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再移开眼睛去看魏征,那家伙平日里一张严肃黑脸今日里都快成了一朵花,明明就是高兴的不得了还要忍着,可是又忍不住,两边嘴角都翘起来了,配着那故意做出的淡定样子,生生从黑脸阎王变成了滑稽丑角。
  内心十分微妙的移开目光,柳清棠就见魏征周围的几个官员似乎都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撇开了眼睛。而吴尚书,平日最是喜欢摆出儒生模样的精明老狐狸,现下也在忍不住对着准女婿悄悄吹胡子瞪眼。
  看样子吴小姐虽然说服了父亲,但是魏征和他老丈人之间的相处还是很有问题,偏魏征还不知收敛,冲着老丈人傻笑,惹得吴尚书更是气的抚了抚胸口。
  柳清棠忽然又见站在前面的父亲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竟然也忍不住对着魏征瞪了一下眼,然后有些感叹的看了眼吴尚书。
  大概那是惺惺相惜的眼神?柳清棠忍住笑意做出最常见的严肃神情,又见魏征朝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那脸上的幸福笑容没来由的欠揍。莫非她和秦束在一处也是这样笑的?柳清棠回想一番,觉得浑身都寒了一阵,若她和秦束在一处也笑成这般模样,那真是糟糕极了。
  柳清棠坐在皇帝下首,下方则是分列两旁四列的文武百官。在内监高喊的退朝和百官唱和声中,柳清棠忽然没来由的觉得很想念秦束。
  魏征这辈子终于能娶到他心爱的吴小姐,可她,即使和秦束两情相悦,也永远不能嫁给他。
  不论怎么说,朋友能幸福,柳清棠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想到上辈子那个悲剧,还特地给魏征放了假,好让他光明正大的用商量婚事的理由,守在吴府保护未婚妻,顺便惹老丈人嫌弃。
  而这日晚上,秦束来的时候,柳清棠想起自己一时的感叹,忽然很想问问他想不想娶她。只是叫了秦束一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就算秦束回答想又如何,她没有办法穿着大红嫁衣,在家人朋友的见证下嫁给他,说了,不过凭添闲愁。
  到最后,柳清棠也只是笑盈盈的勾着秦束的脖子在他颈边蹭了蹭,然后在他询问的目光中,轻笑说:“无事。”
  ☆、第四十三章 殿试
  第四十三章
  南朝乃是每隔三年,在三月进行一次春闱,而这一年恰好是举行科举考试的一年,所以整个三月柳清棠都十分繁忙。
  想要打理好国家,让南朝越来越强大,必须要善用更多有才华的人。柳清棠明白这一点,所以对春闱一向看重,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
  虽说她对皇帝有着怨怼,但是在处理国家大事上一向懂得分寸,并不会用这种事来和皇帝以及那两位首辅赌气较量,毕竟南朝也是生养她的地方,既然有能力,她就有责任为整个国家做一些事。
  而三月的最后一日,当礼部尚书将二十五位参加殿试的学子名单呈到她案上的时候,柳清棠在上面看到了自家哥哥的名字。
  父亲还有素书魏征他们竟然都联合起来瞒着她,莫不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柳清棠伸手在折子里‘柳清榕’三个字上面划过,眼里是温暖的笑意。她的哥哥还是来了,即使她说自己已经长大,不需要哥哥再替她背黑锅打头阵,他还是在听父亲说了那些事之后义无返顾的也进了这染缸。
  其实,即使她最开始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心里也明白哥哥是不会不管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哥哥最终选的是文官这条路。虽说哥哥看上去就像个温和的读书人,但是他是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下长大的,绝对不是外表看上去的文弱。柳清棠敢说,如果自家哥哥是去参加的武试,也一定能拿到武状元的名头。
  柳清棠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练武场,她眼看着哥哥从被一个护卫追着打,到一个人应付十几二十个个护卫还游刃有余。这其中的辛苦不必多说,只有那时候柳清棠才恍然觉得,原来那个总是被自己欺负的哥哥其实很优秀。
  四月中旬,殿试开始。
  殿试在荣和殿,柳清棠肃容坐在上首,看着哥哥和其他人一同走进殿内,心中突然离奇的生出一种家有儿郎初露锋芒的骄傲期待感。
  殿试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题当场作一篇策论,并且在殿上讲述自己的看法,最后还要由众位文官提问,而被问到的士子要用自己的想法与考官辩答。
  整场殿试,柳清榕是最耀眼的一个,和其他人多少有些拘束忐忑的样子不同,他从写策论时的气定神闲,谈论自己的观点时淡定自若,到被考官问到的时候态度温和又不失强势,有理有据的反驳让人哑口无言,一开始到最后他身上都有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毫无疑问的,新科状元的头衔落到了柳清榕的头上。这样的决定柳清棠毫不意外,不管是因为她家哥哥自身的才华还是因为他的身份——镇国公之子太后之兄皇帝亲舅,这个状元他都必当无疑。
  榜眼则是一个年岁有些大了的男子,虽说策论并无什么新意,但是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以保守为主的士子,胜在各方面都思考周到详细又稳妥。柳清棠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只是大部分官员都需要这样的人来做。
  探花是一个和柳清榕年岁差不多的年轻男子,他大概是除了柳清榕之外,二十五位殿试士子中柳清棠最为欣赏的。他的策论上,对许多事都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这一点和哥哥很像,可惜他磨砺太少,爱剑走偏锋,有些地方不及前面哥哥和榜眼两位老练成熟。
  他上辈子本没有得到探花,而是末座三甲,这是王首辅决定的。只是这次柳清棠没有给王首辅面子,直说了一句‘此子当得一甲’。如此,那些官员自然就会揣摩她的意思,给了探花之位。柳清棠知道这人若能好好教导磨练一番定是助力——只可惜上辈子,这位探花郎在后来靠自己崭露头角的时候,被两位首辅拉拢了过去,当然这一次,可不会如此。
  有她这位愿意欣赏重用他的太后,王首辅可不一定能用他那先贬后提拔的伎俩,磨了他的棱角收服这位生性高傲的探花郎了。
  选出了一甲三名,其余二十二名士子,十名二甲,十二名三甲。殿试的名次当场就会出来,由礼部尚书撰写呈上折子。柳清棠在上面盖了自己的印,随即递给一旁的小皇帝。
  重生后,柳清棠越发疏远皇帝外甥,除了他来请安的时候和他说些话,初一十五有时间就去与他一同用膳,其余再也没有和他有交集。每日处理完手中的事唤人来询问他是否吃好睡好这种事不再有了、会想着他手中没有自己的嫡系,物色人替他培养的事更不会再有。
  她的父亲在她说了那些事后,如今都不会再主动和皇帝说起各种为君之道用人之道,没有再把他当做自家子侄教养,许多事不问起他就保持着沉默,以他为首的一干武将便都沉寂了不少。
  皇帝自己大约也感觉到了他们的疏远,对柳清棠越发恭谨亲近。只是柳清棠已经不是那个会把皇帝当儿子看的柳清棠,如何看不出来那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过是想着自己目前还没有能力,必须依附柳家,所以才伏低做小罢了。若有朝一日他将这朝中势力握在手中,即刻便能将他们柳家打的没有翻身之力。
  上辈子皇帝为了很快的接手他们柳家以及下面的士兵,换掉了大部分和父亲以及娘家舅舅那边有故的将领。为了杀一儆百,还杀了一队曾随父亲保卫疆土的柳家亲卫,足足两百人,而里面每一人柳清棠几乎都认识,那都是些看着她和哥哥长大的长辈。那时的皇帝,当真是好一番血腥手段。
  “母后,状元果然是清榕舅舅,看来我以后要多多亲近舅舅向他学习才行,我们柳家儿郎可不能是无能之辈。”
  柳清棠刚想着那些本该在柳府上养老,却被无辜牵连的亲卫,此时见皇帝十分高兴自豪的这么说,心中不由得怒火一阵沸腾。柳家儿郎?他可不是什么柳家儿郎,而是再合格不过的皇族萧家人。
  萧淮旭见太后不答话,不由收了笑无辜道:“可是淮旭说错了什么?”
  柳清棠没看他,压下心里的痛恨,淡淡回答道:“哥哥只不过多读了几本闲书,哪有什么能学的地方,皇帝应当多向两位首辅学习才是。”
  皇帝一顿又笑道:“两位首辅虽说有才有德,但是终究没有外公和舅舅自家人来的亲近,娘生前也叮嘱我说要亲近自家人。”
  柳清棠心下不耐烦他这试探,却不得不同他周旋,只再一次道:“两位首辅同我们柳家一般,都是为了辅佐皇帝,哪有什么亲疏之分。皇帝不必特意如此,既说了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亲人之间又怎么会在意这个。”
  “母后说是,淮旭知晓了。”皇帝便笑着在那份折子上也盖了印。
  遣了二甲三甲的士子先行出宫回去,只留了状元榜眼探花三位一甲士子在殿中,柳清棠和皇帝都各自勉励了一番,说完,魏征便来了殿上回报武试也结束了。
  武试和文试一般,也分三甲,一甲也是三人,分状元榜眼探花。召了一甲三人上殿,柳清棠对后面两人都有些印象,应当都是父亲手下将领家中的儿子,后来都子承父业的继续在父亲手下,是柳家一派。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黑衣少年,柳清棠上辈子却是没有见过的,她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少年看上去才十七八岁,和秦束一般大的年纪。外表看上去是个清秀的少年郎,甚至有些女气,但是眼神坚毅有神身形挺拔,十分稳重可靠的样子。柳清棠砍了他一会儿,觉得有些熟悉,但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直到柳清棠的目光无意识的掠过自家父亲,她才恍然发现,那少年的气质和父亲真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父亲此时也穿着黑衣。
  如果不是两人面容没有丝毫相似,而且父亲对母亲一往情深,柳清棠真要怀疑这少年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了。
  等在一旁的柳清榕同样感叹的看了看那少年,又看看父亲,觉得自己这个柳家唯一儿子的地位可能不保。
  柳家爹爹被上方的女儿和下方的儿子这么盯着看,不堪其扰的瞪了儿子一眼后,也看向那位黑衣少年,只看了几眼就露出赞赏的眼神。然后柳清棠就看到那个很有父亲神韵,从上殿后就瘫着一张脸的黑衣少年,对着父亲的赞赏眼神露出几分激动,一副被偶像赞扬的光荣样子,那背好像都挺的更直了。
  刚刚还在考虑着怎么把这位上辈子没见过的黑衣少年拉拢过来,见到这一幕瞬间就放了心。其实这南朝崇拜父亲的人有许多,参加武试的几乎大半都是慕名而来,那这位少年崇拜父亲,还特地模仿父亲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看来父亲又要有一个得力干将了,父亲一向惜才遇见值得培养的人一定会开心。柳清棠嘴角微微一翘,见到两位首辅皱了皱眉之后就更加高兴了。
  南朝兵马四分之二尽在柳家,魏征等人都是属于柳家阵营。而四分之一则是在苏家——柳清棠娘亲所在的苏家,也就是她的外家,不过苏家兵马多在边疆驻守,她几个也难得回来一次。还有四分之一则是被分成许多势力散落。
  两位首辅之所以如今一直对她忍让,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的背后有柳家和苏家。他们也一直想要插手兵权,对武试越来越看重。只可惜一直以来有能力有见识的武试士子都出自柳家门下,他们根本插不进手去。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个不是柳家阵营的,竟然还是慕名柳家而来的,两位首辅心中当真十分难受。
  ☆、第四十四章 席蓝
  第四十四章
  没过几天,柳清棠就听说自家父亲收了今年的武状元,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席蓝为徒。
  然后在琼林宴上,柳清榕逮着机会就钻到了柳清棠面前,和她抱怨起这事。也就这位今科文状元敢仗着自己是国舅,这么直接凑到太后娘娘面前说话,其他人都得避嫌。
  “席蓝才十八岁,比我整整小了七岁,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看他人小气性可不小,爹收他做弟子,我也算是他师兄了,可是见到我连个招呼都不打。爹也是,说是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既认真悟性又高,对他比我这个亲生儿子还好,我都怀疑到底席蓝是爹亲生的还是我是亲生的。”
  柳清榕虽然嘴里不停地抱怨着,可脸上却是要做出一副温柔私语的模样,若没有听到他说些什么,那定然是要觉得他不愧如玉佳公子之名的。
  柳清棠虽是身在宫中,但是宫外的消息她也有固定的来源渠道,倒是不时能听些趣闻轶事解解闷。关于家人的消息她当然也是着重让人打听的,然后她就听说自家那个老大娶不到妻子的哥哥,竟然还是许多禹京未嫁少女的梦中情人。
  这一消息还让柳清棠惊讶了许久,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在她面前那个好欺负爱玩闹爱开玩笑的哥哥,在外人眼里,是那么一个稳重温和有才学的翩翩公子。她一时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后来又想想倒是觉出几分道理。
  人可不都是这样,在觉得安全的人面前总是要露出另一个模样的。父亲在众将士百姓面前就是威严不苟言笑,在儿女面前却总喜欢闹些小脾气,关心人也别扭的很。哥哥在外人面前端着人模狗样,在家人面前又厚脸皮又不要脸也是可以理解的。就说她自己,现在也不是在外人面前当个威严的太后,转身就向秦束撒娇,欺负哥哥,还对着爹死皮赖脸。
  说到这她又想起了秦束,这几个月他都在忙着接手宁公公手中的那些事务,实在忙得很。她每天晚上见到他,都见他是一副劳累却要强打精神的样子。她让他早些休息,他就确实有一段时间早早的就去见她。柳清棠还以为他见完就去休息,没想到那人竟然去见了她教她安心之后,又偷偷跑回去处理事务。
  柳清棠知道后,直接去了他处理事情的地方,把他堵在那里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顿。把他逼在墙角让他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好听话的话,并且答应以后都要早些休息之后,这才放过了他。
  只是,秦束晚上不能偷着做事了,白天就变本加厉,好像要把晚上那份一起做完,忙成个陀螺团团转。柳清棠知晓他的心意,知道他究竟是为了谁这样认真拼命,便怎么也不忍心怪他,只好到处堵他让人给他送补身子的汤药。
  有这么个不会说什么好话,却处处想着帮她做些什么的相好也真是愁人。柳清棠想着想着就魂飞天外,哪里还管哥哥在耳边絮叨的说些什么。
  柳清榕挂着张在周围人看来十分温和的脸,嘴里抱怨这种十分不符合形象的事,倒是做的轻车熟路,只是等他说了一大堆却见妹妹发起了呆,然后还低声叹了一句:“秦束这人,唉。”
  不用问也知道妹妹这发呆想谁去了,柳清榕顿时一股子酸水,本来就被老爹嫌弃至此,现在爱欺负他的妹妹也不愿意欺负他了,人家干脆不理他。刚刚晋升为禹京众位老爷夫人眼中“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好女婿”的柳清榕满腔惆怅不得解,幽幽的叫了一句:“清棠,你理哥哥一下。”
  柳清棠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斜了他一眼,“做什么,说话正常点。”
  被斜了一眼的柳清榕又来了劲,拉着她就继续说:“那个叫席蓝的小子着实目中无人,我和他说我是柳家公子之后,他竟然用一种柳国公怎么会有个弱鸡书生儿子的眼神看我……”
  柳清榕没说完就被柳清棠打断了,她十分不客气的道:“谁叫你爱装成这个样子,我看你就是没事闲着慌,才会和人家一个小你七岁的孩子计较。有那个时间,你倒是去给我找个嫂子啊,你看魏征也比你小上那么多岁,人家都要娶妻了,你呢,空有个人模狗样连个妻子都找不着。”
  柳清榕被妹妹说的一噎一噎的,神色变换,很快换了个正经严肃的脸拉开话题:“我想进户部,清棠你觉得如何?”
  果然谈到政事,柳清棠马上停下原来的话头道:“为何?”
  “你不是与父亲说过一年后的事,户部管着银钱调度,到时候父亲…后面的粮草补给我看着…也能安心些,毕竟我不能和他一同去着实不放心。”这句话,柳清榕几乎是耳语。
  柳清棠明白他说的是一年后和周国的那场仗。在南朝的人眼中,似乎就没有自家父亲打不赢的仗,但是做儿女的总是是要担心的,就算柳清棠早知道结果也还是担心。“这个不用担心,现在因为魏征和吴小姐的事,户部尚书吴寒声已经是我们的人。”
  柳清榕却是负手笑了,“其实不止是户部,六部我都想走一遭,不过不宜心急,一步一步来便是。知己知彼,胜对手、省己身。若是有一日,你要将两位首辅拉下来,总得有人替他们。让你放心的人不多,哥哥有幸是其中一个,总得做些什么。”
  多年的局势一旦打破,可不是那么容易补上的。柳清榕兄妹两都明白这一点,只是柳清棠还没想好是不是要让自家哥哥去背那么沉重的担子,哥哥就已经决定好了。
  柳清棠沉默一会儿,还是道:“探花郎荆楚言,哥哥和他多接触吧。”她原本就是想着培养荆楚言,让他替上两位首辅的位置。虽说哥哥现在是这么想的,若是日后他不想在朝中沉浮,培养着这荆楚言也算有个退路。
  而且虽然荆楚言上辈子是两位首辅那边拉拢的人,但是柳清棠和他接触过,觉得那是个十分看重知遇之恩的人,她愿意给他机会,相必他自己就会心怀感激的去争。说起来这种用上辈子两位首辅的人,这辈子去对付他们,倒也有趣。
  柳清榕明白妹妹的意思,但笑不语。柳家的男儿说一不二,他既说了要替妹妹安朝堂,就不会半途而废。让柳家的女儿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事,是他们为人父兄的失责,却也是作为世代武将家族柳家的无奈。套着那枷锁,也不知究竟如何才能忠孝两全。
  只有这时候,柳清榕才肯承认自己确实与父亲不怎么相像。父亲心中现在还有挣扎,他却只是一心要好好护着妹妹,不叫她再一个人承受那么沉重的东西。不管是要拉先帝肱骨之臣下马,好好清洗一番这朝堂,还是……对付他的外甥皇帝都无所谓。
  他父亲一辈子光明磊落正直端方,他却长成个心眼多的狡诈之徒,可不就是天生混朝堂的料。
  等柳清榕要走开了,柳清棠又哼哧的叫住他,“哥,若是席蓝真的太目中无人,你生气就教训他一顿就是,不用顾虑什么。”
  对方只是个外人,就算是父亲收的弟子,那也没有让自家哥哥受气的道理。柳清棠虽是喜欢欺负哥哥,却见不得外人欺负怠慢。
  柳清榕这才终于露出一点狡诈的笑意来,眉眼舒展慢悠悠的得意道:“我们果然是兄妹,今日早上我已经以切磋为名,好好教训过那小子一顿了。”
  虽然看不得哥哥受欺负,但是也看不得他得意,柳清棠就是这么个情况,忍不住又想刺他几句。“哦,哥哥你打赢了那么个孩子很得意?说不定等你回去就会被爹收拾。”
  想想自家一向奉行柳家男孩要贱养的爹,他还真有可能给那席蓝小子出头,柳清榕脸一苦:“不至于吧,我看那小子身体结实的很,功夫也不错。我们比了一场,我留了手,他就胸口挨了我一拳,看他胸肌练得挺好,应该没事。再说了当爹的弟子不吃点苦怎么行,男孩子受点伤挨点大不是很正常?”
  其实,柳清榕只是想让那个拽小子叫他一声师兄而已。谁知道打赢了他不但没如愿听到对方心服口服的叫他一声师兄,还捂着被打了一拳的胸口,用冷冷的眼神看了他很久然后转头就走。真是的,少年人,就是输不起。
  至于那位被柳家哥哥当由头,和妹妹撒娇了许久的席蓝,同样在琼林宴上,感受着胸隐隐作疼面沉如水。作为武状元,她和柳清榕的位置正好是相对着的,但她愣是一眼都没抬头看柳清榕,把嫌弃之情表达的十分明显。
  事实上,如果柳清榕不是她崇拜的曾经的柳大将军现在的柳国公儿子,在他一拳打上她胸口的时候,席蓝都能拿袖子里的飞刀将他戳个对穿。
  那时候她回到房间解下胸上绑着的布条,都觉得一边胸是不是被打小了一点。她一个姑娘家,就算女扮男装并且热爱习武,那也是个姑娘家,被人这样当胸打上一拳,痛的她差点当场弯腰痛呼出声,好歹忍住了没有丢脸。
  在给自己搽药的过程中,席蓝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想着用一百零八把飞刀在柳清榕身上戳出无数血窟窿。她这么多年一直活得像座冰山,如今被柳清榕一拳逼出了这么大的火气,生生成了座火山,也不知道该说柳清榕是幸运还是不幸。
  总之就在柳清榕不知道的时候,席蓝已经单方面的将他当成了死对头。可怜柳清榕还在想着男孩子不打不相识,该如何让那拽小子乖乖叫自己一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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