说道:“若无他事,姚娘子请回罢,我们擅自通传,已经是不该的。”
  月娥哪里肯去,略一踌躇,便有计较,说道:“两位大哥,劳烦再传一声,就说我有要事,事关侯爷安危,要同周爷说。”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见月娥柔声以对,那等温婉之态……虽然头上命令难为,到底也不好就为难她,只说道:“倘他仍不见,又如何?娘子莫为难我等。”
  月娥说道:“这一番倘若周爷仍不见,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两位大哥了。”这两人听了,才商量说:“你去罢,你去罢。”推推攘攘,片刻,这先前一个没去过的,好歹才去了。
  片刻那人果然回来,面上略见喜色,说道:“周爷许了,让我带姚娘子过去。”那人说道:“去便是,你高兴什么,只要小心快回来。”那人答应了,就领了月娥前去。
  暂且不提月娥去见周大是为何,只说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月娥回来,进内见了敬安仍在睡,睡容安详,眉目如画,月娥走到床边,见他似动过,被子被扯落到胸下,月娥便替他又提起来,细细盖好,才坐在床边,端详了片刻,心头百感交集。
  初次见他,他那种正襟危坐,不言不笑的样子,真是完美至极,仿佛玉人一般,又有大家子弟的风范,君子气质,浑然天成,谁想到后来,……他面对自己,竟是那种登徒浪子的行径,本以为他不过如此了……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所以只要远远避开,让他自讨没趣也就罢了。
  却没有想到,一路纠葛,他在祖帝庙里挺身而出,领兵剿灭黑风堡,……又加上相救姚良同自己性命,那样不顾一切,利落果断,大将之风,悍勇之举。倘若,他不是那种骄横霸道的性子,倘若不是他那样不由分说坏了自己跟苏青的姻缘,倘若他不是用那种极端的法子……
  然而这又如何?就算没了那些,难道自己就能跟了他么?一个字:从。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有万般的难。更何况,如今想那些也无济于事,大错已经铸成,除非时光倒转。
  此后又过了三日,敬安一日比一日更好。只因他除了月娥,别个端茶送饭的都不用,月娥也无怨无悔,只尽心照料他,敬安心头欢悦,好的便快。只是后来敬安见她有些面容憔悴的,心头隐约愧疚,他起初赖着她,只因担忧她走,怕了,所以一刻也不得她离了身。如今见月娥如此,反而怕她累坏了,就时常让她去歇着。又派小葵去伺候。因她始终温顺,敬安原本提心吊胆的,后来也慢慢地安心下来。
  三日后之夜,月娥如常照料敬安吃了晚饭,喝了药。宋大夫来看,见伤口愈合的很好,敬安面色也好,原先缺失的血气缓缓补了回来,那伤只慢慢养就是了,性命却已经无碍了。
  是夜,月娥陪着敬安到了半夜,便要回去休息,敬安这几日养伤养得好,他年轻气盛,对月娥又是个有心的,那邪心思总也按纳不下,便握着她的手,厮缠着不要她走。
  月娥少不得又安慰他几句,敬安哼哼叽叽,只是不听,说道:“月娘,今日越发的冷了,一个人睡,总是睡不着的。”月娥便说道:“谁叫你把文姑娘送走了呢?倘若留下,不是正好?”
  敬安似笑非笑看她,说道:“你不要拿这些搪塞,你知道我心里要的是谁。”月娥垂眸说道:“侯爷你消停些罢,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若是功亏一篑,我就活不出来了。”
  敬安说道:“谁敢对你不利,我替你出头。”月娥看他一眼,似真似假说道:“头一个对我不利的,怕就是侯爷你。你倒是替我出头看看。”
  敬安低头就笑,又不敢大笑,怕扯了那伤,月娥也急忙说道:“快别大笑,……夜深了,侯爷还是早些休息。”敬安握着她的手,总不舍的放,说道:“你上来,陪着我,我不动你便是了。”
  月娥相信他才怪,只摇头,说道:“侯爷,按捺些罢。”敬安灯下看她面色,只觉得毕生所见美人,都不如面前这张略带憔悴的脸,虽怜惜她累,却始终不愿她走,只说道:“本侯真的不做什么,你上来,我抱着睡会暖和些。”
  月娥低头,望着脚边蹭动的小暴,说道:“侯爷不如抱着小暴睡,它也怪暖和的。”敬安皱眉,说道:“哼,你抱着它睡过?小心被它吃了你。”月娥静静说道:“它还小,吃不了我。”敬安就笑,说道:“难道你是怕我吃了你。所以不肯跟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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